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后来的一切才让她安下心来。
可是现在……她的下巴都在颤抖,眼眶红润。
“沐……武……”或许是因为害怕,悲伤,无措。她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轻柔。
“还是我。”沐武笑了。这个笑容很欣慰。陆桐雅没有察觉到这是有史以来她第一次这么温柔,这么动人地叫他的名字。
“我不相信。”摇头,除了这样,她不知怎么接受他那句话的意思,该怎么接受自己所面对的一切。
“你跟我来。”伸手拉过她的手腕,手枪从她手中掉落,沐武灵敏地接住,然后塞到她的手中,抬眸看向她的时候,陆桐雅脸上似乎划过了泪,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她上了沐武的车。什么都不敢深入思考,可头中一直回放着两年前的画面。
车往郊外驶去,车窗外漆黑一片。明亮的车灯划破前路,继续驶向更深更远的黑暗。当车抵达目的地的时候,陆桐雅一眼就认出了。
这里是离本州市很远的一个墓地。不算是有钱人该“住”的墓地。此时夜已深,天边悬着一轮冰月。
一路上都没有灯,仅能靠月光的微茫看清前路。
沐武让手下全守在了墓地门口,陆桐雅随着他的步伐,紧紧跟随。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走了很远,陆桐雅忘记了疲倦。扒开层层杂草,她终于看见了一座孤坟。
没有豪华奢侈的墓碑,没有昂贵的大理石砖瓦。有的就是一个随意的土包,和一块简陋的木板。
木板上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昏暗的月光并不明亮,可她却看清楚了。
沐武之墓。右下角还有几个更小的字,沐武立。
呵。
自己给自己立的墓碑。不需要墓志铭,仅此足以让人发寒。
这样几个字,陆桐雅看了足足有十几分钟。后来甚至走到跟前,蹲下身再仔细凝视。伸出已捏得出汗的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字。
沐武站在一边,侧身靠在一棵树干上,抬头仰视着从树枝叶中露出脸的月亮。手上被陆桐瑜插破的地方还在流血,一直都没有止住。
“我不信。”想了很久,能出口的还是这三个字。陆桐雅回头,看着他。
“我也不信。”沐武垂头,看向自己的坟墓,“所以才给自己建了一座坟。死人……就要有死人的样子。”
“你……”她的人生太刺激。死神有了,灵魂有了,现在……他,又算是什么?可是沐武如果真的死了,那么她就是罪魁祸首。沐武的死,她有脱不了的干系。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抬起被刺破的手臂,他伸手去扣,把伤口拉扯得越来越大,鲜血流得越来越多,“我现在不会痛。只是太久不处理的话……说不定会引来苍蝇之类的小昆虫。”他的笑容很苍白,“不是很好玩吗?”
陆桐雅彻底傻眼了。她不知道该怎么与死人沟通,更不明白他的世界。也不可能知道如何去帮他。
有人说过,人死了,你对他所有的怨恨就会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果然是这样的,如今陆桐雅对沐武所有的怨念都瞬间飘散了。她看着他,心里很复杂。
回头想想,沐武的一生,她一直参与其中,扮演着一个暴力者。因为一直看不惯沐武的娇弱和少爷脾气,所以对他的态度向来很差,很差。
哪怕到他临死前的时候,她还在骂他,鄙视他。
“小三,我们回去吧。”他看了看表,“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在外逗留。”夏日到了,每日浸泡的时间从十小时上涨到十五小时。
陆桐雅什么也说不出口,什么也不能再问。从沐武的表情就能知道,活死人的日子并不好过。她再多知道一些,心里就会对沐武产生更多的愧疚。可这些也无济于事。沐武看出来了,说一句很残忍的话。
“你什么也做不了,愧疚是多余的。不用向我展示你的善良。”
然而这句话,只会让她更加难受。
回去的路上两人依然无话。到了陆桐雅家楼下,她迟迟没有下车。垂头坐在椅子上,黑暗笼罩着她整张脸。
沐武并没有催促她,转头看向窗外。
“沐武,你……恨我吗?”她问。
“……”许久没有回答。
“你是恨我的吧?”现在想来,直到沐武生命的最后也没有对她做成任何坏事。反而是她,一直欺负他,一直辱骂或者武力相对。
“是我自己。”轻叹口气,“咎由自取。”他始终没有转头,“你走吧。”
她目送着沐武的车远走。心随着那个方向飘远。她在想,如果两年前那晚,她能说一句制止他的话,沐武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他一直很听她的话,一直,很听。
有一阵风袭来,吹散了她无边无际的思想。转身回头时,她看见……
旁边的花坛边,一颗老树下站着一个身影。
他穿着粉色的衬衫,衣角在晚风中飘荡。他紧闭着红唇,明媚的眸里一片淡然。也不知他在那儿站了多久。陆桐雅心中一慌。
或许他看到了沐武的车,然后看到了她在他的车里呆了很久。
陆桐雅心虚地垂头,因为紧张额头都渗出了汗。
该怎么解释呢?如果他问起,她要怎么回答呢?
微生慢慢向她靠近,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半。居民楼里的灯光全都熄灭了。周围一片寂静。风偶尔掠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发生什么事了吗?”微生的声音温柔如水,他伸手捋了捋她额际前被吹乱的发,“出这么多汗?很热吗?”
不,是她心虚。
垂头,她的双手紧紧扣在一起。
“你家里没人呢。”微生抬头看向她家阳台,“从八点到现在一直没有亮灯。”
陆桐雅浑身一凉。八点?意思是说,从八点到现在……他等了她五六个小时。
“一个人住会害怕吧?”微生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拉着她的手,手心一片湿冷,“去我那儿。”
齐爵内一如既往的黑,微生轻轻拉着她,轻车熟路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穿梭。慢慢地,陆桐雅伸手抱住他的胳膊,终于有勇气把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