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休日在家,却哪都没去,人突然就病了,一天一夜都躺在床上发着高烧,以为是感冒,白天上午吃了些药,却丝毫没有效果。高烧反反复复,浑身像是被人揍得七荤八素,酸痛得要命,直到下午实在是熬不住了,去了社区医院打吊针。
“尿多不多呀?”医生用手锤着我的背。
“喝了就会上厕所,还好。”
“这里痛不痛?”
“痛。”
“是捶着痛还是不锤就不痛?”
“不锤就不觉得痛。”
“哦,可能不是感冒,要么就是尿道感染要么就是肾盂肾炎。”
开了药单,却一个字也不认识,潦草得很。配药的护士拿着针过来了:“青霉素过敏吗?”
“不过敏,以前打过。”
“那也要打。”说完就往手腕上扎了一下,刺痛得很,迅速弓起了一个小馒头的模样,在长沙,我们管叫“包子针。”
坐在那里,郎平要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是会舒服些。一整晚、一上午也难为他端茶递水地伺候着。郎平也没睡好,眼眶黑又肿,晚上大概是我痛得厉害,叫唤着,扰得他也没法入睡。
打完针,感觉像是好了许多,回到家竟还下了厨房炒了几个菜。大概是药物的原因,舌苔上都是苦味,什么都不想吃,只喝了点粥。刚过了一会,眼睛又酸痛得要命,倒在床上又开始发烧。
“早早,好些了吗?”
“困。”
“那我不出去了,在家陪你。”
我睁开眼,一见光就泪流不止,难受地催促他出门。郎平谈了个项目,这次是对方主动找他,合作的机会很大:“去吧,不管结果如何,总会有些收获的。既然开始做了,就要坚持下去,别因为我失去了这次机会。”
他不放心,又看了看我:“可是你一人在家……”
“有什么事情我打电话给你。”
也不晓得他什么时候走的,只听到轻微的关门声,我又沉沉睡去了。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身子烫得很,人却觉得冷,我缩成一团给母亲打电话。
“喂,你好些天没来医院看我了。”
“我病了。”
“怎么了?”
“不晓得是感冒了还是肾盂肾炎。在社区医院打了吊针,却还是没好。”
“你别乱看病吃药,来医院,你哥哥在医院。”
每次我发低烧,母亲总是很沉默,如果在家,她看着我难受就会破口大骂。小时候和哥哥打架,他一脚踹在我的后腰上,结果躺在床上三天三夜都下不了床,连解手时都看见了血。母亲总是责怪哥哥那次太过份,把我的肾踢出了毛病。又责怪养母心肠黑,小时候带我的时,爱牌九,在摇篮里的我尿湿了尿布,她不闻不问,竟让我睡干。
也就是犯病的时候才觉得委屈。母亲总是当着亲戚们的面对哥哥说:“就你得到的爱最多啊。”听到这些话,我的心才有些安慰。哥哥当初为了买房子,在房间里对我说:“小时候也不晓得你是谁,父亲母亲总是带着我去看你,那时候的我很讨厌你,还用指甲抠你的脸蛋,让你在摇篮里哇哇大哭。后来父亲母亲跟我说是妹妹,一时半会也无法接受,同你又分开多年,可现在想想不管如何,也不应该那样对你。”听到这些话,我的心才有些安慰。母亲因为我不亲近她,坐在床上哭:“要是不送走你就好了,你也不必吃那些苦头。”听到这些话,我的心才有些安慰。
去医院之前,我一个人竟忍不住哭了起来,到底还是姑娘家家,总会有脆弱时候。郎平也刚从外面赶回来。他看着我,把我揽在怀里安慰着。
打电话给哥哥,他也是才到家,听我病了,又从家里赶到医院。看了急诊内科,抽了血,验了尿,还照了B超,所幸无事。
只是在做心电图的时候,要把内衣解开,就在急诊室里,还有其他的病人。那半截白布遮住,却不能遮住全部。遮住全部又能怎样,就诊的医生是个男的,他戴着口罩,毫无表情,将夹子夹住我的手,又夹住我的脚,扯了扯我的内衣,往上推开,露出了一小半乳房。仪器冰冷得很啊,贴在肉上,我打了好几个寒颤。
有什么羞耻心可讲,人若是病了,跟那宰杀的羔羊没什么区别。郎平心里有些不舒服,做完心电图,他跑来给我穿衣服,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
“看你像只被人剥掉皮的青蛙,感觉非常不好受。”
“要是以后生孩子,还得脱光呢,别在意,在医生眼里我们只是病人。”
看病过程中,我拿着验尿的杯子去厕所,郎平也跟着去。我有些难为情,对他推了推手,叫他别进去。他站在门口看着我:“你有力气吗?方不方便?”
“有的,有的。”我急忙把门关上了。
蹲下身,很是吃力,起身更是头晕目眩。也是,一天一夜都没吃没喝的,连水也喝得少,哪来什么能量。好笑的是连系皮带的力气也没的,出来后,我拽着裤子,郎平立刻跑来,又蹲下身给我系皮带。那一刻眼眶又开始湿润,不晓得是风吹得头痛,还是郎平这举动叫我感动:“我身子这般不好,你会不会嫌弃我?”
“嫌你做什么,你这话真叫人见外。等以后回隆回老家,养几年身体,我奶奶每天都会给你炖土鸡土鸭,把你养成大胖子。”
“郎平啊,你可千万别离开我。好不好?”
“傻子,说什么傻话。天又没塌下来,你怎么老是不往好的地方想想。”
看病过程中,郎平和哥哥聊着天,两个大男人从未见过,没有任何交集,却有说不完的话。我站在一旁,穿着臃肿的睡衣,盯着他们看着。有时候不得不感叹人与人的交际真是千姿万态。奇妙得很!
他待我好多了,自从结婚以后,我要是有个什么事儿,他会出来帮我的。还记得哥哥结婚的那天,他穿着西装,可是因为太胖了,扣子都扣不上去,一个个地崩开了。他坐在那里,脸都是青黑色的,一看就晓得整晚没合眼。
大概是感动了,毕竟哥哥这一生也是坎坷,结婚更是不易。我靠在墙边,拍摄的师傅举着相机咔嚓咔嚓地闪个不停,好多陌生的人拥挤在房间里,我突然拉着哥哥的手,对他说道:“廖小狗,结婚啦,娶了老婆,要长大啦,成熟点啦,以后可对我好点。”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我同他关系是不好的,小时候他老欺负我,不喜欢我,我们冷淡得很,可是不晓得为什么,他去结婚了,有了另外一个女人,和她生活在一起。我感觉这么一个“我不喜欢的人”要离开我了,以后也不会和我吵闹了,好像失去了他似的。
他对我其实很多时候是好的,小时候再不喜欢我,也会偷偷地带我出去买零食。最记得他读大学的时候竟然瞒着父母去做实验,像只小动物似的在一个实验室里打针吃药抽血,每个月赚个八百多块钱,只是危险的是如果药剂不稳定,很容易出事故,即便没出事故,药剂残留在身体里也是不好的。
夏天的夜很热,连风都是热的,他捏着钱,带着我去小卖部买冰激凌吃,我还记得可贵了,我吃了一支草莓味的可爱多,吃得满脸都是。他看着我,脸上也是呵呵地笑。
我同郎平在一块,也有很多不愉快,有次差点就分手。郎平去找了我大舅,求他同我解释,我没有理会,郎平也去找了我父母,求他们原谅,我也没理会。郎平最后找了我哥哥,希望哥哥能劝劝我。
他站在那儿,看着我和郎平,我没有说话,一个字也没说,郎平焦急得很,手舞足蹈地说着。后来他对郎平说了一段很意义深刻的话语,又折过身跟我说了一番话语。后来他同我和郎平又说了一段话语,他说:“不管结果如何,我希望你们都能彼此走下去,也不管如何,将来即便你和我妹妹走不下去,这种错误我希望你同其他的女孩也不要再犯,这种犯错的代价是巨大的,会散了一个家,你明白吗?我是过来人。”
后来郎平去上班,不在这里,哥哥同我说:“我已经结婚了,我更希望你也去结婚,和自己喜欢的男人。我看得出你很喜欢他,凡事不可太过牵强,要在一起的话,很多事情是需要包容的。明白吗?”
会的,我同郎平如何争吵,最后总是紧紧地抱着对方。这样的爱人,难道不应该在一起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