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京人波波躺在甲板上直哼哼,打从他和黄蓉蓉惊惶地从牛家村回来后,两人就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中,“出云舫”一俟过天靖回船便拔锚起航。如此过了一晚,第二日清晨,众人还没有醒来,便听见小京人一声惨叫,八宝跑去一看,只见波波两只脚肿得跟个红萝卜似的,五个脚趾都分辨不清了。
千鹤从黄蓉蓉房里出来,站在舱边的过天靖轻声问:“怎么样?”
“和波波一样。”千鹤面色凝重,“波波是脚上,她是手上。”
“这个魔法陷阱够毒的。”过天靖暗自嘀咕道,“幸亏带她去的不是我。”
矮人八宝忧心忡忡的走过来,问千鹤:“你看他们没关系吧。”
“曲焦平是‘丹枫赤霞书院’的法师,属于善良阵营,他布的陷阱应该不会有大碍。”千鹤道,“不过为了预防万一,咱们最好还是想法帮他们解咒。”
“你行么?”八宝疑惑道。
“我可以试试。”千鹤点头,“虽说没多大把握,总比什么也不做好。”
过天靖制止道:“没把握就不要试。我知道一个人,肯定有办法解开。”过天靖胸有成竹道。
“是谁?”
“再过两个小时咱们就到蟠阳岛了,蟠阳岛上有个叫梅雪华的女巫是‘丹枫赤霞书院’的法师,肯定会解曲焦平的咒。”过天靖说道。
“梅雪华?”千鹤和八宝同时笑了起来,千鹤说道,“虽说是个好主意,只怕到时黄姑娘要吃点苦头了。”
蟠阳岛,伏宁河之中的一座小岛,小岛方圆不过数公里,岛中只住了几名渔户。在岛的东端临河处,树木葱郁,一间两层楼的小屋隐在林木深处,这间屋子正是梅雪华的住处。
小岛前有一座小木码头延伸到河中,码头边上系着几艘小筏子。“出云舫”勉强在码头边上泊下,过天靖与那叫梅雪华的女巫多半有点交情,便让行动不便的黄蓉蓉和波波留在船上,自己下船去请那女巫去了。
过约一个小时,过天靖带着一名身着五彩斑斓的衣裙的女子走上船来,只见此女身材削瘦,头发高挽,衣裳上挂满了各色饰品,走起路来叮呤咚咙甚是热闹,脸上抹着很厚的粉,还是无法掩饰两个熊猫般的黑眼圈,嘴唇搽得猩红,人尚未走近,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
千鹤一改以往那副脱尘绝俗的惊世佳容,幻身成一名体态丰腴,打扮粗陋的半老徐娘迎接了出来。梅雪华一见她这样,现出狐疑神情,“这位就是‘出云舫’上的千鹤姑娘吗?”
千鹤点头笑道:“正是。”
“不对呀!我以前见你可是标致得很哪,怎么几年不见就这副德行了?”
“咳咳。”千鹤佯作不好意思道:“说来惭愧,这两年贪吃了点,身材圆了起来。倒是妹妹,始终保持如此娇媚的身材,简直羡煞我了,不知妹妹可有什么保持身材的妙法儿,待会儿可得教给我哦。”
“我哪有什么秘方哪?”梅雪华得意地笑了起来,看到当初“出云舫”上那个风华绝世的女子如今也变成如此模样,心里极是安慰,岁月呀,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谁也逃不过岁月的磨琢。
过天靖手里拎着一只小木箱跟在梅雪华身后,问千鹤,“他们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在客舱里等着呢?”千鹤说罢在前引梅雪华走进客舱。
黄蓉蓉和波波坐在客舱里。
梅雪华走进客舱,第一眼便看见黄蓉蓉,脸色一沉,问千鹤道:“千鹤姐,过天靖这小子多半是嫌弃你了,重找了个相好是么?”
“诶,没这回事。”
“行了,你别为他掩饰。”梅雪华鸡爪般的手一扬,“男人都是这副德行,喜新厌旧。我说今儿姓过的小子怎么那么低声下气的,原来是新宠中咒了,得求我帮着解咒。”
“梅雪华,你有完没完。”过天靖不满道,“没摸清情况就别瞎说,人家还是个黄花闺女。”
“原来你还没得手哇。”梅雪华稀奇的说:“不对呀,只听说你小子想要哪个女子,那个女子便会主动投怀送抱。”
一边的黄蓉蓉实在听不下去了,“我和姓过的毫无干系,请前辈不要乱加联想。”
“前辈?”梅雪华转过一张马脸望着她,不悦道,“你说我象前辈么?”
黄蓉蓉樱嘴大张,见千鹤和八宝在一旁不断使眼色,迟疑道:“不象前辈,是老前辈。”
“放你的千秋屁,我有那么老么?”梅雪华怒吼着说道。
“我说错了么。”眼看着黄蓉蓉那火爆脾气要给惹出来,千鹤赶紧上前拦在当中。
“她是被咒弄昏头了,自己都不知自己说些什么,妹妹快把她的咒解了,想来脑子清醒后便不会乱说话了。”
“看在你和姓过的面上,我不跟这丫头一般见识。”梅雪华阴着脸说。问黄蓉蓉道:“这位姑娘,哪里不好,给我看看。”
黄蓉蓉伸出一双手,只见这双平日里白皙纤长的手如今红肿得跟个癞蛤蟆似的,比平时胖大出一倍。过天靖和八宝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双肿手(黄蓉蓉自从回船后就一直躲在舱中,只有千鹤能进去看她),忍不住吃吃笑出声来。
黄蓉蓉横了他俩一眼。
梅雪华一见她的手,冷嗤一声:“你偷了曲老儿的东西了吧?”
黄蓉蓉面现羞赧,“没……没有。”
“这瞒不了我。”梅雪华面无表情的说:“这个咒叫‘猪爪咒’,是专门用来对付那些跳梁小丑的。”
波波噗嗤笑了起来,说道:“这敢情好,我现在有双猪爪子了,真好玩。”边说边摇晃着他那双萝卜脚。
黄蓉蓉就差眼前有个地洞让她钻进去。
梅雪华迳自走到客舱中央,接过过天靖手里的小木箱,从里面取出一枝朱笔在地上画了个圈,在圈里画了几个咒符,叫黄蓉蓉站在圈中,吩咐道:“待会儿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我不叫你动,你就不许走出这个圈子,知道吗?”
黄蓉蓉点了点头。梅雪华口中念咒,围住圈子顺时针绕了两圈,口中清叱一声:“解”,咒圈红光一闪,黄蓉蓉只觉得手中一轻,纠缠了自己一整天的热辣膨胀感顿时消失了。此时却见梅雪华不知往她脚下扔了件什么东西,“砰”的一声轻响,一股青烟从脚下冒出,一股呛鼻的臭味扑鼻而来……
“哎哟,好臭。”屋中众人捂鼻叫臭,梅雪华当先跑了出去,千鹤、过天靖和八宝,包括行路不便的波波也一跳一跳的跑出船舱。梅雪华“砰”的把舱门关上,深深地透了口气。
黄蓉蓉站在咒圈中叫苦不迭,被那臭味熏得几乎昏过去,却又不敢走出那个咒圈……
几人在舱外站了约有半柱香功夫,梅雪华转身推开了舱门,让舱中臭气散出,众人向里面望去,只见黄蓉蓉云鬓散乱,面容金黄、双眼翻白,摇摇欲坠地呆站在咒圈里。
“好了,出来吧。”梅雪华尖声叫道。
黄蓉蓉失魂落魄地飘了出来,幽声道:“这算哪门子解咒法呀,简直要人命。”
“我帮你解了咒,你不谢谢我倒还罢了,还敢埋怨我。”梅雪华不满道,“行了,我走了。”
“喂,还有一位没解呢。”过天靖拦住她。
“本小姐一肚子气,不想解了。”梅雪华说道。
“妹妹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千鹤扯扯黄蓉蓉,“还不快给梅姑娘认个错。”
“行了,我不需要假惺惺的抱歉。”梅雪华阻止道:“除非她答应帮我做件事,办成了,我就帮那小京人解。”
“什么事?”众人齐声问道。
“你先答应下来,我才会说。”梅雪华仰头看着天道。
黄蓉蓉不乐意,说:“我要是答应你,你却说个我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岂不是害了我。”
“你放心,”梅雪华一双三角眼望着她,“这件事对别人也许有点难度,对于你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
黄蓉蓉低头暗忖,若不是她乱碰“百杖馆”里的东西,波波也不至于吃这份苦。如今为了波波,就权且答应了吧。计议已定,抬起头来道:“行,我答应。说吧,是什么事?”
“明日替我去相亲。”梅雪华说道。
“什么?冒名相亲?”黄蓉蓉不可思义地叫道。
“怎么,很难么?”梅雪华当着这么多人一丝也没有显出惭愧的神情,“以你的样貌,想要什么样的小伙子都没问题。”
“可是你总不至于让我也替你结婚吧?”黄蓉蓉哭笑不得,“即使明天相亲成了,那以后总会穿帮的呀。”
“以后的事就是我的事了。”梅雪华嘻嘻笑道,显然对这个主意感觉很满意,“明天是本地的火把节,附近乡镇的所有未婚男女都会聚到对岸的西风渡赶集对歌。此地风俗便是只要是在这一天双方互相看中,女方把自家的地址和闺名写在纸条上和自己的信物一起递与那男子,便可以回家等那男方的迎亲队伍了。到时候生米成熟饭,他想反悔也没用了。”
“可是,”黄蓉蓉犹豫道,“我怎知道你喜欢哪一类型的男人?”
“这个,”梅雪华脸色微赧,“你看着办吧,如果能象过天靖那样的最好。”
场中诸人下巴几乎落在地上,敢情这梅雪华急着想把自己嫁出去,也不管男方是好是歹了。
这一晚波波只好继续带着一双“猪爪”过夜了,不过这小子天生开朗,笑言要好好珍惜这难得的体验。虽说对恐惧免疫,但是一想到那令人作呕的臭气,还是觉着心里不爽。
第二日一大早,梅雪华便赶到“出云舫”上来,今日她一身盛装,所穿的是当地的民俗服饰,一身深青色蜡染衣裙,头上包着厚厚的包巾,上面插满了各色做工考究的银色饰品,胸前也一样,叮叮当当一大串,众人看得眼花缭乱。
梅雪华给黄蓉蓉也带来了同样的一套行头,这些都是她穿过的,黄蓉蓉十分不情愿地穿了上去,满身银饰银光耀熠,却也好玩,她对着镜子轻晃脑袋,叮咚乱响,不禁噗嗤一笑,对梅雪华说道:“这些东西这么重,怪不得本地人都是短颈子。”
“我的脖子很短么?”梅雪华很不满,她最听不得说她丑,哪怕一点点都不行。过天靖和千鹤当然知道她这忌讳。可惜黄家大小姐却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黄蓉蓉手扶着一对快荡到肩膀上的大耳环,起先还感觉十分有趣,没两分钟便叫起苦来:“这么重的耳坠子,都快把我耳垂拽破了。”
“不行,一定要戴。”梅雪华阻止她探下来,“只有戴着这种大耳环,才表明你是待嫁的黄花闺女。”
“噢,诸神保佑。”黄蓉蓉心中暗想,今天这番苦可不能白吃了,定要想法找个顶丑的男人给她方解心中之气。
过天靖和幻身肥妇人的千鹤站在甲板上轻声交谈着,一见黄蓉蓉梗着头颈走出来,顿时眼前一亮,她本身便已美艳绝伦,白皙的皮肤配上深色的青衣裙,再加上银光熠熠的头饰胸饰,更是耀眼夺目。
梅雪华看着这个美艳绝顶的替身得意极了,递过一只绣花小香囊,“这个收好,待会儿我要你递给哪个男人你就递给他。”
“什么?你也要去!”
“那当然,找男人的是我又不是你?”
黄蓉蓉哀叹一声,原来还想到集上去好好散散心,顺便随便找个男人把那些信物送了完事,可是后面跟个影子便是大大的不妙了。
过天靖和千鹤也准备一起去看看当地的民俗,当下四人乘上小阀子摆渡过河,到达对岸的小集镇:西风渡。
西风渡,一个在阿卡图版图上根本看不见的小乡镇,说它是小镇不如说是个伏宁河上的小渡口更确切一点,平日里寂寥清静,唯独每年一次的火把节方才热闹几天,附近乡村的山民渔夫纷纷聚到镇上来,特别是对那些尚未婚配的未婚男女青年来说更是意义不同。小到十岁出头,大到三十余岁,凡是未曾婚嫁的全部盛装出笼,赶到西风渡来碰运气。
过天靖和千鹤只是便装出行,来看看热闹而已,那身材丰腴相貌一般的千鹤倒还罢了,过天靖器宇过于轩昂,相貌过于英俊,乍一上岸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特别是那些女孩子,更是芳心大动,纷纷靠近他身边,骚首弄姿,想引起他的注意,若这些女子皆以过天靖为标准寻婿的话,只怕今年的火把节上多半男青年的情景不太妙了。
话题说远了,咱们再回到主角,黄蓉蓉身上,一下船,过天靖、千鹤和梅雪华便故意与她拉开距离,跟在她的身后。黄蓉蓉款款独行,身姿绰约。
来西风渡赶集的都是当地的山民渔夫,皮肤粗糙黝黑、当地女孩一过二十便已呈现老态,哪曾见过如此细白雪嫩,貌样绝丽的女子。刚近镇子,便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有些青年男子热情地跑上前来,递给她一些小礼物,黄蓉蓉怔怔地接了下来,仔细一看,都是些石珠串、牛角梳之类的小玩意,不禁嘀咕起来:“这算什么呀,要送也送点像样的东西吧。”
梅雪华气呼呼地赶了上来,“喂,你没搞错吧,阿猫阿狗的东西你都要收啊。”
黄蓉蓉莫名其妙道:“这是他们硬塞我手里的,你们这里的男青年见到女孩子都这么热情么?”
“这是他们看中你了才会给你的。”梅雪华气急败坏地说道。
“啊!”黄蓉蓉面红耳赤道,“你怎不早说呢,你看,我都接了一把了。”她斜眼向两边看去,果然已有十数个青年男子跟在她左右,个个朝着她傻笑。吓得她赶紧收回目光,定定地望着前方。
“现在怎么办?”她低声问道。
“只当作不知道。”梅雪华咬牙道,“只要你不把我给你的小香囊递出去,他们会死心的。”
“这些男子中你看中一个没有。”黄蓉蓉热切地问道,心里真想快点把此烫手山芋甩手扔掉。
“没有。”
唉,没办法,黄蓉蓉只好继续往前走,感觉自己就象个走场做秀的,路边对她指指点点的人都是看秀的观众。
小镇的街道很窄,都是红土地面,两旁是黑褐色的低矮木屋,街道两边摆满了小摊贩,黄蓉蓉转了两个摊子便索然寡味起来,都是些当地山民自制的粗糙的手工品。正在这时,梅雪华扯了扯她色袖口,说道,“那边一个男子不错。”
黄蓉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十步开外有一年轻壮汉叉腰站在街边,浓眉大眼,相貌确实很英俊。“就是那叉腰站着的男子?”
“对,怎么样,眼光不错吧,接下来看你的了。”
堂堂一个未来的大魔法师如今竟沦落到去帮人勾引男人这种地步,讲出去只怕会让东海城的牙医忙上一两年,为什么,大家的大牙都笑掉了呗。
只是眼前受制于人,无可奈何呀。黄蓉蓉硬着头皮走向那青年壮汉,远远地就抛了个媚眼过去。
那青年男子两手叉腰仿佛正等人,却见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女向他走来,天人哪,简直比天仙还要美上几分,更没想到的是那天仙样的女子竟然对自己眨眨眼睛,不会是自己的错觉吧,青年男子使劲揉了揉眼睛,啊,那双会说话的大眼又眨巴了几下,分明、分明是有千言万语、万千风情……青年汉子眼前一阵湿润,心都跳到脖腔口,脚步不知不觉地向那天仙般的少女靠去。
“上勾了。”黄蓉蓉暗嗤了一声,男人都是这副德行,脸上笑意更盛,嫣然如花,暗香飞盈。那男子中魔般地靠近她的身旁,眼神看得痴了。
“笨蛋,快把信物给我。”黄蓉蓉心里暗咒着,见那男人还是没有反应,只是定洋洋地看着自己的娇靥,心里就着恼了,低眼觑见他手里拿着一块手帕,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虎地把那块手帕劈手夺过,还未待他反应过来,梅雪华给她的小香囊已经塞到那个目瞪口呆的青年男子手中。
成了,黄蓉蓉暗呼一声,不再管那男青年的反应,转身款款行开,准备到梅雪华那里去交差。忽闻身后一阵骚动,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背婴儿的少妇从一个摊边唧唧呱呱地跑向那青年男子,抢过抓在他手中梅雪华的小香囊追到黄蓉蓉身前,神情激动地用当地话唧唧歪歪地讲了一大通,“啪”地一声把小香囊扔地上,劈手从她手里把那男青年的手帕夺了回去,气乎乎地回到青年汉子身边,拎住他的耳朵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黄蓉蓉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走开,心中还没回味过来,过天靖走到她身边:“喂,抢别人有妇之夫,你让他们孤儿寡母怎么活下去,太不道德了吧。”
“我怎么知道他已经成家了。”黄蓉蓉不悦道。
“据我眼见,”过天靖凑过脸来,俊目中满是笑意,“是你自己主动投怀送抱的,这种女人现在可是非常前卫的嘞。”
“对不起,”梅雪华跑过来,捡起地上的小香囊,“一时眼拙,弄错对象了,抱歉抱歉。”
“没关系,”黄蓉蓉厚着脸皮道:“反正我也不是本地人,丢得起这个脸。”她知道过天靖想看她气急败坏的表情,就偏不遂他的意。
“接下来你又看中哪一位呢?”过天靖兴致盎然的问梅雪华,他刚才看到一出好戏,还觉得不够瘾。江湖血腥,难得清闲,碰到一些让人开心的小插曲怎能轻易放过。
“这个……”梅雪华一双怪目四下打量了一圈,始终没有找到入目的目标,对黄蓉蓉道,“咱们到他们对歌的地方去看看吧,那里比这里更热闹,而且都是来找对象的,也不会弄错。”
“好呀。”象大多数女人一样,黄蓉蓉也是个爱凑热闹的,当下白了过天靖一眼,随着梅雪华向镇子后的一座小山上爬去。
山上小林里,三三两两地聚着许多男女青年,有的男女展喉高歌,用的都是当地方言,声调也很单调,唱来唱去就一个调,黄蓉蓉听了两句便觉乏味;还有的男女用一张树叶放在嘴里吹出一阵怪声调,尖锐刺耳,她弄不懂怎么还会有人津津有味的听得那么入神。
正自转悠着,梅雪华拉了拉她的衣袖,朝一处发出悠扬乐声的地方跑去,这是这里唯一一片有乐器声的地方,在半山腰的一片平坦的小林里,聚着许多男女,他们围作一圈,当中一名青年男子坐在一棵树下,吹奏着一把牧童笛,笛声轻快悠扬,十分悦耳。
“他就是这一带有名的乐王。”梅雪华轻声说道,眼中露出爱羡神色。黄蓉蓉朝那吹笛的青年男子看去,身材清瘦,圆脸,皮肤比起当地人算是比较白的,浓眉细眼,看不出有甚特别之处。想来此地地处荒僻,没甚娱乐节目,便把这个会奏笛的男子奉为天人了。
“你喜欢他?”黄蓉蓉问道。
梅雪华点点头,第一次露出羞赧之色。
“那好吧,我去试试。”
梅雪华拦住她,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怕我配不上他。”
黄蓉蓉肚里直笑,原以为这梅雪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原来还有如此娇羞的时候。想来她还是有点羞愧之心,并非大恶无耻之徒。那黄蓉蓉天生便是反传统之人,最恨的便那般门当户对、天道伦理之说,你越说不配,她便越要试上一试。
“你管他配不配,不试试怎知道。”黄蓉蓉不耐烦道。
梅雪华没想到她比自己还有豪气,敬佩地看了她一眼,默默点头。
“你先到山下去等我,别在这里碍事。”黄蓉蓉道,“我已经看到他手上挂着的一串珠子,多半也是个找对象的。”
梅雪华转身下山。
黄蓉蓉深吸一口气,款款地走进林子。
那些青年男女只是围在笛手四周,其中站在那笛手对面的一名妙龄少女特别显眼,一身装饰竟然都是金饰,想来那笛手主要是为了那女子吹奏的。
黄蓉蓉可不管那些,迳自走到笛手身前面对着他坐了下来,身倚着一棵小树,浅笑盈靥地认真倾听那人吹奏。围观众人微有骚动,那吹笛之人眼前一亮,如此妙人儿却是今生头回见到,怎不教人激动。
那笛手一曲奏罢,放下手中牧童笛,对黄蓉蓉笑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总算碰到一个会讲听得懂的语言的人了,黄蓉蓉妙目凝露,“你怎么知道?”
“本地可没见过象姑娘如此漂亮的仙子。”
“我住‘蟠阳岛’。”
“‘蟠阳岛’?岛上就住了几户渔民,没听说……”那笛手目光一凝,“传说‘蟠阳岛’上隐居着一名女巫,莫非?”
“不错,”黄蓉蓉承认道,“那就是我。”
“啊!”那笛手惊讶着说:“没想到女巫有长这么漂亮的?”
黄蓉蓉轻笑起来,“世人对我们这些修行魔法的人多有误解,认为巫女多半丑陋苍老,其实这种看法多有偏颇,据我所知,女巫多半很漂亮。”
“哦。”
“怎么,因为我是巫女就不愿和我交换信物了么?”黄蓉蓉直截了当的说道,那笛手张大了嘴,即便是他们这里最不开化的女子也不会如此毫不含糊的向男子开口。
“我没这方面的障碍。”
“那你这个给我吧。”黄蓉蓉素指轻挑,笛手手中的一串珠子已落到她的手中。笛手神情一怔,正待发话,手中又多出一物,正是梅雪华的那只小香囊。
四下众人被眼前的景致看呆了。这天仙般的女子追起男人来简直就有点那个……
“我叫梅雪华,你呢?”
“陈风。”
黄蓉蓉施然站起身来,对那神思恍惚的笛手笑道:“我在岛上等你,你要快点来哟。”
“站住!”有人清声喝道。
黄蓉蓉转过身来,见是刚才站在笛手对面的浑身缀满金饰的妙龄少女,笑道:“姑娘是叫我么?”
“就是叫你这个小贱人。”那少女杏目圆睁,柳眉倒竖,声若莺啼。
黄蓉蓉转过身来,不屑道:“本姑娘今天心情很好,看你年幼无知,就不跟你计较。”
“把出你的兵刃来,我要跟你决斗。”小丫头断然说道,锵的一声拔出腰中弯刀。
四周人等顿时哗然,女人决斗,为了男人——
笛手陈风慌忙站起来隔在两个女子当中,对那妙龄女子急道:“小宫主,你千万莫要这样。”
“宫主?”黄蓉蓉哂然一笑,“这哪象个宫主,一点教养都没有。”
那宫主目中寒气顿盛,扬刀对笛手道:“你滚开,让我教训这个小贱人。”
笛手挺身丝毫不让。
“找死你。”宫主挥刀向他劈去,周围众人有的惊叫起来,有的捂住眼睛不敢看,他们知道眼前那称作宫主的女子可是不好惹。
刀身凝在笛手头顶三寸处,宫主的手腕被黄蓉蓉钳制住,丝毫动弹不得。
“别以为是宫主就可以草菅人命,”黄蓉蓉冷声道:“想决斗是不是?行,划出道儿来,我接着。”说罢,把她往后一推。小丫头蹬蹬连退数步,边上有几个壮汉围了上来,纷纷拔出腰中佩刀,呈半圆弧围住黄蓉蓉。黄蓉蓉揶揄道,“怎么,想打群架。可以呀,尽管放马上来。”
“你们让开,”那宫主推开众大汉,“对付你,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这才象话。”黄蓉蓉把笛手陈玄风拉到身后,说:“这是我和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的事。别的不相干之人最好全退远一点。”
说罢,回身对宫主说道:“今日之事无论输赢,我希望你不要迁怒到任何人身上去。”
“就这么说定了。”宫主冷喝道:“拔出你的兵刃来。”
黄蓉蓉扬起自己的一双素手,“不是我存心奚落你,我的兵刃就是这双手。你尽管放马过来,我接着就是。”
那宫主刚才被她一出手便挡住刀势,知其并非故意称大,当下也不打话,弯刀一挥,身形快旋,飞斩而来。黄蓉蓉辗身后退两步,让开第一波刀势,戟指如剑,直戳宫主右胸。宫主知道厉害,挥刀横挡,黄蓉蓉手指倏然变势,五指箕张,化指为爪,翻腕向宫主手腕攥去,竟然是一招玄妙绝伦的“空手夺白刃”功夫,宫主虽然也受过武技训练,但碰到这种武林高手便丝毫没辙,只觉得手腕一紧,已被拗到身后,手中的弯刀已落入黄蓉蓉之手。
黄蓉蓉退后两步,纤指轻弹,弯刀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钉在宫主的脚边。这二人一来一去瞬间便决出胜负,四周众人都没看清黄蓉蓉是如何出招。
那宫主显然从未曾受到如此之辱,眼中泪雾迷蒙,两脚一跺,从小蛮腰里探手取出一根绿色竹管来,啜唇便吹,一缕锐音袅袅飘起,音不成调,十分难听,围在宫主身边的几个大汉见宫主掏出竹管,骇然变色,躲避到很远的地方去。
周围围观众人突然出现骚动,有些甚至叫喊着转身跑走,黄蓉蓉听不懂这些人叫些什么,但她是擅长魔法之人,知道民间有些异人擅使异术,丝毫不敢大意。
过了没多久,身周“咝咝”声响,草皮翻动,竟然现出数条五彩斑斓的毒蛇来,条条仰头吐信,向黄蓉蓉身处游来。
“驱蛇术?”黄蓉蓉松了口气,冷笑起来,眼前这些小毒虫,形容虽然可怕,但在驱兽术中却是十分低等的动物,根本不入她的法眼。她双手拍掌,指尖飞出数道魔法飞弹,精准的落到每条蛇的身上,“哔嘙”连声轻爆,被魔法飞弹射中的毒蛇顿时爆得血肉横飞,横尸当场。
宫主停下吹笛,知道眼前之人比自己高明许多,狠狠的瞪了她几眼,唤上几个大汉,悻悻走了开来。
陈风长吁一口气,“梅姑娘惹恼了这小宫主,只怕以后她会纠缠不休。”
“这丫头是谁,如此霸道?”
“她是此地山头一个部落酋长之女,刁蛮任性,在此地是出了名的。”
“你放心把,”黄蓉蓉璨然一笑,说道:“她想寻麻烦还得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能耐。好了,我现在回去了,你可别忘记,我在‘蟠阳岛’等你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