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料准崔家上下无人敢为袁梦娘作证,因此不惧在李容楚面前撒谎。
这世界就是如此不讲道理,只要权势握在手中,黑的可以变成白的,白的同样可以变成黑的。
袁梦娘即使从火场逃出一万次,她也还是无权无势的那个袁梦娘,镇南王想支持她翻盘,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敬酒不吃吃罚酒,镇南王既然敢与崔家翻脸,帮助袁梦娘设计他们,以后镇南王也休想在朝中好过。
李容楚听了皇后的话点了点头,转而问崔家众人:“皇后说此人并不是袁梦娘,你们当中有谁认得袁梦娘吗?”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崔倾城。
崔倾城行一个礼,声音铿然地说:“回禀皇上,这位安平郡主的确是嫔妾那位苦命的嫂嫂。”
皇后脸色顿变,崔倾城居然敢出卖她。
“你胡说!”她呵斥崔倾城,“赶快退下。”
已经到了拔刀相见的时刻,崔倾城冷笑着看了皇后一眼,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
皇后猛然一颤。
她上了崔倾城的当。
一直以为崔倾城依靠于她,处处唯她之命是从,如今看来她早就心存叛逆之心。
皇后紧紧地攥起拳头,今日之事说不定与崔倾城有关。
她心里有些忐忑,崔倾城行事谨慎,没有把握的事情她绝对不可能轻易出手。
崔倾城非但不退下,还走到袁梦娘身旁,温声劝道:“嫂嫂不必怕,你沉冤得雪的日子终于到了,凡事有皇上为你做主,你只需将自己所说的委屈尽数对皇上说出,皇上自然还你一个公道。”
袁梦娘抬袖拭泪,哀声诉说自己在府上受到的委屈。
皇后娘娘知道攻击袁梦娘不如攻击崔倾城,
但凡把崔倾城的证词推倒,就没几个人相信袁梦娘是真。
于是皇后冷笑一声道:“倾城,你也太让姐姐寒心了。长姐虽然平日对你管束严厉一些,可你也不该里通外敌,出卖家人。你说,究竟是谁买通了你?只要你肯回头,姐姐仍旧肯原谅你,替你在皇上面前求情。”
崔倾城长大嘴巴,表示自己对皇后的言论惊讶无比。
“长姐何出此言?妹妹在府上之时备受排挤,唯有嫂嫂对我最好,我今日出面为嫂嫂作证,仅仅是因为我不愿意违背自己的良心。难道一个人坚守自己的良心也有错吗?妹妹今日如此对嫂嫂,明日长姐你有难,你受人诬陷的时候,妹妹自然也坚定地站在你身边。”
皇后气得半死,崔倾城嘴上说的都是好听的话,肚子里盛着的都是狠毒,这还没怎样就开始盼着她落难受人诬陷。
“你不是说你今日染了风寒吗?本宫看你是少糊涂了,赶快退下吧。”
崔倾城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遵命地退后一步。
李容楚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微微一颤,讪笑一下,道:“皇上不能听她一人之言。”
李容楚表示赞同。
“皇后说得对,即便是公堂之上也需要找两三个证人出面作证,那么还有别人吗?”
李容楚话音未落,第三个人就出现,这一次是皇后的庶出弟弟崔初。
“回禀皇上,这位袁氏的确是微臣的嫂嫂,微臣原以为嫂嫂被大火烧死在白松园中,谁知天可怜见她幸而活了下来。微臣身为崔家子孙不敢多言,然则嫂嫂一身的冤屈,还望皇上为嫂嫂做主。”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什么叫做身为崔家子孙不敢多言,这一句可是包藏了天大的祸心。
皇后发抖的时候崔显脸色苍白,今日之事怕是大大的不妙啊。
李容楚再看皇后,这时候眼中已经染上凌厉之色。
“皇后,他的话说完了,该你出面解释了。”
皇后气怒交加的同时又有些慌张,她直截了当地对崔倾城和崔初发起攻击。
“皇上,崔初与倾城本是一母所出的姐弟,他们庶出的子女联手诬陷嫡出的长兄,臣妾就算是不解释,皇上想必也明白他们为的是什么。”
李容楚没有发表态度,既然皇后崔倾城与崔初的血缘关系来反击,李容楚便问:“有没有与嫡出正出不相干的人站出来一个?”
第三次站出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人,有崔家的寻常奴婢,有从前服侍袁梦娘的仆妇丫鬟,众人纷纷指证眼前之人就是袁梦娘。
崔显的脸色由苍白边成铁青,合家上下接二连三地出面来指证她,这怎么可能?
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支持,崔家的奴仆绝对不敢背叛他。
究竟是谁有如此大的力量,连生子崔家长在崔家的人都能够买通?
果真是镇南王吗?
他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即便是因为他求亲之事与他过不去,也不至于下如此大功夫置他于死地。
他一时之间想不清楚,但听李容楚厉声问着皇后。
“皇后,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解释?”
崔倾城何等聪慧,李容楚话音未落,她已经抢上前来挡在皇后娘娘面前。
“错都是长兄的错,求皇上原谅姐姐。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姐姐常年不在家中,怎么可能知道家中所发生的变故呢?长姐为长兄解释,是因为长姐与长兄兄妹情深,受了长兄的蒙蔽,可这也是人之常情。皇上若要因为兄妹情深就罚长姐,嫔妾愿意以身代长姐受罚。”
崔显彻底被激怒,抓过她狠力打了一巴掌:“你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一个庶出的女子,居然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李容楚冷然一笑:“国舅,朕也是庶出,是不是也没资格在你府上大放厥词呢?”
崔显被李容楚震慑住,不敢再动手。
“皇上,即便此人是袁氏,那也并不能证明微臣曾放火杀妻灭子。她今日在皇上面前诬陷微臣,不过是出于嫉妒之心。臣不知袁氏尚在人世,所以才向镇南王求亲,如今袁氏既重新回府,糟糠之妻不可弃,微臣与镇南王府的婚事自然作罢,自今以后破镜重圆,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李容楚道:“是否破镜重圆朕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须得问一问袁氏才能作准。”
无奈之际崔显已然抛出了橄榄枝,可惜袁梦娘洗刷冤屈之心如磐石一般不可转。
除了用崔显的血来祭奠,否则她永远对不起她被烧死在烈火中的孩子。
袁梦娘重重地叩头在地:“求皇上为臣妇做主,求皇上为臣妇的孩儿做主。”
不顾崔显的威胁,袁梦娘把自己在崔家所受的委屈,所受的羞辱一一在众人面前说明。
她一人诉说还有翻盘的余地,要命的是为她作证的丫鬟仆妇也七嘴八舌为她作证,诉说崔显当日如何囚禁她,如何虐待她,如何不理会幼子重病,如何栽赃嫁祸她与下人有私,如何不许人救白松园的大火。
下人们没多说一句,崔显的心就猛跳一下,等下人们全部说完之后,他抬起千斤重的头看向李容楚。
李容楚面无表情,对上他的目光淡淡地说:“既如此你就先去牢里呆几日吧。”
崔显反射性地喊冤,崔家几代身处高位,他还是第一个进入大牢的崔家人。
李容楚道:“你也不用急着喊冤,放火的人还没死,白松园也没彻底烧成灰烬,你若是清白之身,慢慢查来总能还你一个公道。”
崔显知道求李容楚无用,一转身抱住皇后摇撼。
“皇后娘娘,好妹妹,你快为我说几句话。”
皇后猛然醒悟,崔倾城似笑非笑的目光扫在她脸上,就等着她为崔显求情。
不行,崔显的身子已经陷入泥沼一般,她不能再落入其中。
她推开崔显道:“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崔显怔怔地看着皇后,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皇后还有后招吗?
崔显被带走之后,李容楚便要回宫。
临走之前他吩咐皇后道:“皇后留在崔家处理一下家事,等什么时候家事处理明白,朕再接你回宫。”
皇后大撼,身为皇后不能回宫,李容楚此举可是大大地打她的脸,然而她又不得不遵从李容楚的旨意,唯有不甘地遵命。
李容楚吩咐完皇后,便回身问侍候之人:“婕妤呢?怎么这许久都没见着她。”
不仅李容楚没有见着,崔倾城也没见着。
皇后当然也没有见到姜玥,但是她虽然没见到,知道姜玥此事身在何处。
如果皇上要杀崔显,姜玥也得为他陪葬。
自然皇上不杀崔显,姜玥也别想活着回来。
李容楚派人四处找寻半日,没有找到姜玥的人,但得到了姜玥的消息。
姜玥略作休息的厢房里留下一封书信,是被绿林抢到劫持而去。
皇后看到书信之后不禁皱眉,明明她让崔显把此事嫁祸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采花贼,怎么换成了绿林好汉呢?
崔显已经被人带走,她一时之间却无法解开心中疑惑。
好在姜玥总算从她眼前消失,无论是绿林好汉还是采花贼,只要姜玥不再活着出现,她的目的就已经达到。她嘱咐崔显找采花贼,无非是想万无一失,倘若姜玥活着逃回,那么有采花贼这一盆污水泼在她身上,她也可以怂恿后宫前朝逼她自杀。
她内心快活无比地看着李容楚为姜玥忧心如焚,至此她心里才觉得异常快活。憋了几个月的一场暗气,今日总算吐出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