22、
李强和李伟俱是皇帝的贴身卫士,武艺高强,由于护驾有功,被赐予李姓,这次皇帝特意把他们让给陈景思,以保他的人身安全。不消半个时辰,陈景思和李强就到了李克用的帅帐。众义子为李克用出了一口恶气,他欣喜若狂,令人摆了筵席宴饮,一时间帐内人声鼎沸,觥筹交错。李嗣昭、李存信、李嗣本和李存贤四人分别是沙陀部驻地东南西北四方的防卫将领,职责所在,不能到场。李克用爱子如母,命人抱了数十坛醇酒给他们送去。
推杯送盏,酒过三巡,李克用喝得微醺,一个沙陀兵的身子突然从帐外斜斜飞了进来,落到了酒席上,砸的杯盘狼藉。众兄弟大吃一惊,李克用尤为恼怒,大喝道:一个小兵,怎地如此放肆。
陈景思掀帘而入,大声道:李将军,老朽不请自来,打扰了你的豪情,还请多多包涵。
李克用压抑住怒火,微笑道:陈大人,大唐国是礼仪之邦,讲究和睦,而您更是满腹经纶,知书达理,为何今天如此这般无礼?
陈景思哈哈大笑:汉人的经史子集你只学到了皮毛,根本不懂其精髓。我三番五次见你,你都拒而不见,今天我特意找上门了。
众兄弟的脸上都露出了愤激之色,蠢蠢欲动,准备教训陈景思一顿。陈景思早已察觉,有恃无恐地说:李小姐在我手里,如果你们伤我毫毛,她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李克用果然摆手示意众义子不要动,他淡然道:陈大人,您可办了一件很糟的事,对您非常不利。
陈景思冷笑道:这完全是您逼的。
李克用向众义子喝道:陈大人身边的汉子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哪位孩儿有本事能将他擒来?
众兄弟竞相站了起来,争先恐后地毛遂自荐。唯有康君利推举李存孝,他心有所图地说:我们只见过十二弟与动物对敌过,不知道他与人对敌有多厉害,大家不妨让给他这次机会。
不管康君利有什么图谋,但他的话正合李存孝的心意,李存孝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他走到李强的面前,抱拳道:请阁下尊姓大名?李强看了看陈景思的表情,陈景思老谋深算地说:我们今天只是来求李将军出兵,一旦李将军出兵,我便会放了令爱。并不想大开杀戒,伤了和气。
李克用目射精光,鹰隼一般凝视着陈景思:陈大人,我捉了你不就可以换我女儿了,量你今天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陈景思不禁打了个冷战,强作镇定,振振有词地说:老朽一条贱命不足挂齿,当死便死,至于令爱的安危也不是我能主宰了的,是你李克用。
李克用将一个酒樽狠狠地砸在桌子上,向李存孝发令道:存孝儿,杀了陈景思的侍卫。
石敬思与李存孝同是昭武九姓人,他对李存孝有一股浓烈的亲切感,见李存孝没有兵器,便将自己的随身兵器宣花斧抽了出来,向李存孝喊:十二弟,你没兵器,拿我的斧子吧。
李存孝伸手阻拦道:不用,这位仁兄也没兵器。
23、
李强见李存孝待人公平,心里不免敬重,直言无讳地说:李存孝,我叫李强,是皇帝的贴身侍卫,擅长内家功夫。常言道胡人无马,寸步难行,胡人无器,自身难保。我看小兄弟你还是选一样兵器吧。
李强的话切的确切中了李存孝的弊病,纵然他十八般兵器无所不精,但他的内力修为却浅薄无几。幸亏他的师父齐燕峰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李存孝在他的训导下,也稍稍培养了自己的内力根基,并不太差。李存孝只犹豫了一下,便从容地说:谢谢李兄提醒,不过以示公平,我还是不用兵器了。话音刚落,李存孝纵身跃了出去,捏紧双拳,横扫向李强。李强闪身避过,一掌拍出,掌风拂向李存孝,他以拳相抵,只听“啵”地一声,紧接着自己的骨骼咔咔的一阵响。他心里大吃一惊,不敢缓慢,第二拳逼到李强的面部,李强显得很悠闲,将头一歪,躲了过去,右掌却疾拍到了李存孝的胸口上,打得李存孝退后几步。众兄弟都惊异地叫了一声,康君利暗嘲道:原来也不厉害啊。
李存孝定了定神,灵光一闪,将腿模拟了矛,飞起一脚,笔直地踢向李强,李强从容地拍出两掌将踢势挡了回去。李存孝奋身再起,连续两脚直抵李强,李强游身而退,双掌一并一推,将李存孝的攻势化解了。李存孝紧紧相逼,双脚左右夹击,李强内力深厚,掌劲柔和,李存孝的脚一沾上他的手刚力便被化去。两人堪堪斗了几百回合,在帐内已环走了数十圈,并不见谁胜谁负。
李克用眼看李存孝不能取胜,急躁难耐,握紧了手中的剑,恨不得将剑递给李存孝使用。陈景思更多的则是恐惧,他害怕李强不能取胜,难以灭李克用的威风。
李存孝内力修为虽然不够,但他是武学奇才,能根据自身条件创造出各种各样,并且威力无比的武功。他踢出一个连环腿,被李强挡了回来,马上转换招式,以腿为戟杆,以脚为月牙刃,凌空踏向李强。李强依然用双掌阻击,李存孝中途蓦然改变招式,单腿弯曲,膝击李强,李强一只手封住了他的攻势,无料到他的小腿突然伸展,如鱼尾一样啪地拍在李强的胸部,李强被击得退后几步。李存孝当机立断,右腿迅疾飞出,曲脚如钩,勾住李强的脖子,用力一拧,将他卷倒在了地上,当场口喷鲜血。随后李存孝落到地上,双脚站定,但是左腿明显在发抖。
李克用快步走到李存孝身边,拍手大笑:存孝儿,果然身手不凡,替为父立下大功,可要好好奖赏你。
李存孝愧疚地说:义父过奖了。
陈景思赶忙跑到李强的身边,急切地问:李护卫你怎么样?
李强爬了起来,摇摇头道:我没事。
李克用浓眉翘起,向陈景思道:陈大人,恐怕你今天走不出这里了。
陈景思咬牙道:李克用,你可以杀了我,但你绝对救不回令爱,除非你出兵。
李克用怒火骤起,向众义子发令道:孩儿们,去陈景思的住所把冉儿抢回来。
陈景思无惧地说:我的人见不到我,你的女儿还有命吗?
李克用怒吼道: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五六个沙陀兵涌入帐里,李强赶忙把陈景思挡在身后。李克用向李强恣肆地笑:你已受了伤,能保护得了陈景思吗?
李强凛然道:纵使剩下了最后一口气,也要保护陈大人到底。
李存孝惺惺相惜地说:李兄,陈景思劫持李小姐,已算作卑鄙之举,你即使忠心护主,也要明白是非曲直,怎能为虎作伥,一味地糊涂下去?
李强正色道:你们或许不知道皇上现在的处境多么艰难,他已被黄贼逼入了绝地,如不立刻救援,大唐江山便将尽数落在他人之手。
李克用漠不关心地说:这与我有关吗?
陈景思忽然旧事重提:李克用,你别忘了,你曾被皇上赐予李姓,你也答应皇上永世为李唐子孙,鞠躬尽瘁,一生效忠。
李克用蓦然动容,由衷地说:不错,你所言不虚,我李克用虽不是汉人,但受赐李姓,比汉人也要荣光百倍。只不过李儇这小儿被田令孜这阉人迷惑,三番五次派兵伐我,想置我于死地,我心里这口恶气向谁宣泄。
陈景思见李克用的心受到了触动,赶紧投其所意:李将军不必担心,皇上早有铲除田令孜之意,这次若讨贼成功,一回长安,便将这个宦官的伏法。
李克用大喜道:当真?
陈景思信誓旦旦地说:李将军可私下打听,老朽若有半句虚言,此生万劫不复。
李克用眉飞色舞地说:既然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地出兵讨贼了。他当即号令道:传李存信,让他派一万精兵作为先锋营,立即南下。
24、
我和李冉在帐内一立一坐,李伟则在帐外看守。我急着大叫:兄弟,求求你解了我的穴道吧。难受的很。李伟在外面漠然说:你再叫,我点了你的哑穴。我吓得噤若寒蝉。李冉坐在席上,哑穴被点口不能言,身体没有一点力气,像个瘫痪者一样行动艰难,她的表情里没有多少愤恨之意,一副浓郁的委屈状。
我本来有点怨恨她,看着她可怜的样子,不由得同病相怜起来,哀伤地说:我们怎么办啊?你爹要是不同意出兵,我俩岂不——
李冉绝望地望着我,无助地摇头,这让我更是心急如焚。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帐外马蹄声阵阵,有人用很不纯正的汉语说:唐国派来的使者就住在这里。接着便是无尽的打斗声,显然对方人多势众,李伟一人独力难持。过不多时,李伟喘着气退入了帐内,身上伤痕累累,血污染湿了破碎的衣衫。他解了我的穴道,急急说道:兄台,你快带李小姐走吧,契丹人要杀你们。话音刚落,十余个契丹兵涌入帐内,持着长矛向李伟攒刺过来,李伟从容若定,双手潜运真力,大喝一声,拍出两掌,气势若排山倒海,震得这些契丹兵纷纷退出帐外。我拾了一支掉落的矛,扶起了李冉,本想与李伟并肩抗敌,但记恨他先前点我穴道,使我动弹不得,遂放弃了这种念头,当即用矛挑破一侧的帐布,和李冉钻了出去。帐外契丹兵无数,挺矛向我们围拢过来,李伟跳到我们面前,叫道:带李小姐回李克用的驻地。他奋不顾身,挡住了契丹兵的攻势。
李冉无力行走,我只好背起她一路狂奔,迎面正好遇见了李克用一行人,我放下了李冉,李强当即解了她的哑穴。李克用惊问:发生什么事情?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契丹兵偷袭我们。
李克用关心女儿,见李冉这副模样,担心地问:冉儿,你怎么样?
李冉指着陈景思,怨愤地说:我是被他弄成这样的。
陈景思急忙辩解道:李将军,老朽铤而走险,这完全是一场误会。
李克用不理他,冷哼一声,李存勖怕李克用和陈景思再起争执,忙转移话题道:契丹人太可恶了,这次不知有什么阴谋,我们快去看看。
我想起李伟还在孤身御敌,匆匆道:陈大人的那名手下受了伤,恐怕——
李克用让我和李冉先回军营休息,他们一行人去了陈景思的住所。最终来迟一步,契丹人已离去,尸体也被运走,唯有地上血迹斑斑。李伟身首异处,死状凄惨。陈景思俯下身,心痛万分,李强则抱着李伟的脑袋,无声地哭了起来。众人唏嘘不已,李克用皱紧了眉头,思索道:难道契丹人要阻止我出兵?
李存勖一语中的地说:他们要杀的人皇上派来的使者,也就是陈大人,陈大人若死,我们就出师无名了。
陈景思蓦然站起,愤愤地说:不错,契丹人阴险狡诈,一心想让唐国灭亡,以坐收渔翁之利。
李克用昂然道:有我李克用在,契丹人休想跨过雁门关一步。三日后我便出兵南下。
当晚,李克用召齐十二位义子密议出兵之事,刘夫人也在场,商量到午夜,定出计划,由李存信任行营招讨使,陈景思任监军使,李存孝作先锋使,领兵一万直抵关中,其他人坐守军营。
翌日,李存信向李存孝挑战,按照胡人风俗,李存孝必须接受挑战,否则被视为懦夫。两人的决战引起了人们巨大的兴趣,鞑靼人也闻讯赶来,李克用亲自坐阵担当公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