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答应呢？”他盯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姜玥并不回避他的目光，如果明天就分道扬镳，今天晚上就是她与李容楚的诀别。
“你没有不答应的立场，除了和姐姐相关的事情，你还有什么立场管我别的事情吗？”
虽然心中万般不舍，但她绝不妥协半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无论是感情还是其它。
一瞬间李容楚心痛如绞，姜玥没有说错，时至今日他没有任何立场管她的事情。
他突然没有任何意识地伸出手臂，等他发现的时候，姜玥已经被他紧紧地锁在怀中。
他手上的力道一点一点加重，几乎要将她的身体勒断。
“不可以，你不可以离开。”
姜玥的身体僵硬，没有温度，冷的像一块石头。
“你不答应也没有用处，就算我今日不离开，明日仍旧免不掉。长痛不如短痛，我和姐姐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选了姐姐，你就不能再选择我。”
“如果我选你呢？”
心痛遮掩了他的理智，李容楚毫无意识地遵从自己的本心。
姜玥顿了一下，然后更加用力地往外推他。
“可是我不会选你，永远都不会。”
他的怀抱炽热，是个极具诱惑力的陷阱，她绝对不要再一次陷入李容楚的陷阱之中，因为她无法再承受一次似今日这般的痛楚。
他选择她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因为他一时之间无法舍弃，等时间磨掉他的留恋之后，他仍旧要回到姐姐身边。
等那时她再离开，她连自己都会可怜自己。
不，她宁可立时就死，也不要让自己变得可怜，更不要李容楚和姐姐可怜自己。
想到留下后的凄惨，她又开始愤怒，留在李容楚身边片刻她也不能忍受。
推他不开，咬他不开，用内力都无法震开他之后，她怒火腾腾地说：“你快一点做决定，否则你拦得住我一时，却拦不住我一世。留着我，等有朝一日你亲眼看到姐姐的尸首，那时可没有后悔药可吃。”
“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留恋吗？”
姜玥看不见李容楚的表情，但听得出他声音喑哑，可是她一点也不感动，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怜，她只是觉得他可笑，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更可笑。
“假话残忍，真话更残忍，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李容楚深思，如果今日错过，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听到她的真话。
“就算更残忍，我也要听真话。”
姜玥的心情平静下来：“你放开手我就告诉你我的真心话。”
为了她的真心话，李容楚选择放手。
姜玥深吸气，转过身指着方才被她摔碎的八角琉璃灯。
“看到地上的花灯碎片了吗？花灯没有摔坏之前，我可以为你去死，我可以和你风雨同舟，等花灯摔坏了，摔碎了，那个可以为你去死的我也死了。花灯不可能再复原，人也是这个样子，所以不要再做可笑的事情。”
李容楚深深地震惊，他的双手情不自禁地发抖，原来她心里不是没有他。
他费尽千辛万苦为得就是得到她的心，如今终于得到，可是转眼又失去。
到底是怎样的阴错阳差，才会造成今日这般结局？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神灵存在吗？
为了最初的梦想他双手沾满了鲜血，然而老天又选择用最初的梦想来惩罚他，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吗？
“你永远也不会再原谅我，是吗？”
姜玥仍旧对她说真心话，除了最后的放弃伤她至深，李容楚再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可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我不会原谅你，我会痛恨你和姐姐，但是一个月之后我就不会再把你们放在心里。一个月之后，如果再见到你，我会当你们是陌生人。”
李容楚紧张起来：“我不是陌生人，你不可以把我当作陌生人！”
他想要再度抓紧姜玥，但是姜玥抢先一步躲开了他。她去意已决，无论李容楚说什么她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没有看清真相的人不是她，而是李容楚。
姜玥没有回宫之前李容楚能够凭借理智做出决定，可是亲眼看到姜玥伤心难过，他的理智便荡然无存，不知不觉间他遵从本心做出另一个决定。
“不要走，我会和你姐姐说明白。”
姜玥直视着李容楚，没有觉得愕然，反而是觉得可笑。
“你确定要选择我？”
李容楚再她的直视下沉默片刻，姜玥嘴角掠过一丝苦笑，如果他会选择自己，自己离宫这些时日他早就做出这个决定。
如果他做出决定，他甚至会将错就错，在她面前隐藏姐姐承认了身份的事情。
他早就做出了选择，他现在的重新选择不过是一时冲动。
“好了，你可以不必回答我。”
反正回答不回答结果都是一定，少听他说一次，她可以少一些痛苦。
李容楚本可以欺骗她，但他仍旧选择了坦诚。
“我无法回答是因我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但是有一点我非常清楚，那就是我绝对不能失去你。”
“你的话说晚了，你能不能失去与我无关，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可以承受失去你。你如果有一点良心，就不要在我们姐妹之间游移不定。”
寝殿之内突然没有任何声音，寂静之中他仅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又一下。
她虽然还站在他的面前，可是面前的她仿佛正在一点一点淡化，继而半透明，透明，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姜玥还站在他面前，可是他仍旧心有余悸。
“至少我是你孩子的父亲。”
危机的情形下，他努力想要抓住一点东西。
姜玥可以做到对他绝情，可是她对孩子也没有一丝感情吗？
孩子是她的骨肉，也是他的骨肉，有了孩子的存在，他们已然是血肉相连的亲人，不是她说放弃就能够轻易放弃。
这一刻姜玥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因为他们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孩子的存在。
从老虎山回来的路上，她还想着要如何对李容楚坦诚，因为那时决定将自己的真心交给她，所以不愿意对他有丝毫的欺骗。
回来的路上她想着告诉李容楚自己没有孩子，李容楚一定会生气，但是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她甚至决定尝试着真的生一个孩子。
可惜事与愿违，她连坦诚的机会都没有，李容楚就把她从天上打到地下，她准备了好多好多认错的话都失去用武之地。
如果没有姐姐的事情，今晚应该是李容楚生她的气，如今换做她生李容楚的气，她是不是应该欢喜庆幸呢？
明明应当欢喜的事情，但她心中苦涩，苦涩地好似生吞了大苦大寒的黄连。
“事到如今不要再提孩子，你就当孩子死了吧。”
如今的她既不需要承受谎言带来的后果，也不必对李容楚坦诚。
李容楚见她如此决绝，又想她个性刚烈，倘若不答应她，又怕她做出更加激烈的事情。
“好，我让你出宫，你可以回蔡家。”
姜玥苦笑着摇头：“我要回的是静王府，不是蔡家，难道你忘记那封废掉分位的的诏书了吗？”
倘若姜玥不提醒那封诏书的存在，李容楚的确已经忘记。
但是让她回蔡家已经是他的退步，他绝对不可能一退再退。
放她回到蔡家，等她冷静之后他还有挽回的余地，可是如果她重新回到静王府，时常日久他恐怕再没有机会。
“我可以另写一个封妃的诏书。”
他的语气和姜玥一样坚决，千里之堤都可能毁于蚁穴，更何况直接把她放在静王身边。
姜玥满面怒气，既然已经选择了姐姐却不肯放他离开，他未免也太贪得无厌。
“你早就答应过我，你不可以食言。”
“我没有答应过你！”
李容楚坚信自己没有许过让她重回静王府的承诺，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不可放她回李齐鹿身边。
她怒极了，泪水再度模糊了她的目光。
她越发头疼欲裂，却强撑着做出一个笑容道：“你还记得临去潜月庵之前你对我许下的承诺吗？你说我能够劝姐姐回宫，你就帮我找回我的心上人，如今姐姐彻底回宫了，所以我也要回到我的心上人身边。”
李容楚心中震惊，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姜舒还是姜舒，姜玥还是姜玥，他们从来没有错位过。
他暗暗地攥紧拳头，强忍着不让自己露出任何表情。
“天色不完，你好好休息吧。”
承诺的确是他许下，可是他不得不选择逃避自己的承诺。
他没走开几步，姜玥的声音又在她背后响起。
“你忘记了么，我手里还有砝码。我虽然不能杀了姐姐，但是如果你不答应我，我总有办法杀掉孩子。你让我入宫的目的就是为姐姐生一个孩子，我死了你们不可惜，倘若孩子死了，你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再也无法逃避，声音抖颤地问：“为什么一定要回静王府？”
李容楚没有回头，所以姜玥只能揣测他的语气。
他如此问她，是退步的意思吗？
她不知该开心还是该难过，果然孩子可以利用，果然姐姐更重要，果然他方才选择她是一时留恋。
想明白了李容楚的态度，她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心。
“是，我一定要回静王府，只有回到静王府我们两个才能够一刀两断。”
真话最可怕，因为真话最伤人心。
他的背影在烛光下跳跃，她在他背后默默注视。
过了好久好久他终于艰难地吐出四个字：“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