砒霜被搜出的时候太妃脸色铁青。
不可能,砒霜怎么会在她的寝殿内?
崔倾城捧着雪白的一包粉末问沈太医。
“沈太医,你且瞧一瞧,这东西可的确是砒霜?”
沈太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看过后毫不犹豫地回答:“此物的确是砒霜,美人若信不过微臣,可再从太医署传人来判定。”
崔倾城上下打量沈太医一番,原以为这个沈太医和太妃是一丘之貉,如今看来并非如此简单。
“沈太医说是就是,不必再传人。”
砒霜长什么样子崔倾城自幼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求证于沈太医无非是像让众人信服,免得有人冒出来说砒霜是白糖。
沈太医确定那一包东西是砒霜之后,太妃的脸色由青变白。
不对不对,她分明让玄霜将砒霜藏到姜玥房中,玄霜一向做事谨慎,不可能出这种纰漏。
她四下观看,因为心慌意乱,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竟都不见玄霜的人影。
崔倾城已经捧着砒霜走到她面前。
“太妃娘娘,您能解释一下这包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太妃惊得后退几步,等站住之后恼羞成怒。
“你问本宫,本宫还要问着你呢?今日是本宫的寿辰,重华宫里的人乌乌泱泱,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谁晓得是哪一个塞到本宫宫里。”
她冲到姜玥身边,没抓姜玥却揪出绿蜡:“绿蜡,你的手断了烂了,不一直待在后面养你这双娇贵爪子,跑到前面做什么?是不是要趁本宫不备替你的主子藏毒啊?”
绿蜡挣脱她,不卑不亢地说:“太妃娘娘明鉴,奴婢是第一次搜宫时被重华宫里的两位嬷嬷硬带到前面。娘娘若不信,尽可以问大家。奴婢与两位嬷嬷分辩的时候崔美人和瑶琴姑姑也在场,崔美人问两位嬷嬷为什么要带走奴婢,两位嬷嬷还说带走奴婢是重华宫的私事,崔美人管不着。”
太妃慌乱无助,她一开始让人带绿蜡到前头,是怕珍珠翡翠白玉汤的事情揭露成功后,害人者逃逸,谁知诬陷不成,她强硬带人的做法反成了绿蜡洗刷冤屈的证据。
她环视四周,但觉脚底发软,头晕目眩。
满宫里的人吃她的用她的,平日里一个赛一个忠心,恨不得立时就能替她赴汤蹈火的样子,可一到关键时刻她连一个可以诬陷的人都找不到。
茜雪看出太妃站立不稳,犯了谄媚病抢着上前扶她。
太妃的身子站定之后,无主的神思重新汇聚,她回头看扶她之人是茜雪,顿时心中大喜。
她犹如胡乱投医的病急之人,反手抓住茜雪瘦削的肩膀:“是她是他,砒霜就是茜雪藏的,不是茜雪藏的就是她们藏的,总之与本宫没有半点关系。”
她没抓茜雪的手在自己的奴才堆里扫一圈,手指扫过之地人人变色。
茜雪以为太妃误解她,情急地跪地辩解:“娘娘,奴婢绝对没有藏砒霜。娘娘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结草衔环报答娘娘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吃里扒外做如此不忠之事。娘娘一定要相信奴婢,奴婢对天发誓,此事若是奴婢所为,奴婢出门便被雷劈死。”
太妃打落茜雪起誓的三指:“你还是现在就被雷劈死吧,省得你没被劈死之前先气死本宫。”
崔倾城道:“太妃娘娘说此事是茜雪所为,凡人行事都有个动机,太妃若说不出茜雪的动机,怕是难以令人信服。”
太妃深吸一口气,搬出恶毒的目光对着茜雪,希望用眼神震慑住她,使她闭嘴。
“茜雪表面殷勤,暗地捅刀,从一开始就恨本宫带她入宫。平日里本宫让她做一点小事,她都颇有怨言,派她到姜婕妤身边侍候时候,更是嚣张跋扈到极点,姜婕妤身边的两个侍女她都敢公然欺侮。姜婕妤早就看出她心怀不轨,也就本宫从头至尾被她蒙在鼓里。”
太妃回答完崔倾城的问题后,蹲下身恶狠狠地平视着茜雪:“若不是你本宫也不至于误解婕妤,就是你害得我们骨肉分离,你还有脸再多说一个字。本宫若是你,早假装自己是个哑巴,免得死得更惨。”
茜雪难以置信地回视着太妃,她虽出身下九流,但即便身处底层的那些年,她也从未见识过如此恶毒的人性。
崔倾城眼中的太妃就像一个无头苍蝇,等太妃四处撞壁结束后,崔倾城才以发问的方式提醒太妃。
“砒霜是在内室中一只带锁的衣柜里发现,茜雪,你有那衣柜的钥匙吗?”
茜雪爬到崔倾城面前抓住崔倾城的杏黄色裙摆,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仅有的一块浮木。
“奴婢冤枉,奴婢连柜子长什么模样都不晓得,怎么可能有钥匙?太妃娘娘的内室奴婢鲜少一进,这段时日奴婢又大病一场,更不曾踏入半步。”
此时此刻的茜雪早将嫉妒之心抛至九霄云外,至于争宠上位更成了上辈子的伤心梦。
崔倾城任由茜雪拉着自己的裙摆,她转而问太妃:“太妃,茜雪说的可属实?”
太妃想说不是真的,但重华宫那么多双眼睛,如今的她又身处众矢之的,任何谎言都极易被戳穿。
藏药的人够狠,居然弄得到她的钥匙。
追究藏药之人是后话,目下把手里的脏水泼给别人才是重中之重。
她栽赃茜雪不成,毒计再生,这一次栽赃玄霜,她已经从人群中找到玄霜的衣服。
茜雪如落水狗一般被太妃打倒在地时,玄霜不免兔死狐悲。
太妃的眼睛再次在人群中逡巡的时候,她突然心如明镜,是了,太妃在找她,茜雪成了落水狗,如果她不反抗,她的命运就是变成落水狗旁边的替罪羊。
她和茜雪都只是太妃的奴婢,太妃从没有将她们当人看待。
太妃的恶毒目光没有震慑到茜雪,却深深刺痛玄霜。
玄霜后来虽受姜玥的胁迫与利诱,听命于姜玥,但她并不愿意再一次落井下石。
可惜事与愿违,她不愿落井下石,太妃却急于拉她入井,好踩着她翻身。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太妃教她的生存之道。
太妃都要自己替她死,她还念什么旧情,更何况宫里的旧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玄霜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抢在太妃诬陷她之前冲到崔倾城面前。
“回禀美人,砒霜的确是太妃所藏,奴婢亲眼得见。除砒霜之外,婕妤娘娘房中查到的字帖折扇也是娘娘命奴婢所放。奴婢不愿干伤天害理之事,百般劝解娘娘,无奈娘娘执意如此。”
“咕咚”一声玄霜倒地,是太妃一脚踹翻她。
“贱婢,你竟敢诬陷本宫!”
崔倾城命人上前拉住太妃,然后指着玄霜问瑶琴姑姑:“此人是谁?”
瑶琴道:“这个侍女名唤玄霜,是重华宫里的掌事女官,也是太妃娘娘最亲近的侍女。”
崔倾城颔首,向太妃道:“物证已在,如今连太妃娘娘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来指证太妃,太妃娘娘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被人扭住的太妃此时已经发了疯,连与此事无关的崔倾城她也一并骂着:“我呸,少跟我装什么主子娘娘,本宫受宠的时候你还在府里被人当软柿子捏呢。本宫入宫多年,栽赃嫁祸的鬼把戏见了不知有多少,你听一个侍女的一面之词就断定本宫有罪,你也想像你那桃苑表妹一样被蒸熟在明月宫门前吗?”
太妃原本想挑起崔倾城对姜玥的恨意,可惜崔倾城并非那般没见识的宫妃,她才不会轻易受太妃挑拨。
她微微颔首,同意太妃的说法。
“太妃说的极是,那么除了玄霜之外还有别人能够进出太妃的内室吗?”
在场之人无人应声,崔倾城没想到是如此结果,姜玥同样没想到太妃平日行事如此谨慎。
重华宫里一堆嬷嬷婢女,居然仅有玄霜一人进过她的内室。姜玥自己的内室,但凡李容楚不在,柳儿和绿蜡都随便进出。
太妃重新抬起下巴,得意的像只打了胜仗的大公鸡。
“没有是吧?”她大笑着问姜玥,“你忙前忙后安排一通,怎么就不能多买通一个人呀?是不是钱不够呢?咱们自家骨肉,你若银钱不够尽可以跟姨母开口,你的好东西姨母都替你收着呢,但凡还你一样两样你就够你害死我十回八回。”
崔倾城还指望墙倒众人推呢,没想到在这一处踩空。
仅有玄霜一个人证,即便皇上现身也奈何太妃不得,她不得不令人松开太妃。
太妃重获自由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缓步上前甩崔倾城一巴掌。
太妃的巴掌又狠又硬,崔倾城雪白的脸颊上顿时多出五道红红的指印。
瑶琴见崔倾城挨打想要呵斥太妃,太妃等她呵斥一句之后冷笑着看向崔倾城,崔倾城不得不亲自动手替太妃教训瑶琴,并且让瑶琴跪地向太妃致歉。
瑶琴跟在皇后身后何尝受过如此屈辱,她气鼓鼓地想要回正阳宫向皇后告状,崔倾城凌厉地目光扫向她,她双腿一软还是跪地。
就连皇后都惧怕崔倾城五分,她如何敢公然开罪。
瑶琴噼里啪啦打自己耳光的时候,太妃得意地问崔倾城:“本宫打错你了吗?”
崔倾城恭恭敬敬地说:“太妃没有打错,是我冒犯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