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稍息立正齐步走(憧憬)
楔子
“即使你认为,你无愧于你的军衔、职业与荣耀,甚至还忠诚于你的国家,你的人民,可是我再也无法看着你这样一张脸叫‘爸爸’了,因为你亲手杀了我的丈夫,你的儿子!”
女人语音不大,却字字冰冷,似乎很理智,眼里却闪耀着歇斯底里的光芒。她满是泪水的瞳眸里,映着一张方正坚毅的军人的脸庞。这张脸上没有表情,所以看不出他的情感波动。
“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的话,我依然会那么做。”
“这就是你所谓的大义灭亲?锦年会走上这条路,也是因为你李庄严太冷酷无情,太苛刻的缘故!”女人一声一声地指空,眼泪也一串一串掉落,“你会在懊悔中,度过你的下半生!”
老军人背脊挺得笔直,依旧沉静道:“不,我只是后悔,没按照军人的要求来教育儿子。以后,我会以军人的纪律,教育我的孙女。”
“你是说我的两个女儿?我绝对不让我的女儿落在你手里,重蹈锦年的覆辙!”
“她们必须留在李家。”这是老军人的坚持,“我会用军人的纪律来约束她们,不至于让她们误入歧途。”
“哼……”
女人讽刺一笑,举步离开。
第一章 美食是大忌
八年后。
好香好香……好香!
隔壁的纪奶奶肯定是在煎年糕!
记不清搬了几次家,只记得跟爷爷搬来仁山后,每年春节,都能闻到这令人垂涎三尺的味道!
冷年糕放入油亮滚烫的煎锅里,慢慢煎,慢慢煎,就会变得软软的,煎软的年糕此时就会散发出糯米跟糖掺杂在一起,又糯又香又甜的味道。
甜的味道稍歇,接着又传来微微的葱香肉味,这是……最最好吃的煎炒咸年糕的味道!
唔……
弥散着炒年糕香气空气里,传来了清晰的咽口水的声音。声音的主人,稍稍踮起脚,伸长脖子,努力往那边看,是院墙太高,任她怎么望也望不过去。
一声铿锵的口令声传来——
“立正!”
伸长脖子的人,立刻回头,双腿并拢,两脚尖向外分开约60度,双手夹紧裤边线,抬头挺胸!
“才站二十分钟的军姿,你就分神?以后怎么当个优秀的军人!罚你多站一个小时!”
那就是两个小时了?!果然,美食是大忌!
“李菩翎!”
“是!爷爷!”
“哎唷,我可怜的孩子!”大门被打开,一位六十多岁的奶奶走了进来,她极为不满地对着老军人抗议,“孩子放个寒假多不容易,还天天让你折腾!小翎,去奶奶家吃年糕吧,奶奶的孙子孙女,从国外回来陪奶奶过年来了,奶奶很想介绍给你认识呢!”
虽然看到纪奶奶来很高兴,但是李菩翎不敢乱动,保持立正的姿势看着爷爷。
爷爷面容严肃却不失礼貌。
“大姐,请您请先回去,等菩翎完成任务,我会叫她登门拜访。”
“等什么?年糕冷了就不好吃了不知道吗?”
“大姐,军人……”
“军什么人?小翎是个十岁的孩子,你折腾谁啊?”
奶奶不由分说地拉着菩翎往外走,菩翎稍稍做了一下反抗,见爷爷不动声色,心里乐滋滋地顺着纪奶奶的力道跟了过去。
马上就要跟她的年糕会师了!
在奶奶家,菩翎见到了她常挂在嘴边的孙子孙女。
奶奶介绍:“这是纪优璎,我的孙女,今年快十二岁,小翎你可以叫她姐姐。”
纪优璎的一双眼睛活脱脱会说话似的,眨呀眨的,在她精致的小脸蛋上,显得特别灵动。她一开口,声音亦是娇滴滴的,悦耳得很:“你是小翎,奶奶经常跟我提到你,很高兴认识你。”
哇,果真是公主型的,说起话来也是这么讨人喜欢。菩翎心情大好,笑道:“这是你妹妹吗?长得好可爱!”
菩翎捏捏一旁仰着脸看她的孩子的脸颊,好软好软哦,比软年糕还软。头发也是,好软好软,比软年糕……不能心里惦记着年糕就一直拿年糕比喻!不过,这小丫头的头发,真的很软啊,细细柔柔的,摸着特别舒服。这脸蛋长得也十分讨人喜欢,细嫩嫩的皮肤,水汪汪的眼睛,红润润的嘴,好想咬一口!想着,李菩翎弯腰把她抱起来,想好好亲一下。
“不是,他不是妹妹,是我弟弟纪优珣,今年五岁。”
啊?李菩翎抱着他的手一抖,对了,纪奶奶说的是孙女跟孙子,那这个不是小丫头,是小男生,“可是,他好像女生!太漂亮了!而且个子好小!”李菩翎将他放下来,“确定有五岁了吗?”
“五岁零四个月!”漂亮的小男生比划着五跟四的手势。
“唔,好可爱,声音也像完全像女孩子!”李菩翎终于还是忍不住将他抱起来,“优珣,叫姐姐。”
纪优珣眨着眼睛看着她,清脆地叫道:“姐姐!”
“乖,让姐姐亲一口!”李菩翎毫不留情,狠狠亲了他的细嫩的脸蛋,“哇,果真像年糕一样软!”
原来,她真的很惦记年糕呢!
纪奶奶将甜的咸的两盘年糕放在桌面上。
纪优珣看着两盘年糕,一个是深深的酱色,一个是糯米白色还夹杂一些葱花肉末。他拧起眉头,噘起嘴,十分委屈道:“我才不像年糕!”爸爸妈妈都说他漂亮呢!
“唔……怎么不像?”菩翎咬一口年糕,“明明一样柔软!”
“我才不像年糕!”纪优珣眼里冒出了泪花。
纪优璎好笑道:“小翎你别理他,他是爱哭鬼来的!”
“我才不是爱哭鬼!”明明眼泪就要掉下来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那有本事你别哭。”纪优璎做了个鬼脸,笑话他。
纪优珣眼睛越来越红,咬着嘴唇,因为抽噎胸口与肩膀抽动了两下。
菩翎赶紧收拾起笑脸,撕下一小口年糕,伸到他面前。
“小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掉眼泪的。来,吃年糕。”
“我不要吃!”
优璎指着他笑道:“他肯定是生气了,所以赌气不吃。”
“我才没有赌气!”那是女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那你是怕吃了年糕,会真的变成年糕?”优璎觉得这样逗他很好玩。
“我不像年糕!我是纪优珣!”眼泪被这么大声吼,给震落下来。
“哇,哭了哭了唉!还说不是爱哭鬼!”纪优璎咯咯笑个不停。纪优珣干脆放声哇哇大哭!
纪奶奶好气又好笑道:“优璎,老欺负弟弟做什么?优珣,快,不哭了啊。”
哭都哭了,反正他也已经被姐姐说是爱哭鬼,那他就使劲地哭个够。
“好啦,怕了你了,别哭了,我跟你道歉!”优璎叹口气,哭声真大,她都听不下去了。
他就还哭还哭还哭!纪优珣继续大哭不止。
菩翎笑着将他拢过来,抹去他的眼泪,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伸到他眼前。
“纸飞机,优珣喜欢吗?喜欢的话,姐姐教你折好不好?”
哼……飞机?他昨天就是坐着飞机飞回奶奶家的!这个纸飞机也能飞吗?看出他的困惑,菩翎将纸飞机的飞翼打开,放到嘴前哈了一口气,再轻轻朝前方掷出。
白色的纸飞机轻盈飞翔。
漂亮的小男孩忘了哭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盘旋飞翔的纸飞机平稳落地。
“怎样,优珣要学吗?只要你不哭了,你想学什么,姐姐都教你。”
会飞的飞机,很漂亮!他……
“……要学。”
“那我教你。”
就因为一句要学,一句我教你,以至于之后每年放假,纪优珣都会在李菩翎那学一些东西。从用纸折东西,到稍息立正站好。从功课学业,到打人工仔玩玻璃弹珠。从到学骑单车,到打篮球到玩滑板……
直到优珣十岁那年,菩翎跟爷爷再次搬家。她离开仁山的那天,他追在车子后面,哭得像个小泪人儿似的,喊着姐姐不要走,不要走!最后还是纪奶奶跟优璎把他抱了回去。
之后,两人没有再见过面。
时光十年如一日,这样的一日也就转瞬即逝。
八月一日,建军节。对李菩翎而言是个不错的日子,因为她李菩翎,在爷爷的千锤百炼下,已经是一名真正的军人。今天之所有时间来逛街,是因为部队下了命令,让她到JZ担任今年新战士的教官,她便有了调整的小小假期。
JZ,是“精忠”两个字的缩写,被人称之为——精忠学院。JZ是一个军事化训兵基地,它培养出了很多优秀的军人,是所有向往成为军人的人趋之若鹜的地方。而且能来到JZ的兵或自由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良。在JZ接受两年的训练毕业之后,会由对口单位来取走,或根据能力与特长编派到各个对应岗位上。
电话响了。
“哦,是荞麦啊。”
韩荞麦,很有意思的名字吧?她是她很好的朋友,也是她以前的战友,两年前调到档案科当了文职。
“相亲?我吗?”她还不至于要到相亲的地步!她叹了一口气,兴趣缺缺,“我不是告诉你,我觉得男人很无聊,恋爱也一样,所以还不想让这些无聊的东西来无聊我听懂没……爷爷让你帮我留意?二十五岁已经到没人要的地步了吗?真是……挂了。”
爷爷也真是的,以前让她不要恋爱,专心做一个军人,现在要让她去相亲,到底想怎样?不过……那边好像有合适爷爷穿的衣服卖,李菩翎迈开大步,朝男装区走去。
半道上。
一个怒意腾腾的少年大步地越过走道。似乎,他要去的方向是珠宝区。他后面追着一个神色慌张的女人,女人一边追赶一边叫:“优珣,不要过去!”
男孩充耳不闻,继续迈着大而长的步伐走。女人踩着高跟鞋跑上前,抱住他。
“妈说过,不要去!不要去!你听到没有?”
男孩叛逆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义愤填膺的神情,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道:“妈,醒醒吧,你追着他回到国内又怎样?他现在正陪着另一个女人挑选首饰,而且那个人还不是他的老婆!那男人到底有什么好你要这么抓着不放?”
“……优珣,他是不好,可是……”
“可是,他很像那个人?!”这话他听她说得多了,“但是,那个人已经死了!你要这么活在自欺欺人的谎言里多久才肯醒过来!你放手,我现在就去找他,你说他哪里像那个人,我就把那里弄得一点儿也不像!”
少年说着又要挣脱女人的束缚,女人突然顾不得这里是百货大楼,哭咽道:“优珣,他到底也是你爸爸啊!”
“我不需要这样的爸爸!”少年怒吼,眼睛爆出血丝,可见他的情绪有多么激动!
头痛啊,看看,男人啊永远都是这么无聊,不顾别人的感受,冲动易怒,不顾场合,自以为是强出头。虽然眼前的这个大男孩就是这类人,可菩翎还是想管一管。可能是看那母亲比较可怜,也可能是……她似乎认识这小子,因为他叫……优珣。
若不是从他妈妈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她无法从他现在的模样,联想到他小时候的样子。
那个长得过分漂亮的小年糕,已经变成了今日劣气横生的叛逆少年。
是叛逆的,看那一头亚麻色半长不短的头发,看那耳朵上几个夹着的黑色耳钉,还有那暴走族一样的穿着……唉,这样看来,即使他的五官仍是很好看,可是在她的眼中,他是完全不合格的……人。
她举步走了过去。
“女士,需要帮忙吗?”
拉扯中的母子看着上前询问的她一眼。
这个女孩有着不同于其他女孩的气质,她挺直而站,面色从容,嘴角的笑容并不能使她看起来柔和,而是更显得更精神。她……从容飒爽,如同一棵秀挺的青松。
还没等母亲开口,纪优珣恶语相向:“滚远点,这是我们的家务事!”
小时候乖巧的小年糕到底去了哪里?菩翎小小惋惜了一下。她将两人此时的状况又看了一遍,“如果在我眼里,看到的是家务事的话,我当然不会插嘴。”
“你什么意思?大婶!”多管闲事的女人最烦!
“优珣!”母亲赶忙替儿子道歉,“对不起,我儿子不懂事。”
“没关系,他说是大婶没有错,您说他不懂事,也没错。”
“我现在心情很差,我打人也不分性别,尤其是插手别人家事的,女人!”纪优珣放下狠话,他现在恶劣的心情,没有什么可以抚平。
“首先,我要纠正你的是,这里是公共场所。其次,我再告诉你,当你的行为有可能对别人造成伤害时,不管是不是家务事,任何人都应该伸出援手。再次,对于不懂事的小孩,还是趁早教育比较不会造成公共隐患。”
小孩?公共隐患?这个女人管事管宽了吧?纪优珣咬牙切齿道:“那请问大婶,我哪里违反了你的首先其次跟再次?”
问得好。李菩翎正色道:“你丝毫没顾忌到你妈妈的感受,把家务事搬到公共场所来,主动将家务事变成众所周知的事这是首先。你完全不理会妈妈穿着那么高的高跟鞋,让她在这么滑的地板上跑动追你,极有可能会滑倒或扭到造成伤害这是其次。你那么激动的情绪,嚷着说要让谁哪里不像谁,这就是治安隐患。”
“你……”纪优珣怒火飙升,可是看到母亲的高跟鞋,再看她泪流满面的模样,一丝愧疚在怒火之间浮出来。
李菩翎趁热打铁,语重心长道:“你的出发点可能是好的,可是要想保护妈妈,首先不要让自己成为伤害妈妈的人。”
纪优珣牙关紧咬,拳头紧握。他是恼怒的,可是他竟然不能回嘴不能反击,因为这个啰嗦的女人,说的每句话,似乎都能让他深省,让他无言以对!
他不服!
“总之!我一定要妈妈离开那个男人!”说着他怒意腾腾地冲了出去,当然不是往珠宝区的方向,而是往外跑。
“优珣……”母亲迈出两步,停了下来,她回头对菩翎笑了笑,却抹不去眼里的苦涩,“小姐,谢谢你。”
“您别客气。”看她苍白的模样,菩翎不忍马上离开,“您一个人,没关系吗?”
优珣母亲摇摇头,走出几步,感觉一阵虚软,她已经因为她的男人心力交瘁,又因为两个儿女,力不从心。菩翎脚下几大步,扶住她,“我还是,扶您到隔壁的咖啡厅坐坐吧。”
两人坐在咖啡厅内。
优珣母亲喝了几口咖啡,精神恢复了不少。看着面前从容有礼的女孩,心中再次浮出好感。不知何故,从见女孩第一面,她就觉得很亲切。
“小姐,今天多亏有你,真的非常感谢。”
“您叫我菩翎就好,我叫李菩翎。”
“菩翎。我叫郭珊妮,你可以叫我妮姨。刚才那是我的儿子,叫纪优珣。”
“嗯,我认识他。”菩翎笑着说。
“你认识?”郭珊妮有些诧异,她跟优珣,上个星期刚从伦敦回来。
看出她的不解,菩翎解释道:“我小时候有见过他跟优璎。那时候我跟爷爷还住在仁山,纪奶奶就住我们家隔壁,所以寒暑假有跟优璎和优珣在一起玩耍过。”
“你……你就是那时优珣口里常念着的那个姐姐?”说到小时候的儿子,郭珊妮脸上来了笑意,那时候她们还比较幸福,优珣也什么都还不懂,“当时优珣,天天盼着放假,经常说要回奶奶家找你呢。”
“是吗?”菩翎莞尔,只是他现在已经完全把她忘记了,“不过,妮姨,我好像都没见到你跟优璎、优珣一起回来呢。”
说到这个,郭珊妮整个人都暗淡下去。
“我,不能回去。因为我不是优珣爸爸的妻子,我是一个情妇,不能见光的情妇。”
“对……对不起!”菩翎觉得有些无从说起,因为她向来信奉,男人不可靠,女人不靠男人,也同样过得有声有色。所以,她至今没谈过恋爱。
所以说,男人啊!有了老婆,还要对另一个甜言蜜语,然后两边都放不下,而又负不起两个女人的责任。她突然想到纪优珣怒吼的那句话:“那个人还不是他的老婆!”这么说来,现在是涉及到三个女人的事情了?唉,有时候,女人还是太宠男人了!她绝对不要做这样的女人!
不过,这么说,小年糕是……私生子?
“其实,你也觉得我很傻对吧?”郭珊妮笑得有些苦涩,“可是你知道吗菩翎,我不知道我爱不爱这个男人。”
她很爱她的丈夫,可是他死了。她带着女儿远走他乡,碰到了优珣的父亲,纪相佑。那时候她漂泊无依,纪相佑却那么像她死去的丈夫,她以为这是上天以另外一种方式,将丈夫还给她,所以紧抓着不放!就算知道他有妻室,也不放手。后来,她生下了优珣。甜言蜜语,终有完结的时候,可她却已经习惯把他当成她的丈夫,想抓牢他,用尽所有。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小时候,两个孩子不怎么懂,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很少回家。可是长大了,经历了太多流言蜚语,单纯的性格不复存在,“可我真的希望优璎跟优珣好!菩翎,你帮我……帮我看着优珣,我很担心现在的他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郭珊妮已经不去计较为什么她会跟一个刚见面的女孩说这样的话,为什么想要拜托她照顾优珣,她只知道,她相信眼前这个沉稳的孩子!
“可是……”她怎么看得住他?
“菩翎……”郭珊妮眼里又冒出眼泪,“他小时候就很听你的话,请你帮我教教他,可以吗?”
“……”她可不可以说不啊?可是一个母亲为儿子所流的眼泪,竟让她那么难以抗拒。
“我知道这样很冒昧,可是菩翎,可以拜托你吗?”
“……可以。”
这时候,菩翎觉得,女人的眼泪有时候,跟男人一样……让人受不了啊!可是可是,她竟然答应了!虽然小时候,她觉得小年糕很可爱,可是现在纪优珣的身上哪里还有小年糕的影子?而且,那忘恩负义的小子,竟然已经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通过郭珊妮,李菩翎约到了纪优珣。
见到咖啡店里里,一身迷彩军装,英姿飒爽的李菩翎,纪优珣有一会儿的失神,然后无限嘲讽道:“大婶你除了上次穿的衣服品味极差外,原来还有比上次衣服更差的仿冒军装呢。”
她都还没嫌弃他另类的装束,他还敢对她品头论足?菩翎没跟他冷嘲热讽一般见识。
“现在你暂时不要说话,听我说。”
“我为什么不要说话,约我来的可是大婶你!”纪优珣脸色又臭了。
“纪优珣,你真把我忘记得这么干净?”臭小子,长大了翅膀硬了啊!
“大婶你在百货大楼,啰里叭嗦的欧巴桑模样确实让人难以忘怀!”纪优珣依旧操着讽刺的口吻。
不跟小孩子计较,那只会显得自己幼稚,降低自己的身份。菩翎再次冷静开口:“我待会儿还要赶回部队,所以现在你乖乖待着听我说话。”
“哦,原来你的军服不是伪劣产品啊……”
他根本没听她的命令不说话,而是更快地顶嘴,讽刺的样子更明显。这根本听不懂人话的家伙,菩翎面色一收,正气凌然,纯军人威信十足的模样。
“纪优珣,从现在开始三分钟内你要保持缄默,执行!”
“……”纪优珣被她严肃的模样唬得有些愣住,但没过一会儿,他扯出更不屑的笑容,“别笑死人了,我又不是你的兵,我为什么要执行?”
啪!
她拿起桌上的菜单,敲在他的头顶,而且力道不小。他正要发火。她说道:“你要想让你妈妈离开你爸爸就听我说话。”这话说得有些不厚道……
“我没有爸爸!”他十分忌讳别人把纪相佑说成他的父亲。
“……”菩翎看了他一眼,点头,“好吧,我想说的是,你妈妈同意离开纪相佑。”
“真的?”他可是抗争了好几年都没效果,到她这里,没两天就搞定?
“当然有条件。”
“什么条件?”什么条件都行,只要让妈妈离开那个男人!
“你,想办法通过JZ军校的选拔,进入JZ,并顺利毕业,你妈妈就答应离开纪相佑。这是你妈妈跟我列的相关条款,上面有你妈妈的签名。这是JZ的资料、报考的资格选拔考试内容。”
“大婶……”
“你务必看仔细弄明白,并记在心上。”
“喂……”
“如果有什么弄不明白的,你可以从头再看一遍,或是打我的电话。电话号码连同可以打电话给我的时间我也一并附加在资料当中。”
“女人!你说完了没有!”纪优珣恼怒之下,一把将资料狠狠摔在桌面,发出巨大的响声。一直说一直说不问他的意见就算了,还不让他插话。
李菩翎丝毫没被他的暴怒影响,抬手看了一下时间,缓声道:“还差五十秒三分钟,你有什么意见要发表的吗?”
“你一直只顾着自己说,有让人发表意见的意思吗?我有说我同意了吗?”
李菩翎看着他,目光从容,“那你不同意吗?”
“我!”难得妈妈给个让步,他应该牢牢抓住这次机会,“……也不是不同意……”
“那就这么定了。”她再看了一下表,“时间刚好三分钟,那么再见了。”
说着,她将两人的咖啡钱放在桌面上,戴上军帽,整理衣着,检查行装,动作一气呵成,就连踏出门口的脚步,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纪优珣从头到尾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发出感慨:这女人……是不是人类?
他受不了地将视线转回桌面,才注意到桌面上的钱,一股类似故意找茬的怒火蓄意地涌出。他抓起桌上的钱,追上那个迷彩的背影。
“喂,大婶,我从来不让女人出钱请我吃东西!”是的,某种情绪,让他故意找茬来了。
听到他的叫唤,李菩翎打开车门的动作停了下来,回头看了那像暴走族一样的男生正朝着她吊儿郎当地走过来,她摇摇头,低头钻入车内,对着吉普车驾驶座上的人开口道:“司恩,开车吧。”
“好。”
车子才发动,刚刚离车还有些距离的纪优珣,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此时已经跑到了车子旁边,将手搭在车窗上,俯身朝着车里的菩翎勾起不屑的嘴角。他将钱丢进车里,菩翎的座位旁:“虽然,你的外表跟女人有些差距,但是毕竟大婶也是女人,所以……我不花女人的钱。”
难道他的妈妈不是女人?不过这小子,速度还不错,体能考核有希望能过关呢。菩翎不与他计较,拾起身边的钱。
“那么谢谢你的招待。”
就这样?没下文了?他追着跑出来是想惹恼她来着!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望着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找茬。
“还有事吗?如果没有请从车边离开,我们马上就要开车了。”
“哦……有事,有事啊!”俯身在后座车窗的纪优珣转移前窗,对着充当司机的人上下打量着。那人也穿着一身军装,晒得黝黑的脸,更显得俊朗,“大婶,这是你的男朋友?怪不得那么赶时间,原来是赶着去约会啊!”
“你好,我叫司恩,你就是……纪优珣?”司恩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因为笑容,硬朗深刻的人,立刻变得灿烂起来。
“你连我是谁都知道?”她连这个都跟别人说?纪优珣藐视李菩翎一眼,又转头对司恩说道:“你什么眼光?那样的大婶你也能看上?”
“我……”
李菩翎看了看时间,打断司恩要做的解释,对挨着车不肯离开的人招手,“纪优珣,过来,我还有样东西忘了给你。”
纪优珣特散漫地又踱回后座的窗边,再次俯身对着窗户里的人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啊?大婶。”
李菩翎毫不犹豫地挥出直拳。
一直散漫的纪优珣瞬间反应过来,却也只来得及往后退开,躲避这出其不意的一拳。司恩笑,十分默契地启动车子。车子缓缓前行,车窗慢慢上升。菩翎对着窗外半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的纪优珣缓声道:“不要还像个孩子一样幼稚,两个月后,JZ见。”
见过幼稚的,还没见过像纪优珣这么幼稚的!当然,刚刚她那直拳,只不过是假动作的而已,不必跟小孩太认真,那会降低了自己的身份。这样的想法,在见到纪优珣后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出现在李菩翎的脑海中。
车窗完全闭上。
纪优珣才如梦乍醒,爬起来追着车子,他的怒火让他脚底都几欲冒出火星子来,可是即使这样,那辆吉普车还是隐没在车流当中。他只能对着车尾气,怒吼:“该死的女人,等着瞧吧,看我怎么整你!”
现在,即使仅凭这点,他就一定要进JZ!他倒要看看,撕下那女人貌似天塌下来依旧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的面皮,她气急败坏是什么样的!
啊,还有,她的眼泪,应该会让他享受到不行吧!
两个月后,新兵训练场上。
跟李菩翎想的差别不大,她看到了新兵中那个……不良少年。他编排在她带的五班。
他们班的是女教官?!五班因此冒出无数的猜想:女教官会不会比男教官宽松一些?会不会成绩跟男教官带的班级产生差距呢?JZ这一届新兵分五个班,当别班男教官都在铿锵有力地发话,他们班的女教官,怎么只是看着他们不说话呢?战士们各种各样的疑惑都冒了出来。
菩翎脸上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她看在眼里。
“我叫李菩翎,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将一直担任你们的主教官。希望日后,我们相处融洽。”
声音不大不小,不快不慢,利落清晰。
“现在,大家把手上的行李拿到指定宿舍,十分钟后统一到理发室修剪头发。再到后勤部领取你们的寝具、衣物和洗漱用品。”她抬手看了一下时间,“一个小时后,穿着你们的操练服,在这里集合。”
纪优珣拖着皮箱走了过来,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大婶……”
“首先从你踏进JZ的那一刻,你对我的称呼,只能是李教官。其次去理发的时候,叫师傅把你的头发剪到最低限度的短,把上了色的头发都去掉。再次你自己先把耳朵上的东西清理干净,以免到时候要麻烦师傅帮你处理。”她又习惯地看了一下表,“那么,五十八分钟以后见。”
依旧不急不缓的声音,却很轻易抢了他的话,还不容他插进半句话,然后潇洒离去。
纪优珣受不了地白了她一眼,把手抬起来,看看根本只有手链没有手表的手一眼,学她的语气:“那么,五十八分钟后见。”说完,他自己打了个寒战,“女人做成这样,也算五千年产一个。”
五十八分钟后。
穿着操练服的战士们集合在制定的地方。
李菩翎看着战士们干净利落的短发,特意留了一眼,在纪优珣那。
估计理发师傅也觉得他那头叛逆的头发太碍眼,果然理得十分精短。不过,这样的发型,不仅没影响他俊秀的五官,还把他俊美的轮廓更清晰地展示出来。她以为司恩该是她见过的最“标致”的兵,没想这个小时候过分漂亮的小男生,忍辱负重长成了轮廓坚毅俊秀的男生!
纪优珣瞪着她,虽然剪去他那头很潮的头发,他也不介意,只是合了她的意,他有些不甘心,从见面到现在,他可一直属于劣势。在这个规矩繁多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整到她?
菩翎道:“每个教官,都有自己训练的一套模式,比如……”
她转头看向隔壁四班的队列。
四班教官钟镇越,长得人高马大,被称为黑面神。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有打过一些交道。她记得他经常会有些让人“憋死”的举动。这第一天的战士训练,不仅李菩翎再次见识,她所带的五班也有幸目睹。
四班的战士中,突然有一个人捂住鼻子“噗”地就笑出来。黑面神浓眉一挑,大声问:“笑什么笑?!训练有什么好笑的?”
喷笑的战士指着旁边的另一个战士说:“他……”
“在发话之前,先说报告教官!”
“报告教官!他……一直在放屁!”
战士们一听也都跟着捂鼻子笑起来。
黑面神大喝:“既然你们喜欢捂着鼻子,现在开始,捂住鼻子,一分钟内不得呼吸,执行!”
他抬手看表,战士们开始执行。有的战士知道松松手,有的憋得满脸通红。黑面神倒也没计较,可是真正憋死人的是下一组执行:“时间到!”
同学们赶紧松手,贪婪地呼吸。与此同时,又有污浊空气的响声响起。不知道是谁又那么不识相,大家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捂鼻子避去嫌疑。可根据推断,这不小的动静发声源是……黑面神!
战士们的手上下不得。黑面神下达命令:“立正!闻!执行一分钟!”
……
李菩翎转回视线看自己的战士。
五班虽然觉得黑面神的举动足矣让人绝倒,但是看到李菩翎依旧没有丝毫表情变动,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不敢怠慢,生怕重蹈四班的覆辙。
“我想,在进行训练之前,有必要跟大家说明一下我的个人习惯。”
战士们暗暗祈祷,这习惯千万不能跟四班教官的雷同。
“在大家的言行举止,没达到违反纪律之前,我会以暗示、明示的方法给出三次改正的机会,但是如果是第四次,不好意思,多重的处罚都有可能。”
纪优珣耸耸肩,散漫地站着,懒懒问道:“那要是你的暗示我们没看到呢?”
李菩翎神定气稳,清晰道:“那么,我现在明示,纪优珣你今天的三次机会已经用完。首先跟教官说话的时候,要先说‘报告教官’。其次作为军人,任何时候包括说话,都要抬头挺胸,严谨认真,不能耸肩晃腿。再次,说话要大声干脆,杜绝懒散傲慢。在训练过程中,没有特别需要,军人只需要说三句话,‘是的,教官’‘不是,教官’‘对不起,教官’。现在,我回答你的提问,暗示以我做出计算,若是看不到,也只能说明你没把握时机。”
“你这分明是故意刁难!”她明明还没开始,就拿他杀鸡儆猴!纪优珣险些没跳起来,火爆的性子一览无遗!
“军队讲究绝对纪律,绝对服从。对已经做出的解释公然违反,纪优珣,绕跑道跑十圈,执行!”
纪优珣脸色更是难看,隐忍乖戾的脾气,双眼都爆出血丝来。她让他进JZ是为了随心所欲地刁难他,让他出丑的对吧?菩翎坦然自若地望着自己的兵,情绪跟她的声音一样,没有丝毫波动:“JZ,是训练军人的地方,如果有人受不了,随时可以退出。”
她看向纪优珣,仿佛是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纪优珣腮帮子紧了又紧,为了妈妈,他一定要从这里毕业。他跨过自己的怒火与自尊心,迈开了跑十圈的第一步。然后,每踩一步都恨不得脚下踩的是那个可恶的女人!他一定会让这个倒胃口的女人……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他重重地吐了几口恶气!总之!他总有一天要让她哭个死去活来!他就不信,他还拗不过一个女人!
所以,他要跟她玩到底!
可是,他渐渐发现,JZ几乎是这些教官跟领导的地盘,加上那些纪律条款,特别是那该死的“一切听从指挥”成了李菩翎虐他极其有利的后盾!
光是稍息立正,正步走,齐步走等几个简单的事情,那女人都可以借题发挥,鸡蛋里挑骨头,让他受尽折磨,颜面丧尽。她指挥着别的战士跑步走,却把他拎到一旁,学踢正步。即使她背对着他,对别的战士作指正,也能眼尖地发现他偷懒,而且一抓一个准。
这不是故意是什么?
还有她最擅长“首先其次再次”然后“那么”最后“执行”的说话方式,让他很受不了。
最可恶的是,她能从头到尾到保持着那倒胃口的表情丝毫不动摇!
“纪优珣,腿绷直,脚尖下压,脚掌与地面平行,离地面约25厘米。手心向内稍向下,手腕下沿摆再高一点!左右脚以三分钟一次替换脚原地再重复三十遍,执行!”
又是执行执行执行!纪优珣的脸黑了大半。
“好了,大家原地休息十分钟……纪优珣,不是说你,以原来的频率,继续执行。”
也不能怪她,他表面上不叛逆了,可是心里老想着跟她作对,做什么都是漫不经心,她不罚他都难。
战士们喝水的喝水,休息的休息,不再对这三天两头就被单独练习的纪优珣感兴趣。李菩翎走到他旁边,他以为她要再说什么的,可她只是蹲在他脚边,一手拖着他的脚踝处,一手压着他的脚面。
“腿绷直,脚掌与地面平行。”
说着她站起来,左手平放在他大约锁骨下方的位置,右手放在他腰后的脊骨上,双手同时施力,“背部挺直,不要耷拉着。”她的手又换了一个位置落在他的手上,拢了拢他的手指,“不要太用力,轻轻握拢,拇指伸直贴于食指第二节。”
他……用力了吗?
纪优珣咽了一口口水,刚刚明明他就那么懒懒站着而已,只是在她的手贴在他背后时,他突然全身紧绷,十指都在用力。她碰到他手指时,他的心里竟然也有些慌张!
怎么一回事啊?
为什么他突然闻到,男人汗臭味以外的不知名的清淡香味?
纪优珣脑子一片浑然。
“向前摆臂时,肘部弯曲,小臂略成水平,手心向内稍向下,手腕下沿摆到高于最下方衣扣约10厘米处,踏步时上体正直,微向前倾。”
他竟然没有反抗,做了十分标准且帅气的正步走。
“不错,归队!”
回到队伍中,满鼻子汗臭味的时候,他似是突然从浑然不觉中惊醒,然后恨不得将仰天长啸!他刚才是撞了鬼了?竟把那么优美的动作做给她看!
可是,这个时候,再看这大婶的脸,怎么会觉得不那么碍眼了呢!特别是她现在淡淡望着他的眼睛里,他似乎看到了她光芒熠熠的目光。
直到……直到……
“纪优珣,出列!”
出列?
“是,教官!”
“为什么叫向右转的时候,你不动?”
站在队列外面,他才看到大家都已经向右转,他走神走得这么厉害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难道……她刚刚那么看着他,就是她所谓的“暗示”吗?
该死!
他还当她在看他呢!
眼前明明还是那个超级倒胃口的大婶!还是他想要捏死的那个女人没错!
该死该死,他为什么会走神?疯了吗?
他一定是疯了!
纪优珣换下制服,直冲大门。
一辆眼熟的吉普车缓缓驶来,在大婶的旁边停了下来,车上跳下一个人。
没错,是那天在咖啡厅外,来接她的男人。那男的是不是眼睛有问题,看上这种男人婆,其实大婶也不像男人婆,只是……与一般的女人不大一样,她飒爽从容……
是不是又发疯了?怎么会想到帮大婶澄清形象?纪优珣恨不得打自己一顿。
看看,大婶现在的笑容……这么多天不见眨动的表情,竟然在那个叫司恩的男人面前变样了……他只能说,大婶笑得真走样!
越看越不顺眼!他慢悠悠地走过去。菩翎背对着他,并没有瞧见,继续说着:“明天晚上?有空啊!你确定是铁板鱼?”
司恩点头,“你连我的话都质疑?”
“不是,怕是爷爷又跟你串通好了设计我去相亲之类的。”
“相亲?爷爷有让你相过亲?”司恩皱起眉头,随即笑开,白白的牙齿亮晶晶的,“我跟爷爷说别让你相亲了,许配给我。”
“以前没见你敢这么说话?太阳晒不黑你,倒把你脸皮晒厚了。”
司恩打开车门,“以前是觉得你不着急,我也能等,但是爷爷说要让你去相亲,我可不能坐视不管。”
“说得跟真的一样。”说着菩翎准备上车。
纪优珣突然跑起来,一把打开车后座的门,钻了进去。
“教官,请让我坐个顺风车。”
菩翎跟司恩相互看了一眼,菩翎叹了一气。
“我住向北道,你住京华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不同路。”
“哦,我没说那个顺风车,我是说坐教官的车,顺一路问些列队上技术性的问题。”
这样也叫顺路?菩翎摇摇头,钻入车内。司恩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那个理所当然的纪优珣,失笑道:“你……直拳?”
直拳?纪优珣愣了好一会,才会意,瞪了上次出假拳吓唬他的李菩翎一眼。
“直拳怎么了?”
“你躲得很好。”司恩哑然失笑,发动车子,“需要我们先送你回京华路吗?”
我们?!这词纪优珣听得格外刺耳。
“就这么决定吧。”菩翎也赞同司恩的说法,“先送他回家。”
车子开到京华路的一个小区内,还没停稳。纪优珣“嗖”的一下就冲了出去。对着正准备上楼的一男一女高声道:“他怎么又来这里?”
菩翎看到那男女中,女的是郭珊妮,还有一个……应该是纪相佑,因为优珣眉宇间有些许他的模样。看纪优珣怒不可遏的模样,他对纪相佑确实存在很多的看法!
“你别再来骚扰我妈,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纪相佑看着优珣,无声地叹了口气,“优珣,有些事情,你还小,不懂。”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以前他是不懂,可是他现在不是小孩子,他这个父亲的所作所为,他一滴不剩都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优珣。”郭珊妮眼泪又上了眼眶,“妈只想有个完整的家。”
“可是你等了二十年,得到了什么?”纪优珣咆哮着,“他给了我们什么?”
“优珣……”纪相佑仍旧是一言难尽苦着脸。
以前,菩翎觉得,有父母的孩子,就很幸福。可是现在看,也不是所有有父母的孩子都幸福呢。为什么明明齐全的家庭幸福却不健全了?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纪优珣不听纪相佑说话,直视郭珊妮低声问:“你到底,要我还是要他?”
“优珣,你知道妈妈那么爱你……”郭珊妮哭着,却也无法给优珣想要的答案,如果可以,她想要的是一家人团聚。
优珣突然冷冷一笑,“好,那我走!”
说完,他撒腿就跑。
李菩翎边下车边对车上的司恩道:“你先回去,我晚点给爷爷打电话……妮姨,放心,我会看好他。”
从上次见面,妮姨拜托她照顾优珣后,就常给她送好吃的好喝的,还说很多温暖人的话,所以她是拿人家好处,得替人家消灾啊!
她追着纪优珣而去。
两个小时后,她开始后悔了自己这样的决定。纪优珣当自己是酒桶,发了狠往里装酒,现在已经开始神志不清,说话不流利。
一拉他坐计程车,他就喊:“吐……吐吐……”可是,总不能把这德行的他丢回去给妮姨吧?
又一个小时过去,当她架着他走进向北道,他已经开始豪迈地唱歌:“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憋死他都接不着下一句,也不知道是我爱你中国,还是我爱你我的家,还是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呃……原谅一个女军人,能想到带“我爱你”的歌曲仅限于此。总之,他就嘶吼着不着调的这三个字,后面什么都不接!时间还不是太晚,路上行人不少,向她投来的目光更是……光怪陆离!最主要的是,她身上还穿着军装!
真是折腾她一身豪迈的军装!
“重死人了!”她将他往便利店旁的长椅上一丢,“酒醒了,就自己回家。”
说罢,她便迈开步子。其实,她不是真的要丢下他,只是想进便利店买点能醒酒的东西。歪倒在座位上的人,突然将腿卷起,缩到椅子上。
“姐姐不要走……”
便利店感应门已经自动打开,门口的李菩翎却站在原地不动,好一会儿才缓慢地偏头看着椅子上的人。他并没有看她,只是卷在长椅上一动不动。
难道她刚才是幻听?
虽这样想着,她却折身走回来,站到他的身旁看着他。他只是一脸红扑扑的酒晕,没有眼泪。她叹了口气:“还怕你又哭鼻子呢。”她没好气道,“先等我一下,我给你买点日用品就回来,知道吗?”
她才转身,椅子上的人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坐了起来,眼睛迷蒙地看着她。看不看到她,她不能确定,因为这氤氲的眼睛里是倒映万家灯火的水汽。
“姐姐,不走不可以吗?”
他的手抓得很紧,紧得仿佛让她的心跟着窒息。这样楚楚可怜的模样,分明是小时候那个黏人的小年糕,可是他口中所念着的姐姐,是指她吗?
“优珣会对姐姐很好的啊!”
难道他记忆的深处还记着小时候的事情?
虽然现在他的头发很短,但她还是有想抚摸他头发的念头。她空闲的手正要覆上他的头,紧握着她的人突然大声道:“大不了我给姐姐唱歌还不行吗?”
唱歌……菩翎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又要唱无数个我爱你吗?她试图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酒醉的人更是一把抱住她,脸贴着她的肚子上。
直拳,摆拳,勾拳,横踢,侧踹,前蹬,弹踢……她要不要把擒敌的套数全都施加在这小子的身上!
为什么,面对这小子,她总是反复地在后悔。刚刚她想拉开他的举动,又反悔地停止了,因为这小子正低喃着:“唱好了,姐姐就不会不要优珣了对不对?那我唱姐姐教的第一首歌……”
[喜欢春天的人儿是,心地纯洁的人。
像美丽的紫罗兰花一样,是我的友人。
喜欢夏天的人儿是,意志坚强的人。
像冲击岩石的波涛一样,是我的父亲。
喜欢秋天的人儿是,含情深重的人。
像描述爱情的海燕一样,是我的爱人。
喜欢冬天的人儿是,胸怀宽厚的人。
像覆盖大地的雪花一样,是我的母亲。]
原来,他记忆深处,果真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刚刚他口中所说的姐姐,也是她,因为她教他的第一首歌,就是这首歌。
唉,这小子……真是超级大麻烦!
现在也不用再去买什么生活用品了,他开始赖在她身上不肯走了!见过喝高了打架的,见过喝麻了乱亲人的,见过喝倒了不省人事的,还真没见过喝酒后变成小孩的!
他以为他真的还是小孩,抱抱就能抱起走?菩翎认命地将已经比她高出不少的“小孩”背到身上。沉重的体重跟滚烫的体温,也跟小时候相差太多了啊。唯有一个动作没有变,他喜欢把脸贴在她的耳朵旁。
冰凉的耳朵,遇到他滚烫的面颊,没一会就像快要燃烧起来一样发烫。虽然很烫,却又能那么清晰地听到,他沉沉的呼吸声,从耳边一遍一遍掠过。
她的脸跟着红了。
随即,她自嘲地哀叹,就因为她是姐姐,所以要角色互换,女背男?
臭小子,平时就知道跟她抬杠,喝醉了还继续折腾人,计程车不坐,自己呆着还哭鼻子,背着走才肯安静了,有本事现在他给她下来跑步回去。
道路两旁橘黄的灯光,拉长了一个穿着迷彩军装的女军人背着一个长腿少年的影子。虽然不怎么符合常理,可是……路灯却显得那么柔和。察觉背后喝醉的人太过安静,女军人微微喘着气,话倒是多起来:“纪优珣,稍息,执行。”
“纪优珣,立正,执行!”
“纪优珣,齐步走,执行!”
“纪优珣……嗯!”
口令突然完全停止。
察觉脖子动脉处突然传来一阵刺痒,然后是滚烫的疼意,军人李菩翎突然间站得笔直,全身动弹不得。刚刚贴着她耳朵的脸,此刻正埋首在她的肩窝里,啃咬着她的脖子,完后还咕哝:“……不要吵……吵我就咬你……”执行执行……这些日子他听得太多了!不过,刚才咬的地方,味道还不错,再咬一下……他闭着眼睛,又寻找那个地方埋头咬下去。
牙齿倒是没怎么用力,只是他吮吸的力度,让菩翎以为那儿已经被咬破了,一定是动脉被吸破了,不然……她怎么会贫血头昏,呼吸不得?
可是……又不是吸血鬼,他干吗咬她的脖子!
“砰”的一声。
某吸血鬼……某醉鬼被女军人最狠的一招过肩摔,撂在生硬的走道上,姿势从趴在背上,变成趴在地上,可想而知,醉鬼在半空旋转了至少三百六十度,但是是几个三百六十度,就不得而知了。
就这样,醉鬼被弃尸荒野长达半个小时后,才又被女军人抬了回去!
只是事发现场版才结束,后遗症接踵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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