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天空下游荡着不一样的灵魂。在反复念了“陆桐雅”百遍之后,冥日空的出现打断了隆迪的沉思。
“隆迪大人,井上景已经带到了。”有了之前隆迪的“教育”冥日空的态度明显端正了许多,额头微垂,单腿下跪,一副恭敬的模样。
“恩。”他浅浅应了一声,旋即从树干上轻轻跃下,赤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夜晚的露水在脚掌边化开。微凉的触感让他的身体更加寒冷了。
黑色的长发盘旋在草地上,也沾染了露珠。湿润润的一片。伸出手,他流连忘返地反复抚摸着自己的黑发,再慢慢将其扎在脑后,束起马尾的发,长度正好抵达他的脚踝。
“你去守着,兽不能百分之百的信任,要小心。”就连曾经聪明一世的陆桐雅也被此人算计过,虽然他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陆桐雅是死神之时对兽的防范是最多的,可见此人内心叵测。
“是。”
待冥日空离开,这片星海下又剩下他一人,慢慢蹲下身,随着“唰”地一声响,背后黑色的羽翼如同鲜花一般,突然绽放。羽毛在周围翩翩飞舞,就像飘零在空中的花瓣。
有多少年了,这双带着血和仇恨的双翼沉寂了多少年。
时间长久的让他都快忘记了飞翔。
当他的双脚再次离地,当他的翅膀展开飞翔,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飘忽旋转地犹如一片没有根的蒲公英。
不受遏制的受到思念的牵引,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飞到了茨城。
美丽的海滨城市,灯光全已熄灭,这里有着最最美丽梦幻的星海,哪怕是冬季却仍然如此璀璨。
比刚刚那片星空似乎热闹了许多。
他站在那颗岩石,这个位置能够隔海眺望那栋别墅。
里面住着一个男人,和他心爱的女人……
炙热的视线穿透夜幕,直直来到她的身边。
又是这种感觉,陆桐雅总觉得有一双炙热的视线不知从何处射来。转过头,下意识地四下寻找。可微生已经熟睡,白净的脸微微红润,纤长的睫毛盖着他的眼睑。
他熟睡的样子像一个小男孩,安详可爱,没有一点攻击力。
陆桐雅的嘴角慢慢翘起,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微生的红唇。恩,确实很有诱惑力呢,让她忍不住想去吻一口,可微生能够入睡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她不愿惊扰了他。
轻轻从床上起身,光着脚踩在白绒地毯上,没发出一点声音,小声地朝窗户靠近。漆黑深邃的眸扫视着窗外,似乎在寻找什么。
是从哪儿呢?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再次回头,微生还是睡得很熟。
蹑手蹑脚地打开窗户,慢慢往阳台移动,转身巡视下一片寂寥,院子里的大树正“簌簌”往下飘着落叶。仰头之际,一片璀璨的星河映入眼帘。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一个故友。却也是这个想法让她突然察觉到,这抹既柔和似水,又炙热如火的目光竟然是如此的熟悉。
在很多年前,隆迪都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呢。
他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从来不会主动靠近她,亲吻她。一直努力保持着主仆该有的关系。可是,那炙热的视线总是骗不了人的。
她一直很确定,隆迪是喜欢她的。也能看出他一直以来都在压抑着什么。
视线突然锁定在远处,夜晚的能见度并不是很高,可那个位置她再熟悉不过,曾经她可是每日站在那边观望着微生。
脚步不停往前靠,直到无法再走。她虚眯着眼睛费力地想看清那边的情况。似乎……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正屹立在岩石上,那团阴影很大,能想象那或许是一个穿着宽大风袍的人,袍子正随着海风狂舞。
是……隆迪吗?
屋内,躺在床上正熟睡的微生翻了翻身,顺手就往旁边搭,修长的手臂却一个落空,漂亮的眉头同时间皱了皱。但他还没有完全苏醒,下意识地来回动着手臂,翻来覆去在平整的床上找着陆桐雅。
不断落空的手让他逐渐清醒,几秒之后,他几乎是惊醒了过来,猛然睁眼,瞪着面前空空如也的床,片刻后又转头看了看身后……还是没有看到陆桐雅。
他触电般从床上起身,只觉得体温在瞬间就降到了极点。翻身从床上站起,脚下也有点踉跄。刚走了没几步,慌乱中的他透过被吹开的窗帘就看到了正站在阳台的陆桐雅。
这才缓缓松口气。但气还没有松完呢,眉头又倏然紧皱。
弯腰拾起陆桐雅脱在床边的拖鞋,自己却没有顾上穿。提着她的鞋,原本急匆匆往阳台走的他,步子瞬间顿住。
陆桐雅……似乎正在看什么。
顺着她的目光,他望向海的对岸。
微生的视觉可比陆桐雅更好,只是刹那间,他那张脸就苍白了。脸上的表情完全僵硬,然后一点一点崩塌掉。
可理智还没有完全塌陷。
他走到陆桐雅身旁,将拖鞋扔到她的脚边。而陆桐雅此时也注意到了微生,转头对着他浅浅一笑,旋即伸手指着对岸,“微生,你看……”
可微生并没有顺着她的手去看,只是蹲下身,掰开她的脚,替她穿拖鞋,“你先把鞋穿上。”不紧不慢地将拖鞋一只一只替她穿好,他才站起身,扬着头看了过去,一抹不明的笑意从他脸上划开。
“哪儿也别走,等着我。”放下这句话,他伸展双翼,狂风一掠,下一秒他的身影便出现在浩瀚的苍穹之上。
远处的隆迪自然也看到了。从微生提着陆桐雅拖鞋走出卧室门的时候他就看到他了。可他没有走,仍然一动不动立在岩石上,仍风吹着他的黑袍。他的视线还是贪恋地放在陆桐雅的身上。
他当然没有理由跑。他并不害怕微生。没有任何怕他的理由。
不一会儿,他们就面对面而立。
一个立在岩石上,刚毅的身躯巍然不动,那身威风凛凛的黑袍被风吹得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野兽。扎在脑后的长发也随着飘舞。他面容静如湖水,泛着淡淡的波光,双眼中含着容纳万物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