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夜草集(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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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没关系,是爱

《没关系,是爱》

北京一夜

one night in北京

我留下许多情

不管你爱与不爱

都是历史的尘埃

one night in北京

我留下许多情

不敢在午夜问路

怕走到了百花深处

今天没那么热,也没那么闷。

萱妮手里抱着PAD本,站在下班时分的地铁里,心里袭来一阵莫名其妙的烦躁。不想看韩剧,不想听英语,只想什么时候能有个座儿。

没关系,想到回家吃饭,还可以忍。

萱妮归心似箭——每日午餐都在外面吃的人,胃里积聚着各种不稳定因素——容易胖,容易吃到油多的食物,容易口重,容易在体检时被检查出幽门杆菌超标从而导致胃病。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条件,回家吃自己做的晚餐,这点萱妮在嫁给郑西西后,深有体会。

萱妮一动不动地被挤在地铁手环边的角落里,嘴角微笑着——两个同样烹饪水平一般的人,居然可以吃下对方做的饭菜,居然以回家做饭为荣,晚餐不得不在外用餐为耻。

帝都地铁是否涨价,依然是个新闻。日间群里群情激昂,各地群众纷纷发来贺电表示很难理解或者非常容易理解,少数几个土著因为各地市民的贺电而表示快被逼疯。

此时此刻,这一列地铁里的人们,会因为涨价超过两倍而不再乘坐吗?

没关系,即使涨价,跨区上班的人依然占据大多数,为了养家糊口,这是刚需,得忍。

萱妮和郑西西都喜欢这座城市,也对这座城市某些方面厌恶着。萱妮在这点上同意夜草有些孤高的言论——无论你是否喜欢这座城市,你可以留下,也可以离开。不要以为城市欢迎你,也别把城市的负面做为离开的借口。哪个一亩三分地没有丑陋的人呢?既然如此何不拿出点心情,好好看看你停留的城市呢?

萱妮想想公司楼下停车场的小时费,买车停车的想法只好作罢。若是怀孕的话……萱妮不做他想,郑西西一定会有办法。

附近一对男女突然声音高了起来,女子认为男子有******的嫌疑,男子则大骂女子本来就占据好位置挪都不肯挪,自己根本看不上她,丑八怪。女子继续认为男子******,男子则大骂你那么丑鬼才骚扰你,你以为你好看呢?怕挤开车去!

一时间,这节车厢突然安静下来,萱妮脑子里飞快略过“这男人是哪里的口音,外地人吧?”“这女人词穷,好体面,不肯撒泼骂人,要是自己呢?会骂回去不?”“人太多了,要是涨价了人就少了也许就不骂了”“这男人太小气,连女人都骂”乱七八糟的想法。

没关系,虽然自己驾照拿了多年,车子却没怎么摸过。马路杀手出身的萱妮,终究还是没有选择开车上下班,在“人气极为旺盛”的地铁里做一枚BMW(公交、地铁、步行三位一体)族。无论是从环保角度,还是经济角度,在正常上下班的时候,多了许多对人、社会关系的观察,这是萱妮从夜草那里学到的生存体悟之一。

骂战在男子骂出“再JJYY就××死你”时达到群偾高潮,另外一中年男子看不过去,替女子打了圆场“都别骂了,人多挤就挤点吧!”,男子并不领情,转身下车前还回头凶狠狠地叫骂着。

没关系,你骂你的,我被踩了脚不追究,上车抱壁站角落凑同性,我不穿超短裙,我也不穿薄露透,尽量避免剐蹭,安全第一——萱妮想,谁又愿意被指责******呢?这种由己则人的态度,真的会帮助事态缓解吗?

“我们是那样的不完美,又是如此的坚韧。”

想起很久以前那个内部斗争惨烈的公司,那时部门的大姐的微博,只说好时光,只说人生总是向前看,只说旁人待己多么多么好。现在那个眼神温暖,沉默寡言的大姐去了何处呢?越来越多的QQ头像变灰色留言也只不过是自动回复;朋友圈里多了很多卖各种商品的言论,人生除了点赞更无所求;微博上的文字越来越乏味,变成收集资讯和充斥各种广告的工具。

我们的交流和沟通,去了哪儿呢?

那些喊着厌恶、痛恨这座城市的人,忙着赚钱、争人脉,跑着前进,顾不上闻言软语打招呼;

那些并不明确表明厌恶情绪的人,不是司空见惯,不是老于此道,或许是已麻木,漠视着,旁观着;

那些觉得城市怎样都有存在的理由,忙着热爱城市、忙着煎炒烹炸过日子,吃个甜芒果也开心半天的人,顾不上抱怨。

其他人呢?只有这三种人吗?

没关系,只要你们还在这个城市,总会遇见。

地铁站前广场上,天空飘荡着飞得极高的风筝,三角形带飘带的居多,它们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小灯。

地铁站前,地面上跑动着流动着红黄光的挂灯黑车,热闹得小摊散发着烤肉、烤红薯、炸臭豆腐的香气。

人生长长短短,风光无限,可以徒步旅行,可以光脚走路,可以飙飞九天。

如果萱妮这么说,那么夜草肯定会在微信里讽刺——还没到忆苦思甜之时,你先别酸了。

萱妮腹部有些不适,想起早晨的症状,决定趁着郑西西回家前买条测试纸,至于是否告诉郑西西,看了结果再说。

萱妮略直了直腰,想说,每日为生活奔波碌碌,感觉还好。

郑西西今晚约了兄弟谈事儿,不是合作,而是求教。

郑西西的工作遇到了瓶颈,多年媳妇熬成婆,不大不小的经理,工作起来反而比从前更吃力,盖因立场与角度有了颠覆性转变,他想起未来自己的生活要面临的上有小下有老中间还有老婆的手的境界,不寒而栗。

说是求教,其实也是诉苦会。两个加起来奔七十年龄的男人,带着一肚子脾气和对未来的那点苟合意见,你来我往。

这些,没法和萱妮聊。

郑西西觉得,媳妇儿可能怀孕了,虽然媳妇儿一点也没提。男人也是有直觉的,郑西西和兄弟剥着毛豆,内心翻腾着。

谁说爷们内心不紧迫呢?媳妇儿是好媳妇儿,有时候也催着郑西西涨工资上业绩多赚钱,但大多数时候,萱妮是个喜欢家庭生活,愿意在家做饭陪着老公的好女生。

“你光这么干,得累死,至少三人。”兄弟嘴里吃着,含糊地说着。

“我先做着,有业绩再提招人的事儿。现在公司气氛不佳,新来的领导,不好提啊,不想撞枪口上。”郑西西叹气,夹板气谁愿意受呢?新官上任三把火呀!

“别。你不知道么?当领导的,你不提业绩还没什么,提了立马就变脸!”兄弟以过来人的身份,劝着郑西西悠着点儿,如何偷懒,如何偷闲,顺带点点郑西西别那么轴。

郑西西没吱声,听着兄弟训自己,想着明天要不要先和领导试探下政策,至于做不做,怎么做,还可以和兄弟聊聊。

生活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美好,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