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玥的卧房内,绿棉被姜玥抓了过来。
姐姐不会无缘无故变得反常,其中必有一个缘故。
她拿姐姐无可奈何,唯有从绿棉身上入手。
绿棉战战兢兢地站在她面前,姜玥皱着眉坐在椅子上,始终一言不发,目光也不知在看向何处。
虽然室内没有点炉子,但绿棉还是不断地擦汗。
舒妃娘娘的事情非同小可,她怎么可能不清楚。
好在今日发现舒妃娘娘秘事的人是二小姐,否则她连站在这里都不可能了。皇上再纵容娘娘,也不可能容得下一个秽乱后宫的罪名。
绿棉左思右想之后开始沉不住气,鼓起勇气道:“娘娘……”
姜玥的目光渐渐从远方收回,瞥到绿棉的脸上。
“你想说什么?”
绿蜡被她的凌厉的目光吓退,咽下一口气低垂下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姜玥见她如此,脸色更加难看。
“等着你家娘娘下了大牢,你再想说可就晚了。”
姜玥的声音如针一般刺进绿棉的耳朵里,她自己也清楚,眼下的事情不解决,迟早要有一场泼天的大祸等着。
可是如果要说,她又该从何说起呢?
姜玥受不了绿棉磨磨唧唧,拍桌子喝到:“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会留一个乐师在宫中?”
秽乱后宫,太妃尚且被打入冷宫,更何况于她。
绿棉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娘娘,宋姑爷死了。”
“你说谁死了?”
姜玥不是没有听清楚绿棉说什么,而是她觉得太突然,所以不肯相信。
绿棉低声重复一遍:“宋姑爷,宋若梅。”
姜玥身子微微后退,宋若梅不是已经逃走了吗,李容楚又不打算对他下毒手,他怎么会死呢。
难道……难道……难道姐姐认回身份之后,李容楚又下令人追杀宋若梅吗?
她还是不肯相信,以前李容楚就没打算杀掉宋若梅,不至于现在才要杀。
她低头问绿棉:“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可靠吗?”
绿棉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可靠不可靠。
“是娘娘醉酒的时候自己说的。娘娘醉酒的时候又哭又笑,奴婢以为是说胡话,后来清醒的时候见到那个乐师也是又哭又笑,奴婢才信了。”
“为什么她见到乐师又哭又笑你就信了?”姜玥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绿棉道:“娘娘你仔细一点看就会发现那乐师和宋姑爷长得有几分像。”
姜玥努力回忆方才见过的那乐师的模样,除了眼睛有一点点像,并没有别的地方像。
无论宋若梅是否不在人世,有一点姜玥可以确定,那就是姐姐十分思念宋若梅。
因为思念宋若梅,连有一点点相像的人他都会抓住不放,既然如此,她又争什么宠呢?
绿棉说宋若梅死了,宋若梅真的死了吗?
如果宋若梅死了,姐姐为什么不肯告诉她,从前有大事发生,姐姐都不会瞒着她。
也可能是姐姐对她存了忌惮之心,到底她们两个现在处在争锋相对的局面上。
“你知道你们娘娘是如何知道宋公子的死讯吗?”她细想一下,对死讯的来源有些怀疑。
姐姐处在深宫之中,宫外寻常的消息她都不容易得到,更何况是许久没有任何消息的宋若梅。
绿棉失落地说:“这一点奴婢就不知情了,娘娘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姜玥认识绿棉已久,虽然绿棉是姐姐的丫鬟,可是她对绿棉的了解一点不必绿蜡少,单看绿棉现在的模样,她就知道她已经没什么好说的。
“你先回去吧,让那个叫什么小梅的乐师过来见我。”
“是,不过娘娘那个乐师的真名叫做白无瑕,小梅两个字是我家娘娘叫着的。”
姜玥已经猜到“小梅”两个字来自姐姐,没想到果然如此。
白无瑕,白无瑕,这个人她从前虽然没有见过,但白无瑕的名字她从前确有耳闻。
“既如此你就叫白无瑕过来见我,你告诉他,他如果敢不来,我会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是,奴婢这就去找他。”
绿棉从姜玥身上看到希望,身上也仿佛多出了一股力量,好似有姜玥在昭阳宫,昭阳宫的天过不了多久就会由阴转晴。
她行了退礼,快速地转身出门,一开门,乐师白无瑕竟然就站在门外。
绿棉走后,换成白无瑕战战兢兢地站在姜玥面前。
白无瑕的战战兢兢与绿棉的战战兢兢相比,多了许多戏份。
姜玥摸着手腕上冰凉的镯子,先是上下打量白无瑕一番,然后才缓缓开口:“你发什么抖,我很可怕吗?”
因为她已经离宫,所以在乐师面前她也不在使用宫妃的称呼,直接用“我”字自称。
白无瑕扑腾一声跪倒在地,爬到他面前脑袋磕得咚咚响:“娘娘救命,娘娘救命,娘娘再不拦住娘娘,非但小人自己的性命不保,就是舒妃娘娘自己怕是也要有一番劫难。”
姜玥冷笑一声,由着他磕。
白无瑕大约磕了三五十个,发现姜玥始终不肯喊停,未免脑袋被磕破,不得不自己停下。
姜玥见他停止才开口:“你求我救你的命,我还想求求你救我的命呢,你真是谦虚了。”
白无瑕哀声道:“娘娘明鉴,今日之事绝非小人情愿,而是舒妃娘娘一力相逼。”
姜玥点了点头,微笑着夸赞她:“你这个说法不错,等皇上查到你的时候你就如此说,说不定可以保住你一条性命。”
白无瑕愣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姜玥懒得同他废话,没好气地揭穿他的伪装:“如今宫中谁人不知我和舒妃娘娘不和,你虽不知不和的缘故,但你也不至于到我面前求我救你的命。不找别人单单来找我,可见你背后有高人指点。”
白无瑕跪在地上的身子一抖,没想到这个婕妤娘娘看着像个孩子,可是一点也不好对付。
好在他的目的就是说出背后主使者,她知道了自己也不惧怕。
因此即使被姜玥戳穿,他仍旧装做可怜兮兮地说:“娘娘问小人,小人不敢隐瞒,小人背后虽然没有高人指点,但小人的确受人胁迫,那个人就是崔贵妃。”
崔贵妃,崔倾城!
帮李容楚扳倒崔家的崔倾城如今如日中天,连她和姐姐两个人的风头一并盖过去,她不相信白无瑕会在一个自己没有任何把握的人面前揭穿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白无瑕敢揭穿,一个原因是他不惧生死,这一点沈兰溪做得到,可是白无瑕,他连跪地的时候都要选一个没有尘土的地方,这种情形像是视死如归吗?
排除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是白无瑕背后主使另有其人,她既要害姐姐,又要栽赃崔倾城。
可是同样的道理,如今崔倾城风头正盛,就连皇后都被剥夺六宫大权,无法与她争一个高地,谁又肯选这个关键跟她过不去呢?
若真有这样的以卵击石的傻子,也想不出一箭双雕的法子。
既不是视死如归,也不是以卵击石,那就只剩下第三个原因,他背后主使者授意她说出事情是她指使。
自己咬自己,看起来虽然奇怪,可是除了这个解释,她找不到第三个解释。
崔倾城让白无瑕说出是自己指使,她到底是为什么呢?
皇后陷害她的时候都不敢如此狂妄,她素来小心谨慎,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
手指紧紧地攥着冰凉的镯子,她锁眉深思半晌,猛然站起。
糟糕,崔倾城马上就要动手了。
她从前谨慎是因为她没有十足地把握将她们一击致命,今日嚣张便证明她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
说来说去她和皇后到底还是姐妹,都设法想要将她们一击致命,不同的是皇后杀人见血,而崔倾城比皇后更能忍耐,且杀人不见血。
想到此处,她心中竟有些慌乱。
不行,她必须立刻想办法,至少眼前的这个白无瑕不能再让她留在宫中。
可是李容楚派来盯她的侍卫都在昭阳宫内监视者她,她自己都插翅难逃,更合快再把白无瑕弄出宫。
遇见了形势的紧迫,她的心一下一下绞着。
没有办法送白无瑕离宫,她就得另想办法,她正想着的时候,突然门外一阵脚步声,瑶琴带着一堆人宫婢硬闯进房内,二话不说将白无瑕拖走。
看着乌乌泱泱一群人远去的身影,她呆立在原地,晚了,她终究是晚了一步。
她攥了攥拳头,方才哪怕是杀了白无瑕,姐姐也还有一线生机。
绿蜡和柳儿方才守门没守住,此时愧疚地进来问她该如何是好。
她们两个四处打探宫里的消息,此事还不忘告诉姜玥,自打皇后失势之后,瑶琴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崔倾城的爪牙。而且听正阳宫的人私下里说,瑶琴偷偷给皇后娘娘下药,崔贵妃都不理会。
姜玥在心里冷笑,什么叫做崔倾城不理会,根本就是崔倾城授意瑶琴给皇后下药。
无论是崔倾城还是瑶琴,都是要人性命的刽子手。
绿蜡与柳儿的声音渐渐淡化,姜玥拼命地想,拼命地想,可就是没有想出一个对策。
正想着,突然有一个人在用力地摇撼她。
她的神思回到现实,摇撼她的人是绿棉,绿棉说崔贵妃带着大批的人马闯到姐姐的寝殿内,还有白无瑕也被带了过去。
情况紧急,由不得她再多想,她出了门,快步走向姐姐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