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暴君,臣妾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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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禀告秘事

正元宫中,灯火明亮。

自从姜玥走后,李容楚一直伏案处理奏折。

他处理的非但是今天的奏折,就连以往留放着不肯批示的奏折,也让太监们从箱子底搬出来一并处理。

殿内的气压低到极点,服侍的大太监小太监们各个战战兢兢,连喘气都小心翼翼,生怕引起李容楚的注意,今日晚间会死于非命。

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婕妤不在宫中这几日皇上的状态也不正常,可还不曾严峻到今日这般地步,可自打婕妤方才来过一趟之后,皇上的脸色就彻底地冷沉如冰,方才添香的侍女不过多说了一句不该由她说的话,便被皇上下令掌嘴四十。

倘若是婕妤娘娘惹恼了皇上,皇上就该直接和婕妤娘娘动气,横竖他们吵闹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若是婕妤娘娘没有惹恼皇上,皇上这般到底又是因为什么?

殿内的气氛冰冷,但服侍者的内心如烧如灼。

一个小太监忍不住抬手擦一下额头上的汗,手臂从李容楚的余光中掠过,若在从前李容楚不会注意,可如今的他心烦意乱,哪怕一点风吹草动他都留意,更何况抬手擦汗这样的大动作。

那个小太监见李容楚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汗也顾不得擦,慌慌张张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李容楚还没有说什么,突然高渊从外面回来,双手捧着一块令牌呈给李容楚。

李容楚见到令牌之后脸色稍稍缓和,他屏退众人,让高渊带令牌的主人进殿。

众人听了李容楚吩咐一声退下,虽然表面默默无声,可心里早就噼里啪啦放鞭炮庆祝,方才跪地的小太监更是谢天谢地谢八辈祖宗,高公公来的简直太是时候。

等令牌的主人进殿之后,连高渊也一并退下。

殿门被紧紧关上,令牌的主人向李容楚行礼之后抬起头来,一脸白净如同戏子的男子是盛京一家普通舞坊的坊主夏立人。

普通舞坊的坊主能够毫无阻碍地入宫面圣,只因他真正的身份是整个沧国的密探首领。

前些时日崔家奴才指控主子的精彩戏码就出自夏立人之手,一路跟踪姜玥上老虎山的人也是夏立人的手下。

夏立人极会察言观色,他见李容楚脸色阴沉,不比寻常,便静静地在一旁恭候,等待李容楚先出声问他。

他虽不做声,但心理暗暗揣摩。

他是从北凉开始追随皇上的旧臣,在他的印象里皇上再生气也不过砸东西骂人,他生气到一言不发的程度,这么多年他也就见过两次。

按理说老虎山被剿灭是喜讯,皇上不喜反怒,必有必有缘故。

李容楚如今连批奏折也没了耐性,手里正狂写的毛笔突然顿住,下一步便是将笔下的奏折重重地扔在地上。

“南安郡守是想念轮回路了,府里娶了十八个姨太太却年年跟朝廷要银子,朕登基了他还敢要,等明年清明节你替朕给他烧一百万两。”

奏折正巧落在夏立人的脚边,夏立人明白李容楚的意思,俯身从地上收起奏折,准备明天就派人去南安郡活动。

李容楚骂了几句之后情绪稍定一点,看了夏立人一眼问:“老虎山那边情形如何?”

夏立人道:“大数叛军投降,少数顽固不化者……”

夏立人停语不言,等待李容楚的下一步指示。

李容楚道:“你明确地告诉那些冥顽不灵的臭石头,但凡他们自己说出想死两个字,立刻送他们上路。”

“是。”夏立人随即又问,“还是请皇上写一封手谕,臣带到老虎山去。”

李容楚随手扯了一张普通的纸,寥寥写了几个字扔给夏立人。

夏立人细看,却发现那一行字的意思是留下一心求死之人,但是把那些表面忠心却不敢赴死的人杀掉。

夏立人揣摩着那一行字的意思,不知不觉联想到李容楚的情绪上。

表面忠心?难道皇上是因为这件事情大动干戈?

李容楚又摸了另一本奏折来批:“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夏立人收起手谕,试探着回禀:“有一桩事情涉及婕妤娘娘,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容楚手中的笔一抖,笔尖的红色朱砂滴在洁白的纸上,好似鲜红的血滴在他的心头。

“不当讲就不要讲了。”

他现在不能听到姜玥的名字,不能听到有关她的一切。

夏立人愕然,他说当讲不当讲不过说为了给自己求一个退路,不是真的不想讲。

从前他说这种话的时候皇上就明白他下一步要讲的事情严重,通常都会事先恕他无罪,今日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次,皇上直接说不要讲。

看来他猜的不错,皇上龙颜大怒的确与婕妤有关。

李容楚的心紧紧揪着,说不想听是他的第一反应,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是片刻后的理智。

可是他已经对夏立人说了不听,又不好改口,于是采取迂回地措施,不问姜玥而问李齐鹿。

“静王不是也上了老虎山么,他没有事情吗?”

李容楚料准姜玥有事必与李齐鹿有关,问李齐鹿的消息就不怕问不到她。

夏立人何等聪敏,立时就明白了李容楚问里有问,因此不讲其它,直接切如正题。

“回禀皇上,静王被贼人暗算,险些丧命贼人之手,危急关头幸得婕妤娘娘舍身相救,如今已经平安归府。”

李容楚心头一窒,李齐鹿遇险她舍身相救,她回宫之后他都不曾问过她这几日在山上过得如何。

虽然每日都有人飞鸽传书到宫中,可是他得到的也不过就是“平安”二字。

平平安安是平安,九死一生也是平安。

他想着想着,猛然醒悟,难道关心也是一种习惯吗?

他已经认错两次人,他难道要一错再错吗?

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再错一次,可事实证明他的心已经在那条错误的路上扎根,身心分离让他变得痛苦无比。

夏立人见皇上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便知道自己找对了皇上的病症。

皇上方才下令把老虎山上不忠旧主之人杀掉,那么皇上今日生气,想必也是因为婕妤娘娘对皇上不忠之事。

他今日接二连三得到和婕妤娘娘有关的消息,他想着婕妤娘娘一向受宠,且老虎山一行又立了大功,原本打算暗暗查探,等时机成熟之时再上报,如今皇上已经有了疑心,他就没有必要再等。

虽然李容楚对姜玥说了永不再见的话,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没错,他就介意姜玥舍身相救。

除了因为在意她的生死,也因为她曾经嫁过李齐鹿。

他曾未想到他和姜玥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她个性那般刚烈,如果不是因为孩子,她不可能继续留在宫中。

恐惧一层一层从心底浮出,他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笔,因为他发现如果姜玥随李齐鹿离开,他会觉得生不如死。

是啊,已经这个样子了,即便姜舒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也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他无法否认,他做了和别的皇帝一模一样的事情,他轻易变了心!他轻易嫡出喜新厌旧!

如果姜舒知道他已经变心,一定会恨他,不仅姜舒恨他,连他自己也恨着自己。

他无法控制自己,主动问夏立人:“然后呢?静王和……静王自己一个人是怎么下的山?”

夏立人道:“静王不是一个人下的山,他是在大军攻山之前和婕妤娘娘一起下的山,进城之后静王还在夜市上逗留了一会儿。”

夏立人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往他的心上割。

他拒绝了她送来的八角琉璃灯,但是她身边还有另一个人等着送她一盏灯。

她的心原本就不在他这里,如果他放弃,她可能明年的今天就会收到另一个人送她的花灯。

夏立人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李容楚再次发问。

然而李容楚并没有再问,他摆摆手道:“好了,你退下吧。”

他终于听不下去,他的心不能盛两个人,放得下姜舒,就不能再放姜玥。

夏立人行了礼缓缓往外退,退出门后终是不忍,重新折回。

李容楚皱眉:“不是让你退下么,你怎么又回来?”

他心生胆怯,有些害怕夏立人再说什么。

夏立人一抱拳,不是行臣子礼,反而喊了李容楚一声“三哥”。

“三哥,我再回来不是臣子向皇上禀告机密,而是以弟弟的身份来劝你一言。”

“你想劝我什么?”李容楚直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仍旧与姜玥有关。

重新站到李容楚面前时,夏立人还有一两分犹豫,然而既然又回来了,也没有再打退堂鼓的余地。

“三哥,作为臣子要回禀的秘事你可以不听,但作为弟弟要说的话你不能不听。”

李容楚见他执意,也没了退路:“你说吧,我听就是。”

夏立人神色严肃地说:“既然舒妃娘娘已经认回身份,三哥对婕妤应该也没什么留恋了。”

果然他说的不是李容楚愿意听的。

“没有留恋你打算如何?”

夏立人道:“既不再留恋,就当斩草除根,留下此女,日后必成祸害。”

李容楚脸色瞬间惨白,夏立人竟要杀姜玥!

倘若是个寻常的臣子,他一定想也不想就立刻砍了他的头,可是夏立人却不是普通的臣子。

他深吸气,努力让自己冷静。

“为什么你非杀她不可?”

夏立人见他眼神中满是痛楚不舍,便知他于心不忍,可他不能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