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愣在那里。侧头看了看被陆桐雅扔到角落里的笔,手一抬,笔又握回他的手中。然后……他转头,对着陆桐雅展开了一抹温柔的笑,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将笔反过头,又一次递到她的面前。
“三儿,你不想救二姐了吗?”他知道这简单的一句话就能狠狠刺激陆桐雅。果然,她又往后退了几步。强迫自己不去看微生递来的笔。
“微生。”她看着他,惨然一笑,“你怎么会这样对我。你这个骗子。”她看着他,笑得很冷。但其实她明白的。
只是不由得佩服着微生,也确实嘲笑他的幼稚。
这个举动,在她是死神的时候曾经也有想过,可是,她用契约禁锢了所有的人,唯独放过了微生。
因为,她不甘,她还有着死神该有的骄傲。
强忍着酸涩,她努力让自己笑,“死神大人。玩弄人类的感情。有意思吗?”她往前一步,逼近微生,“自从你来到了我的身边,一切都乱了。你控制我的生活,你把我的家弄得支离破碎,你是以伪善的温柔骗过了我。你就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不要来打扰我吗?我求你,我求求你……”她吞了一口苦涩的唾沫,眼中血丝遍布,“你就看在你骗了我这么久的份上……对我网开一面。行吗?死神大人。”这些话只是作为一个人类的陆桐雅该说的。因为她不想让微生知道她想起了一切。最好能够一直骗过他。
“陆桐雅。”微生手一紧,差点把笔给捏碎。他看着她。两人的眼里透着不一样的红。嘴角已经无法再扯出微笑,他深深吸口气,死死盯着陆桐雅,半响后才说——
“这么久了,你还没看明白吗?”收起笔,手一挥,横在二人之间的死神契约消散,“究竟是谁在控制着谁,究竟是谁打乱了对方的生活。”他上前一步,“如果不是你,我现在一定同曾经一样潇洒自在,你以为我傻吗?吃饱了撑的,在这里和你谈契约,这么耐心。”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明明很生气,还要努力对你笑。明明很想一巴掌拍死你,还要温柔的给你说话。”
陆桐雅被他逼到角落里。
微生的喘息越来越急促。仿佛已经怒不可遏。
“还有啊……陆桐雅,你怎么就敢打我,你怎么就敢骂我。你,不正仗着我喜欢你吗!陆、桐、雅!”他伸出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往墙上一推,他手上青筋凸显,“你真就以为,我不舍得动你吗。”
他的手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扼住她的脖子,仅此而已。
陆桐雅勾唇一笑,笑得快哭了,“是,我确定你不舍得。你动手啊。”她就是在刺激着他,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刺激他,“说到底你不是人,所以对于爱情你是玩儿不过人类的。不想输的话,你就掐死我,不然你会死在我的手上。”陆桐雅瞪大着眸,说着残忍的话,面色冷酷,仿佛眼前的人与她有着深深的仇恨。但……她却哭了。
两行热泪随着眼眶流了下来,“微生,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不然你就杀了我。我不签,死也不签。”
微生的心脏凸凸地跳动了几下,然后,痛。
他知道她在刺激他,她在逼走他。她在惹怒他。如果他稍微有点脾气,如果他稍微有点自尊,有点骄傲。
就该甩手走人,或者直接将她掐死在手里。
可是,陆桐雅的泪,把他一切都打乱了。泪水淹没了他的怒气,掩盖了他的自尊,吞噬了他的骄傲。
方寸,已经乱得一塌糊涂。
他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却无比温柔,“三儿……”话音未落,手一转,勾住她的脖子就往怀里送。
他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
“我不。”他在回答她刚刚的话,隔了很久他才回答,“我不要。”顿了顿,他再次强调,“我做不到。”他抱着她不愿松手。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紧张,他的手臂竟然在颤抖。怀里的人很安静,她没有反抗。这让他稍微有丝心安。一直压抑在心里的话,终于问了出来,“三儿,你告诉我……是不是他们逼你的?你是不是有苦衷,所以才逃婚的?”
如今,一提起婚礼他就痛彻心扉,可是他还是想问,他想知道真相,他不相信陆桐雅真的不爱他。
他不要否认这几年的快乐。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梦,他会疯的。他会否认整个世界。如果连陆桐雅都不是真实的,那么这个世上对他来说,全部都是假的。全部。
因为他的话,陆桐雅的心也被重创。她闭上眼,任由他抱着,泪水却越流越多。她不是喜欢流泪的人,她讨厌这么矫情的画面。可是此时……她竟然做不出任何反抗的动作。
因为温存,实在太少。哪怕只是做梦,她也希望这个梦能稍微久一点。
“三儿,你想我吗?”他自问自答,“我好想你。想得快疯了。每一天都在想,你有没有睡好?有没有踢被子?每一刻都在想,你有好好吃饭吗?你在干什么?”简直不可思议,他竟然顶着这么猛烈的思念活到了现在。
陆桐雅的心再次柔软了。微生能用简单的几句话就打乱她的方寸,打乱她所有的计划。
“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许久听不到陆桐雅的回答,他就当是她的默认,“三儿,我求求你……我好不安,我担心,我只是想让自己心安,我不要这么久都见不到你。”
伸手一握,再次拿出死神契约。
“三儿,我们契约吧。”微微拉远彼此的距离,他埋头看着她,“好吗?”他的温柔再次展现。哪怕她刚刚逃婚,哪怕她欺骗了他半年,哪怕她消失了一个月,这么久不与他联系。但微生都不去计较了。
如果,她能签字。那一切都不重要,他全当只是她的小任性。
他能容忍的。
只要她不要离开他,只要她还爱着他,任何事,任何事他都可以容忍。
陆桐雅看他半响。然后垂头浅笑。乖乖地伸出手,握着微生递过来的笔。转眼看向苍黄空白的纸页。细针再次扎入皮肤,笔尖慢慢凝固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