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房间一整天后,她决定向阿霍道歉。
虽已决定道歉,但她脑袋仍有两个声音在打架。
一个声音说:“道歉好丢脸,如果道歉之后他还是不理我怎么办?”
另一个声音说:“丢脸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是自己的错,你不是还想拜他为师学习剑术么?”
第二个声音战胜第一个声音,她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道歉就道歉,反正又不会掉一块肉。
非但不会少块肉,她从天窗爬出之后还偷偷溜到镇上买回一只烧鸡一坛酒。
等他拎着烧鸡提着酒站在阿霍房门外时,她又开始纠结。
道歉的话应该怎么说呢?
她把酒坛和烧鸡放在窗台上,先找一棵树练习一下。
山风吹过院子,一院子的花树沙沙作响。
她诚诚恳恳地在一棵大树前双手合十:“阿霍,我错了,我不该随便带人上山,更不该随便告诉别人你的弱点在百会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是女子也是小人,希望你能看在烧鸡和酒水的份上原谅我。”
她还摸过窗台上的烧鸡和酒坛往前一送:“阿霍,你就原谅我一次吧,我保证以后不再犯。”
树叶哗哗作响,大约也觉得她措辞不错。
她攥着拳头给自己打气,没错,就是这个状态。
今天既然来了,就一定要一鼓作气,不能把矛盾再留一天。
做好准备之后她便去敲阿霍的门。
“阿霍,是我。”
没有回应,阿霍居然不在。
阿霍不在她反而长舒一口气,自己的措辞回去多练习几遍也好。
次日她第二次上山。
第二次上山之前烧鸡已被她啃成鸡骨头,她觉得仅靠酒和致歉词不足以表达自己满满的诚意,因此决定再加一份礼物。
说起礼物,她不得不搜罗自己仅有的财产。
翻箱倒柜一通后,除了从阿霍那里偷拿的几本剑谱,再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她若敢把剑谱当礼物送回失主手中,失主一定拿剑砍死她。
除了卧室内部的财产,她就仅有山下的那块菜地。
问题是阿霍对她种的菜好像很嫌弃,她上次拿缸豆贿赂他时他就摆出一副臭脸,好像缸豆欠他几百两银钱似的。
她还是别打菜地的主意了,免得道歉不成又让青菜受辱。
到底应该怎么办?
早知今日,昨天就该拿着烧鸡在他房门外等待。
她苦想半天后忽然灵光一闪,她的思路从头至尾都是错误的。
重要的不是她能拿出什么,而是阿霍喜欢什么。
她勇敢地踏出房门,四处寻找阿霍的随从,好从他们口中探知阿霍喜欢什么。
她遇到的第一个随从说阿霍喜欢剑术,这个答案等于无,阿霍喜欢剑术众所周知,偏偏自己没能力送他秘笈与宝剑。
因为了解阿霍的人并不多,以至后来“阿霍喜欢什么”这个问题被活生生推演成“男人喜欢什么”。
问题转变后她终于得到有用且靠谱的回答:权势、金钱、美色。
她就喜欢如此接地气的答案。
她一一分析男人所喜欢的三大要素。
第一,权势。
权势这玩意不管阿霍有没有,反正她没有,可以直接跳过。
第二,金钱。
金钱跟权势一样,阿霍可以有,她那二十六文钱减去烧鸡和酒水之后仅剩两文,跳过跳过。
第三,美色。
她毫不客气地承认,这一条件,阿霍没有,她有。
她拿镜子照过之后更加确定答案。
没法子,年轻就是无敌,妈妈和姨娘年轻时都比她们姐妹好看,可惜都被后来者拍死在沙滩上。
岁月不饶人呢,她自恋地感叹。
但是她再好看,也犯不着将自己当赃物给贿赂出去。
美色……美色……她一整个上午都在思索如何从美色入手攻克阿霍。
在她随手翻看剑谱的时候福至心灵,终于知道美色这个问题应该怎么解决。
哈哈哈哈,她果然是个天才!
中午阿霍的随从喊她吃饭她也懒得去,一个人藏在房间内一通忙活。
一个美色,两个美色,三个美色,四个美色……好多好多的美色。
她一直忙碌到傍晚才停手,打听到阿霍在青云峰练剑,一路狂奔。
她爬上青云峰的时候,阿霍正坐在山石上看天边日落。
山雾缭绕,他的背影显得朦胧而沉重。
阿霍听见她的脚步声回头,问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她不客气地和阿霍挤坐在同一块山石上,残阳如血,缓缓沉入两山之间。
阿霍递给她一方手帕,她也顾不得接,神秘兮兮地说:“我送你一样东西。”
阿霍见她不接替她拭净额上的汗珠,笑着说:“这次不会改送萝卜吧?”
“往事休得再提。”她从怀中掏出一本画册递给阿霍,“给你。”
阿霍奇怪地问:“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笑嘻嘻地说:“我告诉你便没意思了,你先看过里面的内容再说。”
阿霍依言打开画册,里面是十几张仕女图。
墨迹尚未干透,想是新画不久。
阿霍看过之后说:“画工不错,从哪里得来的?”
画工自然不错,母亲为了逼她学点东西,从小到打不知抽断多少根柳条。
她略带骄傲地说:“我画的,虽然我字写的不怎样,但我画画的本领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阿霍见她高兴故意要逗她玩,扔回画册说:“也不算太好,中等水平吧。”
她没接住,不得不弯腰从地上捡起。
阿霍逗她她也不恼,拍一拍画册上沾到的落叶碎屑,再次捧到他面前。
“我的目的不是让你看画工,而是让你看里面的姑娘。”
阿霍接过之后又看一遍,然后说:“里面的姑娘我都不认得。”
她着急地拍自己脑袋:“我不是问你认得不认得,我是问你她们长得好看不好看。”
阿霍笑道:“反正都比你好看。”
她深吸气,再忍他一次,只要阿霍觉得好看,她学习剑术就还有希望。
“那你最喜欢哪一个?”
阿霍被她问得糊里糊涂:“最喜欢哪一个?你是什么意思?”
她着急地说:“我的意思是你想娶哪个为妻?”
阿霍立时变掉脸色:“我又不认得她们,我为什么要娶她们为妻?”
她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有我在,你想认得她们易如反掌。”
阿霍冷着脸道:“我没兴趣。”
她没想到自己忙半天人家居然一点不领情,不高兴地说:“你对姑娘没兴趣,难道你一辈子跟剑过?还是你预备等你的剑修炼成精之后,你再跟他亲亲热热?”
阿霍取出宝剑擦拭,故意气她。
“也未尝不可。”
“你这叫什么话。”她夺过他的宝剑替他合入剑鞘之中,举着整把剑说,“这个雌雄同体的非生虽然可以保护你的生命安全,但是它没办法了解你的心意,没办法为你生儿育女,没办法和你共建家庭。”
阿霍点点头收回宝剑:“你年纪不大懂得还不少。”
“我懂的的确不少。”她突然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转回原话题,“咱们接着谈画册。”
她耐心爆棚,一张一张翻开画册给他细看。
“这一位是贾将军家的三姑娘,她们家的姑娘就她靠谱,虽然有点跛足,但素来怜贫惜老。哪一天她若到哪处庵堂修炼,保准再没别人的立足之地。贾将军家的二姑娘我就与她合不来了,我小时候和她玩儿她还欺负我。听说她是买通了画师和官媒才嫁到王府,你以后娶妻可要小心画师和媒人,不要被他们合谋骗到。”
阿霍胸有成竹地说:“我当然不会被骗。”
“我的话你不要听听就算,这是人生大事,你不小心我可得小心。”
阿霍信誓旦旦地说:“你也不用担心被骗。”
她听得糊里糊涂:“为什么我也不用担心?”
阿霍笑一笑不说话,她觉得阿霍脑筋有毛病。
她继续翻画册,下一位是王将军的小女儿,下下一位是朗员外的长女。
等她一一介绍完之后,阿霍拿过她手中的画册问:“这些人你全都认识吗?”
她道:“当然,她们之中有人打过我,有人被我打过。”
阿霍颔首,果然人不可貌相。
“那我就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明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她不高兴地撇撇嘴:“难道她们配不上你吗?我觉得都不错。”
“你认为好自然不错。”阿霍将画册从头至尾重新翻一遍,“怎么没画姜家的姑娘?”
她脸色微红:“你还找姜家的姑娘做什么?你不才说这些姑娘都很好吗。”
阿霍道:“她们的确很好,可偏偏都不是我所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阿霍无奈地叹息一声,扬手将画册扔下山。
她情急去追,阿霍伸手将她拦住:“你到底找我做什么?”
她站直身子说:“我来跟你道歉。”
阿霍没想到她说这样的话。
“因为什么事情道歉?”
“我那日带了陌生人上山,还告诉陌生人要攻击你百会穴。”
阿霍不解:“为什么帮助陌生人攻击我?”
她慌乱地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害你,我是想等他攻击你的时候出手相助。我都帮你对付敌人了,你总不好意思再拒绝我拜你为师。”
阿霍道:“你为什么非得学剑术不可?”
她道:“我陪在你身边,肯定要了解你所喜欢的东西。”
阿霍会心一笑:“你了解你自己就可以。”
“为什么?”
他伸手敲她脑袋一下:“因为我最喜欢的是木头。”
“木头?”
“对,就是你这块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