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满屋子的人,龙大哥的收获可不小嘛!”天浩乐呵呵地随着波波走进东厢房,素手劫和凤点灯并肩跟在他的身后。
龙抬头见凤点灯手里握着两卷图轴,惊异道:“你把‘乾达婆图’和‘夜叉图’拿出来干嘛?”
“刚才险些被这小京人从姐姐的房间里给盗去。”素手劫用指尖点向波波的脑门道:“幸亏天浩在门口把他堵住,否则咱们这次真要莫名其妙地输给黄蓉蓉小贱人了。”
波波嘴里咕哝了两句,黄蓉蓉感觉心里如同压了一块重铅,好生难受。出云舫众盗贼历来都是两人以上搭档着行动,一旦出现状况也好有个照应。如今打破常规分开行动,多半是为了救自己所致,“海市蜃楼”里藏龙卧虎,危机重重,如今可好,除了矮人八宝外,可谓全军覆没。
天浩绕着栀子等诸人绕了一圈,最后在过天靖身前停了下来,他手腕倏翻,夺去过天靖手中的匕首,反转匕刃,用锋利的刃尖慢慢抵近过天靖颈脖间清晰可见的粗大动脉,连连冷笑数声道:“这位小老弟很面善啊!”
“那是当然,二个小时前我刚见过你。”过天靖巍然不惧道。
天浩转头看向凤点灯,正见她眼带异彩地在过天靖英俊的脸上和性感的身体上扫睃着,心中便泛起浓浓的酸液来,论相貌论才智哪点输与这人,为何自己所中意的黄蓉蓉和慧明都爱围着这种男人团团转?此人自诩为情爱高手,妄比过天靖大十来岁,却没有摸清女人的爱情脉络,女人不仅爱强悍的男人,更希望强悍的男人能对自己温柔体贴,这一点他比过天靖差得太远了。
“天浩,有什么怨尽管往我身上招呼。”黄蓉蓉见他用匕首在过天靖脖子间比划着,心中暗急,生怕他伤了过天靖性命。哪知她不开口倒好,这一开口更激起天浩心中的恨意,他手腕加力,锋利的刀尖立时戳破过天靖喉结下的皮肤,一缕鲜血从伤口中涌了出来。这过天靖真是硬汉一个,面不变色,好像那个伤口根本就不在他身上。
黄蓉蓉见向来心狠手辣的素手劫和凤点灯皆用手捂口,只当天浩已出手伤了过天靖,情急啐道:“天浩,你欺负一个手无还击之力的人算什么好汉,象你这种懦夫哪配得上‘天神’称号。”
“蓉儿,他没伤到我。”过天靖朗声说道,听到黄蓉蓉如此情急,过天靖心里反倒非常受用。
“蓉儿?”天浩匕首再向前桶进半分,伤口更大,鲜血涌量更猛,“蓉儿也是你喊得的么?”
“我跟她是夫妻,我不如此喊她谁配如此喊。”过天靖吃吃笑道。
“行了,别说了。”凤点灯再也忍不住,行上前来拉住天浩的手道:“你再捅下去真会要他性命的。”
“怎么?你喜欢他。”天浩眼暴凶光地望向凤点灯。
“你若是伤了他性命,另外六幅画轴就没指望了。”凤点灯道。
“是吗?”天浩冷嗤道:“你不是说以你和素手联手施展音惑术,肯定能使蓉儿开口么?这个贼骨头留在世上也是个祸害,杀了他是为民除害。”
“切。”黄蓉蓉冷笑道:“什么时候叹息城里的大毒枭突然冒出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的善心来了,若要真想为民除害,你自己先得死上一千次才行。”
天浩猛地把匕首从过天靖颈间伤口中抽出,挥拳在他的腹部猛捅了一拳。天空中传来一串尖利的长啸,啸声似鶴唳,似凤鸣,隐带欢悦。凤点灯艳容露出喜色,对黄蓉蓉得意道:“黄家妹子,你这次行动可没前几次行动那么漂亮。想不到一向目中无人的阿修罗也有惨败于乾达婆的一天。”
天浩闻声不满地向她弯了一眼,凤点灯见状方知自己刚下得意过头,这句话连带天神也损了进去,在场诸人都知道,天浩也是黄蓉蓉的输家。
“海市蜃楼”边的湖泊里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落水声,过天靖浓眉紧蹙,暗道不妙。果然过了没多会儿,门外传来一连串的吆喝声,一名年近六十,身材纤瘦矮小,长眉凤目,皮肤白皙,身穿红色长袍,头戴绿底红点尖帽的人类法师兴冲冲地走进屋来,在他身后还牵着一名漂浮在半空中的矮人。
“八宝!”波波对着那名漂浮在半空中的矮人惊叫道,矮人并没反应,仔细看去,口鼻中有血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金翅魔!”黄蓉蓉见到前面那个矮法师低声呼道,这个隐世多年,传说中“迦楼罗系”中阶法师第一高手总算出场了。黄蓉蓉也仅在年幼时见过此人一面,十年前金翅魔飘然离开玲珑塔,从此杳无音信,没想到却是避世与此山川秀美的风水宝地里,原本的“海市蜃楼”不过是他隐居的一个小茅庐而已,直到凤点灯来此后方才把此地逐步发展成如今这种规模,并使之成为雪河国名胜之一。
“哈哈,天浩兄弟料事如神,”金翅魔高声笑道,“这个会飞的帆船果然躲在左近沼泽中,被我一逮一个准,只是那个驾舟的矮人太碍手,花费我好大功夫才擒住他。”
“哼,他们的伎俩早被我摸透了。”天浩冷嗤道。
“你对这个矮人怎么了这是?”黄蓉蓉看清八宝脸上的伤痕后怒目瞪向金翅魔。
“噢嗬,这就是闻名天龙八部的黄家妹子么?我见到你那会儿还是个小毛丫头,而今成个闻名天下的美女法师了。”金翅魔双睛发亮,搓着老皮疙瘩的双手跑近黄蓉蓉,满是欣悦地跺着双脚,贪婪盯着她看,恨不得把她活吞了下去。
黄蓉蓉被他瞅得直犯恶心,这时她真有点同情凤点灯,就为了某些利益,把自己美好的身体献给两个糟老头子,值还是不值?
“我警告你,不许碰她。”天浩横至金翅魔身前,手中沾着血迹的匕首几乎挥舞到他的额头上。
金翅魔夸张地做了个鬼脸,再把注意力转至茉莉和栀子身上,若换平时此二女的容貌无法与有沉鱼落雁之姿的黄蓉蓉相比,只是现在黄蓉蓉是易容成素手劫的模样,那金翅魔从没见过黄蓉蓉成年后的貌样,自然觉得茉莉和栀子比黄蓉蓉漂亮多了,他暗笑,也只有天浩这种傻子脑子里成天念着黄蓉蓉。
“怎么样,六幅画轴找到了吗?”凤点灯和素手劫先跑到湖边看了眼那艘泊在湖岸边,传说中会飞的出云舫,再跑回来问金翅魔道。
“没有。”金翅魔心不在蔫地答道,他在栀子等三女身上东摸一把,西掐一指,拣足了便宜,仨女满腹恶心,怎奈被“连环箍龙术”套住,浑身乏力,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凤点灯见状跑上前去拎他的耳朵,娇叱道:“想玩女人待会儿尽你玩,先把那六幅图轴弄到手再说。”
“你以为我想偷懒么?”金翅魔无辜地摊开双手道:“你们若是上过那艘船就该知道我有多努力了,能橇的地方我全拆开看过,没有你们想要的那六幅图轴,那矮人又死不肯开口,都被我揍得晕死过去了还不说一个字,我拿他没辙,妹子你自己动这脑筋去吧。”说罢回身,性致勃勃地撩拨起年纪最轻的茉莉,口中尚道:“哎,我事先说好,这三个女人我都要了,你们得到图轴后多半不会再待‘海市蜃楼’,到时我该有多寂寞,小美人们,以后陪着我在这青山绿水的人间仙境里过逍遥日子,不再理睬俗世纷争。”茉莉使劲朝他啐了一口口水,哪知竟被那老巫张口接到嘴里,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场中诸人望着倒卧在地的矮人,知他所言非虚。
六幅图轴被放在千鹤的密室里,被千鹤附上魔法妥善保护着,以金翅魔的能耐,找不着也在情理之中,只有出云舫诸人知道进密室的方法,矮人八宝宁死不屈,丝毫没有吐露密室的方位。
“哼,你们即使把这些出云舫上的水手全杀掉他们也说不出图轴的下落,”黄蓉蓉冷言说道:“你以为我会把咱‘天龙八部’的异宝藏放的地点告诉几个盗贼吗?我既然能算计你们,当然更要算计他们几个盗贼了。”
凤点灯等人互望了一眼,觉得此话有理,这天下盗贼多半是不讲信义的骗子,把宝物交给盗贼保管就如同把绵羊交给灰狼来看护是一个道理。
“蓉儿,你这是白费心机了,”过天靖突然开声道:“他们都是聪明人,你是标准的马大哈,连自己那张图轴都没法保护好,这道理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这么说,图轴的下落在哪里你知道啰。”天浩阴森森的问道。
“没错,六幅图轴一直都是我这个老公帮她保管着,放哪里只有我知道。”过天靖脖颈间的伤口已经凝固,鲜血染红了胸襟。
“呵呵,真有趣!”素手劫走近天浩,“他们二人可真够恩爱的,抢着找苦头吃。”说罢眼神紧紧盯紧天浩,看他的反应。
天浩俊面铁青,牙根紧咬,扬手打了过天靖一巴掌,“蓉儿也是你喊得的么?她一个堂堂未来的大法师,怎可能与你一个盗贼为伍!”
过天靖啐出一口血痰,嘿嘿笑道:“信不信由你,我肯为她卖命盗图又不是图钱,要真图钱我找她干嘛,天下比她有钱的女人多的是,你说是不是。”他这是讲的大实话,天浩相信,天底下最有钱的女人就只痴迷他出云舫大盗一人。一想到这里他就气恨,捏紧匕首便望他胸膛扎去,凤点灯和素手劫眼明手快,抢前一步拦下他。
“你疯了!”凤点灯急道,“万一真的只有他知道图轴的下落,你把他杀了我们指望谁去。”
“我不管,反正我不会让这小子活着踏出这个地方去。”天浩甩手把素手劫推到地上,龙抬头见状赶紧冲上去抱住他持刀的胳膊,哪知此时的天浩状若痴狂,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刻意要下煞手毁去眼前此人,天浩的身体本就强壮,瘦弱的龙抬头又怎拧得过他,存心想用魔法制他又不敢,在场诸法师中就数天浩最厉害。
凤点灯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金翅魔,谁知金翅魔爱理不理地向她作个鬼脸,继续调戏茉莉和栀子,此人不象龙抬头那样对凤点灯痴迷不二,如今有了新欢,而且还是如此水灵性感的年轻女子,凤点灯就让她靠边站去,反正得到八图后凤点灯也不会在“海市蜃楼”继续待下去,犯不着为这种见异思迁的淫恶女子卖命。
天浩被二女一男紧紧拖住,匕首摔手而出射向过天靖。
“呃……”过天靖痛哼一声,这一刀幸亏龙抬头用力拨歪了准头,插进他上胸肉厚处,鲜血顺着血槽喷了出来。
“过大哥!”波波惊叫。
“没问题,还没死。”过天靖咬牙忍痛,安慰伙伴道。
茉莉、芙蓉泪流满面,这里好像人间地狱。
“天浩,你若是敢杀了他,我必杀你。”黄蓉蓉秀目蕴满血丝,心中感觉一阵绞痛,好像这一刀插在自己胸膛上一般。
“是吗?那我这次就当你面杀了他。”天浩咬牙切齿,心里痛苦万状,眼前的男人就仿佛前世便与他积上怨恨,今世里必要讨个你死我活。
“天浩,你要杀他由得你。”凤点灯云鬓纷乱,早已失去惯有的优雅和矜持,“但必须待我们把其余六幅图问明下落。”
“行,”天浩点头道:“我给你们半个小时,半小时后我送他上路。”
黄蓉蓉心烦意燥,半个小时,自己无论如何得在半小时内挣脱这个羁绊魔法,否则过天靖就得没命了,她心里疾速飞转着,挣扎着,一股股戾气由心而生,眼前那些法师们个个变得狰狞恶心,让她愤厌,让她产生杀戮的恶意来……
“素手妹妹,咱们快点行动。”凤点灯疾步向黄蓉蓉身后的古琴走去。
素手劫探下背上琵琶,素指轻拨弦线,问凤点灯道:“用迷心曲吗?”
“不,用《广陵散》!”
“《广陵散》?”天浩俊脸扭曲道:“好哇,看来用不着我出手杀他,就凭你们这一阙绝曲就能要他性命,蓉儿,你睁大眼睛看好啊,哈哈,哈哈……”
“你们放开我。”过天靖哑声对龙抬头道:“别牵累到不相干的人。”他指的是茉莉芙蓉等几个与他束缚在一起的人。
“这个你放心,我的宝贝我自会照应。”金翅魔嘿嘿笑道:“待会儿你还是用心欣赏绝世妙音吧,《广陵散》可是‘乾达婆’的镇派之宝,这天下有福享受的人没几个。”话语刚落,芙蓉等三女身上的“连环箍龙术”已经消逝无踪,仨女同时飘离过天靖数米,与金翅魔一同罩在一层黄色的魔法护罩之下。
“老伙计,咱们换个位置如何?”过天靖对背后的蛊王叭嘎道,他背后少了三女羁绊,使劲转过虎躯正面黄蓉蓉,一双俊目炯炯地盯着眼前自己最珍爱的女人,一瞬不瞬贪婪地看着,仿佛这一生一世都看不够,又仿佛要把原本该一生一世细细慢看的镜头就在此刻全看个够,然后毫无怨悔地踏入轮回。
黄蓉蓉低首细细审视面前那满身鲜血的英俊汉子,心境却和他的平静安详完全不同,暴戾的怒火,邪恶的杀念一波波涌上她的心头,《广陵散》算什么东西?“缚神术”又能如何?我拥有君临天下的力量,眼前的魈魉鬼魅们哪,居然敢在我的面前班门弄斧,居然敢蔑视我的力量,居然敢对我嘲讽,你们会为冒犯一个伟大的君主付出代价的,呵呵……呵呵……
过天靖浓眉微蹙,他觉着黄蓉蓉的熠熠的眼神在弥散,娇容在扭曲,嘴角带着鄙视的不屑,秀发开始无风自动。
“蓉儿,你不想跟我说些什么吗?”过天靖温语道,他很后悔从没对黄蓉蓉好声好语过,每次见到她总是用尖酸的言语去讽刺挖苦,以至于两人每次见面总是以恶吵告终,可是他对别的女人从没有这样过,也许天浩说得对,她是未来的大法师,而自己不过是个盗贼而已。也许就是这种心理在作祟,使他一次次违背自己的本意,与她闹得不欢而散。
“你放心,他们杀不了你。”黄蓉蓉突然用一种陌生的语气对他道,过天靖闻言微怔,心中有种不详的感觉。
古琴轮轴而下,恍若划水小棹,由远而近,绵绵淌淌,如在雾里。
琵琶嘈切峥嵘,云随风动,落叶伴流水,惓惓恹恹,仿佛前世已定。
纶音如瀑,天籁由心生,
精灵咏者啊!此去何日再能逢?过天靖的思绪随着琴声而动,忽然想到了千鹤,这个无言无语守护自己数年的精灵女子,临别依依,两人始终没有多说话,而是相随相依地走在漫长的海岸线上,久久的,久久的,两人间也从没有象此刻那样毫无隔阂,心与心之间没有距离,没有种族,没有时空……
“唉,好累,想就此停步歇息了。”过天靖对千鹤笑道,“干脆和你一起上月奴峰,从此再不踏入尘俗,你看怎样?”
“行啊!”千鹤笑道:“只要你心里肯放下她。”千鹤的眼神向过天靖身后看去,黄蓉蓉在远处踽踽独行着,与他们背道而驰,脚下满是荆棘,可她面无惧色,洒然而行,脚底留下一串串血染的足印,过天靖忽然感觉心里一阵阵的痛,他愿意背着黄蓉蓉走完那段荆棘路,他情愿出血吃痛的是自己而不是那个娇弱的怜人儿……
千鹤善解人意地笑了,悄然无声地离开满脸豫色的过天靖,飘然而去……
过天靖孤寞地站在海岸线中央,两边是背道而驰的伙伴,她们曾经都是自己心里的一片天,而今天色却暗,斯人渐远,随着二女渐行渐远,他心里那片曾经是艳阳高照的蓝天也渐渐灰暗起来,生命之火渐将黯灭……
波波被龙抬头拖住站在数米外,眼看着过天靖炯炯有神的眼神随着凄迷绝美的音曲慢慢涣散,口中发出喃喃低语声,他心急火燎,想大声呼喝唤醒渐渐趋现失神状态的过天靖,怎奈龙抬头在他身上施了一道“沉默术”,耳聋口哑,既不被可怕的控神术法《广陵散》所惑,也无法发出一丝声音来。过天靖原有一身圣骑士的护身法术,可惜如今被一道“箍龙术”束缚住了他那充沛的魔法能量,没了护身之术,再怎样意志强悍的斗士也无法抵御那道天龙八部不传之秘《广陵散》,更何况过天靖已经有伤在身,抵抗力先天不足。
过天靖浑身乏力,幻象使他呼吸急促,悲伤使他失去力量,这个体躯健美的壮汉猛然单膝跪地,抵抗意识慢慢随着思绪飘散,素手劫和凤点灯皆露出惋惜的神色,如此神俊的男人过不了多久便会失去生命,而在他失去生命前她们也将从他口中得到她们想要的消息。
过天靖的最后一缕意识即将飘散时,耳中忽然传来一阵梦呓般的吟唱,歌声起先若隐若现,似留似走,慢慢地吟唱声渐趋强劲起来,“噢,是精灵语,对,这是一种十分古老的精灵语,如今已经很难再听到这种精灵语了,只有那些年纪非常老的精灵吟游诗人偶尔会吟唱这种别人遗忘的古老语言。”过天靖心里道,他默默翻译着这段优美但充满邪论的曲词:“空中雷声怒吼,黑暗和闪电一同颤抖,法螺高奏,战鼓隆隆……开起门来迎接你们的国王吧,即便是杲杲艳阳的晴朗天,铅云也会瞬间笼罩大地,没有人能够阻挡黑暗的力量。拿出你们的破席铺在院子里吧,向你们的国王顶礼膜拜,你们的国王将在可怖之夜与暴风雨一同突然来到。”吟咏之声渐渐把过天靖的意识唤了回来,让他慢慢凝聚力量,更奇异的是,他居然能行动了,虽然身上的魔法力量尚被龙抬头的术法束缚着,但他的四肢却能自由活动了。
站在《广陵散》法术效力圈外的天浩、龙抬头等人忽见黄蓉蓉闭着眼睛,以一种奇异的声音,用一种他们听不懂的语言高声吟唱起来,歌声由低走高,嗓门亦由细变粗,仿佛天际滚雷,又似乎魔鬼长号,她那绝世佳容因吟唱变得愈发庄重威凛,绛紫色衣袂和漆黑的长发无风自舞。
众人心里猛然感觉凝重,危机在他们心底飞窜而上,这些人由刚才的洋洋得意而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在场的几乎汇集了天龙八部最精英的中阶法师,见多识广,阅历丰富,虽然他们听不懂黄蓉蓉那段古老精灵语的词意,却能从其情态和周围环境的变化中判断出这是个非常高深,甚至说是可怕的召唤魔法。
众法师中以天浩的能为最为高深,此时他面色肃紧,浓眉紧蹙,一丝不详的念想从心底里冒出,黄蓉蓉此番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已经超出他所能理解的范畴,更有甚者,他觉得黄蓉蓉在魔法力量上似乎已经凌驾于他之上。
凤点灯和素手劫的控神术法《广陵散》嘎然而止,二女面现警容,与屋中众法师同时闭目聆听:远处传来一片令人心生惊悸的声音,声音隆隆卷滚,由远而近,有马蹄声、有战号声、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风唳与龙啸,仿佛令人又回到百年前那场席卷全大陆的战火中去,凄风峻电,鼓号峥嵘。
金翅魔十指飞速掐动,忽然面色大异,惊跳起来道:“不好,是大凶之兆!”
“蓉儿,你把什么东西唤来了。”天浩紧走两步逼近束缚住黄蓉蓉的“缚神术”咒圈边上,满脸骇异地问道。
黄蓉蓉缓缓张开双目,眼中暴闪出两缕蓝芒,眼神怪异得令人窒息,“永恒的黑暗即将来临,只有遵从暗神指引的人才能在黑暗大地上生存,低下高傲的头颅,跪在我的面前,你们这些亵渎黑夜的罪人,只有谦卑的告饶并不足以更改你们下地狱的命运。”她用一种诡异阴谲的语声吟道。
“声音已到咱们附近了。”素手劫花容变色道。
已获自由的芙蓉和茉莉紧紧相抱在一起,瑟瑟抖筛,除了默念诸善神的名字,她俩已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栀子沉静地望着魔法护罩外的变故,心绪澎湃,“这就是强大魔法的力量,可以惊天地,泣鬼神!”她现在十分懊恼自己在少年时代不努力,枉费了恁多大好时光。她用羡慕的眼神久久盯视着与她同龄的黄蓉蓉,如此风貌绝代,如此威风八面,她如今便形同一个神,满身沾带邪气,让那些力量强大的法师们对她产生惊惧,在她眼皮下抖栗,如果她愿意,甚至可以让这些法师们臣服于她的脚下,成为她的奴仆,为她叱诧天下鞍前马后地卖命。
“海市蜃楼”周围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啸声,似风在吟唱,又似夜鬼在啁啾。人们身边的空气开始剧烈地震荡起来,屋外刮起一阵阵阴惨惨的寒风,刚才尚是黎明晴朗的天空迅速变黯,仿佛暴雨前的寂静,周遭忽然宁寂下来,各种怪异的声音遽然而止。
屋中众法师面面相觑,紧张得心脏快从胸腔里跳出来,此时就好像他们初次使用召唤术召唤魔物时的情景,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可怕的情景发生。
“是邪恶生物。”渐渐恢复体力和意识的过天靖伸手把插在胸口那把匕首拔了出来,以剧烈的疼痛提升自己的意志,此时他已明白是什么使黄蓉蓉身上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魔戒。虽然他并不知道即将出现的会是什么样的生物,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来者非常黑暗!他体内的圣骑士技能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他这一职业的死对头已经逼近。
“你们必须解开我们身上的禁咒。”过天靖看向天浩道:“咱们必须合力御抗这些邪恶生物。”
众法师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决定不解开他们身上的禁咒,这些都是盗贼,他们的话谁敢相信。此刻大敌当前,谁又敢保证他们不会临阵倒戈。
过天靖失望地看向黄蓉蓉,却见她眼中的蓝芒已经渐渐隐去,面色开始苍白起来,她用一种虚弱的声音对过天靖道:“你把波波和八宝带我身边来,我会尽力保护你们的安全的。”
过天靖心中微暖,他知道黄蓉蓉自己善良的意志也在与她体内渐渐萌盛的魔性相抗衡着,并没有被魔戒彻底控制住。屋顶猛然发出一阵哗然巨响,屋中众人同时惊跳起来,厚实的茅草屋顶被完整地掀去,露出铅云密布的天空,屋顶上伸出一张阴气巨盛的怪脸,怪脸呈半黑色的透明状,看不真切他的五官。
“是黑暗生物!”天浩伸指打出两道耀目的光轮飞旋向那张可怕的怪脸,怪脸倏然消逝,与此同时房屋北边窗户外发出一长串的弓弦响声。
“魔影箭!”过天靖身经百战,听出此弓弦声是由可怕的黑暗生物魔影者发射的连环魔箭,魔影者多是精灵高级箭手影舞者死后所变的黑暗生物,射出的箭多带有魔法属性,杀伤力极大,在精灵中,一名影舞者往往可抵人类五十名技艺高超的箭手。
众法师听他如此一说纷纷在身前打出一轮魔法护盾,过天靖忍住胸口剧痛操起一张茶几飞身扑向倒卧在地的矮人八宝和被绑得如同粽子般的波波,把茶几遮挡在三人的身前。窗户和房门同时发出被箭枝穿透的声音,房间里立时笼罩在一片箭走流星般的呼啸声中,众人只觉得耳边箭啸连绵,心里怦怦乱跳,好厉害的威势!
如雨之箭连射了三分钟方才停下,众人向房屋四周望去,到处插着黑色的箭,有上百枝之多。唯独黄蓉蓉四周十分干净,最惨的莫过于被倒吊在屋子中央的蛊王叭嘎,他身上除了被铁索缠绕的地方没有中箭,其它地方插着十数枝箭,疼得直哼哼,幸亏此人是灵界生物,拥有不死之身,但这一身的伤也够他受的。
过天靖用匕首把波波和矮人八宝身上绳子割断,疾声对波波道:“咱们快把八宝抬到蓉儿身边去。”他这番说着,诸法师显然也注意到那些突然冒出的黑暗生物绝不会伤害到呼唤他们的主子,纷纷向黄蓉蓉周围的咒圈靠拢,哪知在黄蓉蓉身边现出一个浑身罩在黑暗中的身影来,此人面容已经半腐,头顶的颅骨外露,顶端有一个玄黑色“卍”字图案,皮肤是那种呈腐烂状的紫褐色,外露的皮肤上长满了脓疮,脸上无鼻梁,鼻子处是两个凹陷的洞,眼睛亦无瞳仁,眼眶中暴射出红光,身披一件黑色袈裟,手执一根黑禅杖。这个忽然冒出的黑暗行者双手抡圆黑禅杖,在黄蓉蓉身前挥舞数圈,在她身边布下寒冽的阴风阵,首先靠近黄蓉蓉的凤点灯险些被那阴风阵给卷上,她骇异地怪叫道:“是尸僧!”踉跄着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
尸僧是那种生前作恶多端,最终被僧侣们诅咒,死后沉沦鬼域界,无法往生的受诅咒黑暗邪物,这具尸僧生前曾是名风华绝代的佛门掌教,叱诧风云,驰骋江湖的绝世高手,平生杀人无数,双手沾满了血腥,浑身充满了戾怨之气。
龙抬头双手打出法印,在那尸僧周围冒出三张藤网向他罩去,尸僧身形微动,也没见他如何作势,身形已然脱离藤网的罩袭,黑杖舞出层层玄影攻向龙抬头,行捷如电闪,龙抬头骇得尖叫起来,幸亏一旁的金翅魔发出巨石术,打出两块巨石把尸僧撞开,方才没被他的黑杖伤着。
“大家不要乱。”天浩高喊道:“不过是几个黑暗生物,咱们摆好阵形,互相呼应,应该对付得了他们。”
“这几个黑暗生物可不比一般魔物,道行太厉害了。”凤点灯叫道,她抖抖索索地抱紧那把古琴坐下,素手劫与她背靠背,两人弹奏起玄音祛邪曲。
对付邪恶的黑暗生物往往是牧师和圣骑士最得心应手,因为他们可以凭籍真神的力量殒灭邪恶生物,可惜此地没有牧师,唯一拥有圣骑士技能的过天靖还被束缚住了体内的魔法能量,自然也就派不上用场。法师对付黑暗生物没有职业上的克制优势,那就只能靠他们的魔法力量来抗衡了,凤点灯和素手劫的玄音祛邪曲就是一例,这种祛邪术就如同牧师的驱邪真言,以纯净流畅的音色和赞美光明善良的吟唱来驱除不良生物的侵袭;诸法师中以天浩的光系魔法对付黑暗生物最为有效,此刻他挥手打出十余轮面盆大小的光轮在房屋里穿梭来往、飞速旋击,那名尸僧被光轮紧迫,身形连连变换方位,始终无法摆脱光轮的追袭,无奈之下只好闪身掠出房屋。光轮术把尸僧赶出房屋后,不分敌我地在房间里来往盘旋,众法师各展手段趋避光轮的袭击。
过天靖与波波趁那尸僧与龙抬头和金翅魔搏斗的机会,把八宝抱进黄蓉蓉脚下的咒圈中,靠近黄蓉蓉便可避免被那些可怕的黑暗生物袭击,令人奇异的是,天浩的光轮飞临黄蓉蓉身边时便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纷纷弹射开去。
过天靖见状惊喜道,“蓉儿,你现在已经能施法术了。”
“还不行,这个护身魔法是一个鬼武者帮我施下的。”
“什么?”不远处的金翅魔闻言毛骨悚然道:“刚才居然有鬼武者进来过?”
屋中众法师全都默然,有黑暗生物逼袭到他们身边居然没有一人发现,此人幸亏刚才没对他们出手,否则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鬼武者行指那些生前拥有忍者或刺客战斗技巧的邪恶杀手,死后灵魂负怨过重,无法超生,最终沉沦黑暗的生物。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过天靖关切地问黄蓉蓉。
“感觉不好,心里憋闷得慌,”黄蓉蓉秀目望向过天靖,“你胸口都是血,不知怎么搞的,我一看见血就兴奋难抑,这种感觉和我以前的截然不同。”
“心里憋闷是你自己的意识与魔性产生冲突的缘故。”过天靖道:“记住,控制住自己,也控制住那些黑暗生物们,千万不要让他们杀生。”
“不杀他们我难消心头之气。”黄蓉蓉愤懑地望着场中那些惊惶失措的法师们,随着一连串劈啪巨响,房屋周围的数堵墙已被刚才在屋顶露过脸,身躯巨大的黑暗魔斗士给拆毁,魔斗士的力量是十分恐惧的,三头大象加起来也不及他。
此时整个东厢房成了毫无遮拦之地,除了连通整幢建筑的西墙和数根撑住房梁的梁柱,三面空荡荡的,十数道天浩发出的光轮绕在房间周围飞翔着,正是着十数道光轮,挡住了众黑暗生物的第一波进攻,可是这第一波进攻往往是最微弱的试探性攻势,真正等待他们的考验还在后头。
屋外已影影绰绰地现出数道形貌可怖的黑暗生物,其中一名穿着银色盔甲,手持一把蓝光妖异的双手长剑,骑着邪恶异兽虣兽(一种形似纯黑马,头部有一黑色尖角的生物,邪恶,腐败,凶暴,双目红色,会喷火)的黑骑士,一名身形枯瘦,身罩黑色法师袍,脸面模糊不清的黑巫师,还有一名形同小儿,身背一巨大战号的鬼童子,已经在房间里现身过的尸僧守在那唯一一堵墙的门口,最先发动攻势的魔影者站在原处一颗大树上,有一道贴地游走,如同影子的魅影,这种生物很难捉摸,防不胜防,一旦被魅影缠上,体内的力量马上就会流失;所有这些还不是让这些道行不弱的法师产生绝望的终极恶魔,最让这些法师惊惧的是空中翱翔的那个亡龙骑士,这个罩着黑色斗篷,黑气迷朦的死灵生物,胯下所骑的是一具长约二十米的有翼骷髅飞龙,龙翼张开有十米之长,这种只在传说中听到过的黑暗生物如今就在他们头顶飞翔。
“听着,蓉儿,”过天靖站起身来,俊目神采奕奕地看着她道,“杀生和鲜血只能激起你胸中的暴戾之气,这样更助长了魔焰在你心里燃烧的气势,慢慢地你的良知会被魔性完全吞噬,过不了多久你将沦陷魔道,沉迷于黑暗力量无力自拔,最终走向和他们一样的黑暗深渊。”
“那我该怎么办?”黄蓉蓉心乱如麻道。她想起了几天前的那个怪梦,自己最终走向不死的黑暗之路,朋友、亲情都被她抛弃,陪伴她的终将是永远的寂寞和腐败气息。
“听我的,让凤点灯交出两幅图轴,遣散他们。”过天靖道,他右手里紧紧抓住兴奋异常的小京人波波,防止他溜出去看热闹,因为小京人没有恐惧感,反而被那些形貌怪异的黑暗生物深深吸引。屋外的那些黑暗生物们宁静地峙守各方,显然在等着黄蓉蓉下命令。
黄蓉蓉低头沉吟半刻,觉得他说得有理,抬首望向面色煞白的凤点灯道:“听见没有,把图轴交出来,我让你们活着离开这个地方。”
凤点灯和素手劫面面相觑,犹豫地摸向腰间的图轴。
“你自己还受着我的禁锢,凭什么来命令我们投降?”天浩望着黄蓉蓉,冷森说道,他见黄蓉蓉与过天靖那副亲密无间的模样心里就气恨不过。
“你以为你现在还伤得了我吗?”黄蓉蓉秀眉微扬道。
天浩面色微变,别说自己从没有杀黄蓉蓉的想法,若是别人要伤她,他还会拼着性命去保护她。如今周围强敌环伺,即使想伤害她也是有心无力了,那些黑暗生物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去伤害它们的主子。论实力,己方有五名中阶法师,对方却有九人,其中只有尸僧和魔影者与他们有过接触,俱是深不可测的厉害角色,另外七人中,魔斗士不用说,是那种力大无穷的巨魔;黑骑士、黑巫师、亡龙骑士都是会魔法的角色,估计任何一人的实力丝毫不逊于自己;还有那个隐身暗处的鬼武者,偷袭杀人举手之间,是法师的大克星;魅影杀伤力不强,可是非常难缠,还有那个形容诡秘的鬼童子,这是一种由邪恶吟游诗人蜕变成的黑暗生物,挑唆、暗杀、刺探消息、蛊惑等阴险手段层出不尽。
“黄家妹子,什么时候你居然与这些黑暗生物结盟了。”金翅魔忽然开声问道,在场除了过天靖和波波知晓其中缘故,其余诸人俱是疑惑不解,“天龙八部”是个中立魔法大派,虽然没有定规门下弟子将来的阵营走向,多半门徒还是处于中立阵营中,很少有人会沉沦邪恶。黄蓉蓉被视为天龙八部的未来之星,将来入主天龙八部的候选人之一,最终沦落邪恶阵营,这就等于生生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黄蓉蓉没有理睬他,而是紧紧盯着凤点灯的反映,她见凤点灯始终犹豫不决,张口打了个唿哨,空中盘旋翱翔的亡龙骑士闻声指挥胯下骷髅龙俯身下冲,龙抬头见状扬手打出一张巨网迎空罩向骷髅龙,天浩则翻手祭出两枝光矛射向亡龙骑士。
骷髅龙翻转巨长的龙躯闪开巨网,亡龙骑士展开一张黑色的魔法巨盾挡住光矛,他从光矛的力道上判断出下面的法师力量很强劲,口中喃喃念出一串龙语,骷髅龙反身重新飞跃空中。
天浩和龙抬头互望一眼,知道骷髅龙下一波攻势绝不轻松。
骷髅龙飞至高处,回身下冲,天浩和龙抬头正待再发攻势,忽然感觉周围的空气有异,仿佛所有的空气在迅速地向上空流动……
“哎哟,这条龙要喷魔法了!”龙抬头尖细的声音叫喊道,龙系魔法师深悉龙性,知道这个亡龙骑士改变战术,用远攻来对付他们这些地面上的法师,虽然不知这条龙将会喷出什么,无非就是火焰、闪电、冰风、酸液、毒气等。龙魔法是十分可怕的力量,如此体型巨大的龙喷出的火焰可以将整幢“海市蜃楼”烧成灰烬。众法师纷纷在自己身前结下魔法屏障来遮挡即将到来的厄运,唯有倒悬在场中的蛊王叭嘎最可怜,无人有暇顾及到他的安全。
龙啸震天,一条硕粗的霜蓝色飓风从龙嘴中喷出,直罩众人头顶而来,整个空间顷刻处于极寒之中,所有的事物皆罩上厚厚的一层白霜,蛊王叭嘎立时被冻成一根冰柱子,众法师虽然有护身结界保护,强烈的飓风刮得众人摇摇欲坠。
这场飓风刮了足有半分钟时间,骷髅龙反身空中,准备下一轮强波。
“快叫它停下,黄家妹子。”凤点灯开声叫道:“我把图轴给你便是。”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角斗,即使他们五法师能抗住亡龙骑士的攻击,却无法抵御对方九魔的围击。凤点灯和素手劫再有何不舍,终究还是性命更重要。
黄蓉蓉打了个唿哨,空中亡龙骑士闻声停止了攻击。
“先把我放下来。”黄蓉蓉说道。天浩浓眉紧蹙,满心的不乐意,他这一生志满意足,始终一帆风顺,自从黄蓉蓉来到叹息城后,连遭厄运,自己的巨额投资相继被毁,如今胜利明明在握,美人即将投怀,最终还是功亏一篑。他正自犹豫着,那名黑巫师飘然来到黄蓉蓉身前,一股难闻的腐败气息立时在众人身边弥散开来,众法师纷纷捂鼻走避,黑巫师紫黑色的手指在黄蓉蓉咒圈周围点了两下,金色咒圈倏然而逝,黄蓉蓉双足落地。
天浩等法师脸现懔色,仅从这一手绝妙的解咒术便可看出,这个黑巫师的魔法道行高于天浩。
黄蓉蓉从凤点灯手中接过那两卷图轴展开来看了一眼,确认是真图后,向场中诸法师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蓉儿,你情愿这样自甘堕落么!”天浩心犹未甘地看着黄蓉蓉解开罩在芙蓉茉莉等三女身上的魔法护罩,再把悬吊在横梁上的蛊王叭嘎用解咒术解开,此时的蛊王早已冻成块冰坨坨。
“该走怎样的路我自己心里有数。”黄蓉蓉寒容看向他道。
天浩还待再说些什么,素手劫和凤点灯一左一右把他架着离开了“海市蜃楼”。黄蓉蓉转目向那些鬼影绰绰的黑暗生物们打了个手势,左手中指上的魔戒发出一轮金光,黑暗生物们倏然同逝。
黄蓉蓉俯身伸手轻抚过天靖的颈脖,她还是第一次如此主动的接触他的肌肤,过天靖感觉她那皙白的玉手冰冷而微微颤抖着。
“没关系,血凝住了。”过天靖佯作轻松地笑道,心下却好生难过,八图如今全部到手,存在于他们之间的契约也就自动解除了,从此以后双方间再无羁绊。
黄蓉蓉无语,掀开他的胸襟,细看结实的左胸肌上那个伤口,离心脏仅偏一寸,血流已止。
“这次你险些没命了。”黄蓉蓉低语道,“都怪我拖累了你们。”她躲开过天靖熠熠生辉的炙热目光,看向横躺地上的矮人八宝。
“说哪的话,再来一次八图争战也不打紧。”过天靖想说个笑话使大家放松一下,但是没人在笑,这个开朗乐观的汉子第一次感到感情无助和彷徨。
“咱们上船去吧。”黄蓉蓉说道,站起身来在蛊王叭嘎和八宝身上施展漂浮术,带着两名无法活动之人向出云舫走去。过天靖心中叹息一声,经此一役,他的蓉儿眼神再也不同往常,似乎更深沉,似乎离他更远了。
出云舫上的惨景触目惊心,船体破损严重,很显然,矮人八宝与金翅魔的一场较量也是惨烈异常。众人上了出云舫后,分头忙乱起来,栀子是魔药师,照应受伤的过天靖和矮人八宝,黄蓉蓉和波波负责修理出云舫上的一些重要部位,芙蓉和茉莉把冻成冰陀的蛊王叭嘎泡在浴盆里,用温水一遍遍地兜头浇他,过了许久叭嘎方才悠悠醒转过来。
“我要不行了。”叭嘎叫道:“这次弄得这么惨,不知要调养多久才能恢复过来,我想回去,只有回我们那里才能迅速恢复,在这里却不行。”
芙蓉面色惨淡道:“怎么回去?我没有把你唤回异灵界的咒语。”
蛊王忧郁地看着自己身上插满的箭枝,这些东西拔出一根就疼得他要昏过去,别说有那么多枝了,只有回到异灵界才不会有痛觉,人间虽然好玩,却有七情六欲,生老病死。
“我可以回去。”蛊王吐实道,他以前是不想回去,想在人间多逗留一段时日,所以骗芙蓉说自己没有回灵咒就回不了异灵界,而今为了回去养伤,只好以实相告。
茉莉和芙蓉面面相觑,从对方眼里没有看出一丝的惋惜,原来两人十分乐意让他回灵界去,成日被一个相貌丑陋的矮冬瓜跟屁股后面,烦也烦死了。
“主人,”叭嘎望着芙蓉,热切地关照道:“我这伤最多养一个月就能恢复,一个月后你一定要唤我到你身边哟。”
芙蓉点了点头,肚中暗笑:“别痴心妄想,只怕有好长一段时间不会唤你出来。”
蛊王连连关照了芙蓉好几次,方才恋恋不舍地化做一道青烟,回到他自己的故乡,异灵界去了。
芙蓉和茉莉长吁一口气,总算扔了条尾巴。
“咦,这是什么?”茉莉指着蛊王化身青烟的地方,地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只手掌大小的圆形物什。
“是指北针。”芙蓉拣了起来,仔细翻看了两眼,二女用探询的目光互望一眼,没有在对方眼中找到答案。
“兴许是蛊王的一个收藏爱好。”茉莉猜测道。
“也许吧。”芙蓉把这只指北针收起来,说不定将来蛊王再出现时会问她索要。
“芙蓉姐,”茉莉问道:“你说黄蓉蓉与那些黑暗生物打交道,会不会最终沦陷到黑暗中去呢?”
“这种可能性极大。”芙蓉道:“绝大多数人是没机会接触到黑暗生物,一旦有所联系,会很容易被他们那强大的黑暗力量所痴迷,最终被引入歧途上,变成无法往生的不死生物。”
“我没有觉得踏入黑暗有何不好。”栀子走过来插嘴道:“光明和黑暗只不过是个概念而已,进入黑暗,你既能得到永生之躯,又能得到强大的力量,这种交换很值得。”
“那你就得拖着一个不死的腐臭之躯。”茉莉回想到自己今天所见到的那些黑暗生物,多半阴森可怖,充满了腐尸的气味。
“躯壳只是外表而已。”栀子把脸凑近茉莉,“只有灵魂才是最重要的,我的灵魂能够得到永生,躯壳再怎么丑陋也是值得的。”
“其实不死只是相对的说法而已。一旦碰到强力的魔法和神罚,一样要形神俱灭。”芙蓉提醒她的好友道:“如果你无欲无争,安享平和的话当然可以永生,只可惜黑暗生物没有一个不是暴戾成性,嗜血残酷的冷血生物,一样要遭受世人和神灵的惩罚,这也是造成黑暗生物这个种群始终属于稀少生物的主要原因。”
“不管怎么说,人生还是得有个目标和追求才好。”栀子道:“无论将来之路是黑暗还是光明,我想我现在已经找到我的追求目标了。”
“是什么?”茉莉好奇地问道。
“力量,我的妹妹。”栀子微笑道。
“嗨,蓉儿。”过天靖斜倚在床头,见黄蓉蓉走进房间,赶紧坐起身来。他这房间里已被金翅魔折腾得不成样子,连床板都已经被撬开,虽然栀子帮他重新铺过,还是裂痕纵横,躺在其上有时会夹肌肉。
黄蓉蓉微笑着在他身边坐下,秀目落在床头柜,八个画轴端正地并列其上,旁边放着一只帆布口袋。
“蓉儿,你现在不爱说话了。”过天靖轻声道。虽然躺在船舱里,他的耳朵始终听着外面的声音,他听见芙蓉和茉莉送走蛊王叭嘎后轻松的谈笑,听见波波唤醒八宝时的戏谑,听见栀子与另两女为光明与黑暗话题的争论声,却始终没有听见黄蓉蓉的声音,以前在出云舫上声音最响的往往就是黄蓉蓉的笑声,也是最迷人的。
可是这次重回出云舫后,他没见黄蓉蓉笑过一次,偶尔听见她的一点响动,也是那种淡然的低语,这种状况平日里多见在千鹤身上,难道时空错位了吗?抑或是人的心境从此变了?
黄蓉蓉淡淡地笑道:“若是你经过这么变故,还笑得出来吗?”
“嘿、嘿。”过天靖侧过身体,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别说这种气馁话,什么变故,我一点都没有感觉与往常有何不同。”
“你不过是在安慰我罢了。”黄蓉蓉伸手取过一卷画轴,轻轻展开,正是她自己的那幅“阿修罗图”。
“还记得咱们初次见面的那会儿吗?你第一次见我就把我痛殴了一顿,那次我受的伤也不次于这次。”过天靖突然兴致盎然道。
“哪儿呀,太夸张了。”
“那时候咱们多单纯,我只想偷你的东西,你呢,随后也只想着要报复。”过天靖吃吃笑道:“再过两个月,就到咱们的结婚纪念日了……”说到这里,他紧紧看着黄蓉蓉的反应,见她嘴角挂着一丝恬恬的微笑,心中不禁一荡,低语道:“嗨,蓉儿,我现在还是你老公吗?”
黄蓉蓉妙目弯向他,“嗯,名义上应该还算是吧。”
“可是你我到现在还没接过吻哩。”过天靖说道,眼中满是渴望。
“怎么接,我不会。”黄蓉蓉素指捻着额前的秀发,憨态可掬。
“这个么,做老公的可以教你,是免费的。”
“去,坏蛋。”黄蓉蓉佯怒道。
过天靖顺势把黄蓉蓉拖进自己怀中,满眼的笑意,此刻他觉得比盗到世界上第一的巨钻还感觉满足。两人四目相对,眼中流露出满满的爱意,黄蓉蓉见他浓眉微蹙,知其如此姿态牵扯到脖子和胸口的伤口,于是轻按他的健躯,让他平躺在床上,俯下身去,樱桃小口向他的嘴边送去……
如果说眼神是爱意交流的窗口,那么嘴唇和舌头就是爱欲交合的工具,黄蓉蓉初涉爱河,便被过天靖浑厚有力的吻给迷醉了,以前她一直不解,那些女人为何那么容易便被过天靖引上勾,原来这个男人的吻那么富有诗意,他的拥抱那么性感有劲,他的体味那么充满诱惑……
黄蓉蓉抬起身来,脸色酡红。
“成绩不错,第一次就及格了,不过你还得继续努力。”过天靖意犹未尽地笑道。
黄蓉蓉抚摩着他结实的胸膛道:“你看,动一动伤口就出血了,你还是老实地给我躺好吧。”
“蓉儿,你感觉到什么异常没有?”过天靖舒服地躺在床上问道。
“是的,凤点灯他们还在附近徘徊,不过天浩好像已经离开了。”黄蓉蓉把八幅图轴塞进帆布袋中,“八宝已经醒来,待会儿就拔锚起航。”
过天靖依依不舍地望着黄蓉蓉,“为免夜长梦多,你现在必须得离开出云舫。”
“什么?现在离开?可是你们的伤!”
“你离开后,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了。”过天靖伸出大手,宽厚的手掌紧紧握住黄蓉蓉的纤纤玉手,满是不舍。
“可我不放心。”
“你放心好了,”过天靖笑道,“比这凶险得多的状况都出现过,我们出云舫还不是一样安然闯过。”
“你为何这么急着让我走?”黄蓉蓉俯身凝视他的眼光。
“我不想你再为我第二次使用那枚魔戒。”过天靖坦然道。
“嗯,我明白了。”黄蓉蓉把帆布袋拎在手里,站起身来,对过天靖笑道:“我现在去跟波波、八宝他们道个别。”
时已近午,黄果瀑上空水雾弥漫,明媚的阳光照射其上,幻起半圈悦目的彩虹。“海市蜃楼”掩映在绿木阔叶间,这个在夜晚如同幻河炯星的美丽客栈,在白日里菁华尽收,回归原始。
黄蓉蓉肩背行囊,与波波、八宝、茉莉、芙蓉以及栀子一一告别,最后目光久久地凝落到过天靖身上,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她长叹一声,在出云舫船头空旷处打出一圈魔法传送门,在如此醒目的地方用魔法传送门,就是为了让隐身暗处的凤点灯等对八图尚不死心之人看见自己的离去。
“蓉儿!”过天靖高叫道。
黄蓉蓉在传送门前转过头望着他。
“出云舫将在驾鹤岛大修半个月。”过天靖对黄蓉蓉叫道,“我想把这艘船的颜色改一改,你说该用哪种颜色好看?”驾鹤岛离天龙八部很近,与天龙八部的“玲珑塔”只有几十里的距离,过天靖对黄蓉蓉说此话是颇有深意的。
“不用改,白色最好!”黄蓉蓉笑道,洒然走进传送门,消逝无踪。
过天靖久久地凝望着魔法传送门消逝的方向,心潮澎湃,这次他是真正感觉寂寞,虽然身边还是拥着那么多的人,也许,情到深处人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