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真是难为你了。”
“微臣有负陛下信任，没能万全准备，若是微臣早已经将长生丹炼制出来，那陛下也不至于遇到这种为难事了。只可惜……”
楚轻侯闭上眼睛，良久才睁开，整个人弥散着一股颓败感：“纵然现在赶回盛京，加上炼制长生丹所需的时间，最少也需要十日，到那时，就算有了长生丹，陛下的手臂也恢复不到最初的状态了。”
“臣……有负圣恩……”
恢复状态……最初……德庆帝忽的抓住了什么，心中犹如划过一道闪电，忙道：“楚卿，你刚才说的，就算有了长生丹也恢复不到最初，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朕还不至于……不至于真的成断臂之人？”
“长生丹效用逆天，的确是有断臂再续之效，只要将陛下的手臂保存完好在三个时辰内服下长生丹，手臂自然能够续接上，完全恢复。可是现在，就算陛下不服用文殊兰，臣炼制好丹药也需要十天，时间一长，陛下断臂中的经脉难免有所枯萎，即便续接上了，也无法恢复当初，只怕手臂会只具形体，无法所用……”
楚轻侯轻叹一声：“这就是微臣力所不及之处，无论如何，陛下想要彻底恢复，就只能立即服用文殊兰，除此之外，难免有所缺陷。”
真的只能如此了？
德庆帝彻底绝望！
现在立即服用文殊兰，手臂可保，但长生丹就悬了。若是等到炼制好长生丹，那已经十天之后，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手臂续接，却只是空具外形，实际根本不能动弹，犹如装上了一根木轴般……
可是……这已经比之前他猜想的，结果要好得多了。最少，他不至于成为独臂皇帝，高坐在那金銮殿上却袖臂空空，被下面那些朝臣暗中讥笑，不用在意他们异样的眼光。
只要那些朝臣不知道……不知道他的手臂不能用，这就行了。
一个艰难的选择，终于在德庆帝心中成型，即使再不愿意，两害相权取其轻，看来他只能这样了。
“好，楚卿，朕已经决定了。文殊兰这位灵药，留着……明天天一亮，你即刻回京，马上开炉为朕炼制长生丹。只要能够接上手臂，还能延寿，朕顾不了那么多了。”
楚轻侯微微一怔，而后道：“是，陛下。”
待处理好德庆帝右肩的伤势，再将那断臂用药水泡过，妥善放在一个连夜制作出来的玉盒之中，楚轻侯这才一脸倦容的看着几名太监将德庆帝送了回去。
此时已经寅时正，再过两个时辰就会天明，可德庆帝半点没有睡意，立即招来了才敷好药，勉强能够站起来的铁翼。
伤势已经处理好了，现在就是该追查行刺之人的时候了。
德庆帝已经穿好了常服，坐在床榻边，空空的袖管让他的右侧显得空洞干瘪，整个人也格外阴沉。没有往常暴跳如雷的声音，也没有拔剑相向，他只静静看着躬身站在面前的铁翼，即便没有抬头，铁翼也感觉到了一阵阵寒意。
“今晚之事，有多少人知道？山庄有没有包围起来，贼人来了多少，可还有同党和余孽，到目前为止，有什么发现？”
“铁翼……你一字一句给朕说清楚，若是有半点差池，朕立即摘了你的脑袋！”
即便是被打的屁股开花，但经过运功调息，再得了楚先生的药后，以铁翼之能，再惨也不至于昏迷。从他一醒来就立即招来铁翼卫询问，了解搜寻后的结果，如今德庆帝一问，他立即道：“陛下，臣从刘泰刘公公口中，知道了一些事情。”
刘泰？
德庆帝眼神一凌：“什么事？”
铁翼小声说了几句，德庆帝脸色一变，随即握紧了左手，阴沉沉道：“好，好，居然还有这种事，看来这一次，朕真的是要大开杀戒了。”
“铁翼，立即召集所有人手，给朕搜！山庄之内，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将那逃走之人找出来。如有可疑人等，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走一个！”
“至于方凌玄，哼，立即让他滚过来，朕有话问他！”
……
本以为已经安全了的众女眷，再次陷入恐慌之中。整个山庄已经被团团包围，搜寻的禁军和铁翼卫们再次卷土重来，又开始重新搜查已经查过一次的地方。
之前还对众人还算客气，现在得了德庆帝的死令，挖地三尺也要找到，所有人都是杀气腾腾，再也没有半点顾虑。
整个山庄被灯火照的犹如白昼，凌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一队队持刀的侍卫、禁军和铁翼卫来回交错，气氛凝重，在山庄内各个地方搜索。花园里，荷塘中，就连下人住的柴房和仓库，统统都被打开来检查。
得到德庆帝传唤，一直心中忐忑等消息的方凌玄越发觉得心惊。如此时分，如此阵仗，父皇身受重伤竟然也不肯等到天亮，只怕此事真的是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偏偏事情发生在他温泉山庄，他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一想到会不会是逃走的方哲耀和他那个身手不俗的手下捣的鬼，方凌玄飞快想好了对策，等会不管德庆帝问什么，他只管将责任推到方哲耀身上便是。
“见过父皇……”
方凌玄才刚刚跪下，就听德庆帝冷森森的道：“你今晚，干什么去了？”
心头一惊，这分明是怀疑的问话！
方凌玄明知德庆帝又遭到了一次暗杀，还受了重伤，以至于整个山庄都被团团包围起来，再次弄得人心惶惶。但现在他却还有精神来询问这些，看来他受伤并不是很重，得了楚先生的治疗，只怕已经完全恢复了。
之前还抱有一丝侥幸，现在却被这话问的犹如他就是主谋者一般，方凌玄立即低头道：“儿臣今晚陪母后说话，到戌时正就离开了，然后回房休息，并没有做什么。直到半夜听到声响，才知道那些贼子已经潜入了山庄，妄图刺杀父皇……”
“你说你今晚什么都没有做？”德庆帝打断他的话，扫了一眼候在旁边的刘泰，冷笑道：“刘泰，你给大皇子说说，今晚你都听见了什么？”
刘泰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方凌玄，这才开口：“老奴一直贴身伺候陛下，今晚夜起，走到净房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窗外密谋……”
“密谋什么？”方凌玄喝道：“刘公公，你看清了那人的相貌没有？”
“那两人蒙着面巾，奴才看不见样子，可是奴才听得清楚，他们说……”
刘泰表情越发怪异，吞吞吐吐道：“他们说……今儿白日因为发现了疑似段小公爷的尸骨，大皇子您……您生气了，所以他们今晚的行动，务必不能失败……”
“你胡说！”
方凌玄听得脸色大变，腾身站了起来，喝道：“刘公公，你是说今晚的刺杀都是本王指使的？谋害父皇的事都是本王干的？是不是？”
被方凌玄吓得连连后退，刘泰连连摆手：“大皇子，奴才只是实话实说，奴才的确听到那两名黑衣人这么说，奴才并不敢怀疑大皇子……”
“你只是不敢，不是没有！刘公公，冤枉本王，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说完，方凌玄刚想冲到德庆帝面前解释，却被铁翼挡住，看着铁翼那面无表情，眼底却有浓浓恨意的样子，他惊的后退了两步才站稳，连忙解释：“父皇，你不要听刘公公胡说，他一定是听错了，要不然就是有人故意栽赃。”
“父皇，五弟还潜逃在外，谁知道今晚的事是不是他派人干的？五弟既然敢密谋篡位，他怎么会做不成这种事？父皇，儿臣对天发誓，今晚的事绝对不是……”
“够了！方凌玄，你说的这些朕已经听腻了。”
怒喝一声，德庆帝双瞳中爆射出炯炯凶光，直勾勾看着方凌玄，狰狞道：“从这次出京狩猎，朕就被人算计上了！那突然冒出来的黑豹，不知道是谁放的冷箭，后来的逼宫，哪一样不是冲着朕来的？你以为朕就没有好好想过，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捣鬼？”
“朕怀疑过赵吟澈，怀疑过方哲耀，怀疑过随同前来的所有臣子，包括你！”
目光犹如犀利的闪电，德庆帝指着方凌玄，声音越发压抑，一股杀机渐渐弥散了出来：“可是到后来，朕知道是老五干的，也打消了对你的怀疑，认为你能够在危机关头保护朕，你是朕的好儿子。”
“可是……”
最后两个字一冒出来，方凌玄就知道不妙了。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就因为刘泰一句话，就让德庆帝毫不犹豫的怀疑到他身上了吗？
“今晚发生的事，朕不得不好好想想。朕以为那个最忠心最孝顺的儿子，背地里究竟有着何等歹毒的心思，竟然敢派人来行刺朕，如此穷凶极恶要致朕于死地，砍掉了朕一只手！”
宛如晴天霹雳，方凌玄不可置信的看着德庆帝，往他两只手臂看去。
其中一只衣袖明显不对劲，之前没往这里想，方凌玄还没有发现，如今被德庆帝一提醒，他瞬间就看了出来，如此后果，简直比在西山狩猎时的逼宫还要严重！
“方凌玄，你若是乖乖招认了，朕念在父子亲情一场，给你个全尸，若你还要狡辩……”
“不，不！父皇，这怎么可能，儿臣绝对没有派人行刺你啊！”
方凌玄蹬蹬瞪跪着冲到德庆帝面前，急的脸都白了：“是刘公公被人蒙骗了，有人要借他之手传话给父皇，就是为了栽赃在儿臣身上，儿臣怎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
话未说完，外间一队铁翼卫匆匆而来，一人冲进来跪倒在地：“陛下，铁翼卫已经包围了整座温泉山庄，经过严密搜查，最终在花园莲池之下，发现了一个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