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驾崩,皇后陪葬,举国共哀同披素衣,三日内不允许举办喜事,违者,斩。
先皇驾崩?他的父皇,真的殁了。母妃曾抱着他大哭,父皇因思念一女子沉溺丹药,病也不医,身体每况愈下,恐命不久矣。
在他逃出皇宫的半年之后,他的父皇如他母妃所预言的那样,驾崩了。他没有母妃也没有父皇了,什么都没有了。
周遭的人小声的议论着。
“不久新皇登基,就要大赦天下啰,皇城这段时间又要乱了,唉。”
“你这担心太早了,不是还没登基?”
“我听说呀,这太子登不了基……”
“你别胡说,这可是要杀头的!”
“我这可不是胡说,等过了这先皇丧期,不就一切分晓了?”
“那这皇榜是谁发的?”
“这你都不知道,是首辅大人和两位内阁大臣,还有太傅一同发的榜!”
太子没有登基?!这朝廷之中发生了什么事?风息凝神又仔细地看了看皇榜,皇后陪葬,皇后陪葬?皇后怎么可能陪葬?惠国自开国以来,就万万没有国母陪葬的先例!除非,除非那个女人自愿?这怎么可能?这女人眼里只有权力,没有对父皇的爱意,她怎么甘愿舍弃她最爱的儿子去给父皇陪葬?
再看了看皇榜下面的字。
竟是父皇下的旨意!如此,那太子是真的不能登基了。
母妃,你看到了么?那个女人被父皇赐死了!那个女人死了!
风息脑中一片混沌,那个女人死了,哈哈,那个女人死了。他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着,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那个女人死了,陆尚书和岳将军也都被平反了,他们,不再是通缉犯。可笑,那个女人一生都处心积虑地残害别人的儿子,到头来,她自己的儿子依然不能坐上皇位。
有些昏昏噩噩,风息走着走着,猛地抬头,却发现自己走回了天下第七楼。
“残念,残念,残念……”风息欣喜地叫着。
“外面情况……”
“她死了,她被赐死了!”风息有些失态。
“哦。”皇后死了,可是岳家却再也回不来了。他永远记得那天,他看着岳家的上上下下押赴刑场。一颗颗人头,一地的鲜血,在他们临刑的时候,他转身走了。他只是想着回来为家人收尸,才会中了皇后的埋伏。爹,娘,孩儿恨不能亲自为你们报仇!
“没有通缉了,陆家和岳家都被平反了……”
“可惜,太迟了……”
陆谦,残念,他们都知道他们的仇人就是皇后。
残念更是坚定了信念,无论如何都要辅佐九皇子登上皇位!
“嫣儿呢?嫣儿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陆谦回过神来,才发现嫣儿没有在!
“嫣儿?糟了!”
他把嫣儿给忘了。
“你……”陆谦一只手拽住了风息的衣领。
“我只是……”风息有些语无伦次,他该怎么说?说他因为父皇驾崩,那个女人也死了而一时心里悲喜交集?这些都不足以成为他丢了嫣儿的理由。
“浮笑,冷静,说不定嫣儿就在上面。”
“我去找她。”
“她或许会在街角的茶摊那里。”
但愿,城门没关,但愿。
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如今已经近黄昏了。再过半刻,城门就要关了。这几日,好像因为什么原因,城门关得比平日要早半个时辰。
嫣儿坐在茶摊旁的台阶上,百无聊赖得晃动着双腿。怎么风息还没有回来呢?肚子好饿呢。
“小姑娘?”
“老爷爷。”
“小姑娘还在等你哥哥?别等了,这么久了他不会来的。”真可怜,怕是家的养不起给带出来扔的。这世道,真是越来越难讨生活了!
“他一定会来的!”嫣儿坚信着,只是,风息怎么还不来呢?
“小姑娘,知道自己家在哪儿吗?”
嫣儿点头。
“既然知道就自己回去吧,我瞧你也不像城里的孩子,城门马上就要关了!”
嫣儿急了,城门要是关了,她和风息怎么回去呢?
“我要在这儿等他。”
“万一他先回去了呢?还是别等了。”
“不会的不会的”,说话间已经带了哭腔,“要是我走了,他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唉,这小姑娘真倔。时辰到了,爷爷我要收摊了。小姑娘要是等不到,就先回去吧。”老头挑起了家伙,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在老头走后,不少人前来搭讪。
“小姑娘,等人呢?”
“小姑娘是不是迷路了?”
“小姑娘,你看这冰糖葫芦是不是很好看?你要是跟姑姑走,它就是你的了。”
“小妹妹,天都要黑了,待会儿啊妖魔鬼怪都要出来了。它们专吃小孩的,怕不怕?”
嫣儿依然自顾自的晃荡着自己的双脚,一二一二……
“真是可惜,这么水灵的小姑娘竟然是个哑巴!”
“还真是个哑巴。”
“哑巴又怎么样?倚翠轩照样能把她培养成头牌,盖过天香阁的花魁!”
“你这吹牛的吧?怕进了你倚翠轩,这么棵好苗子就被你给毁了。”
“就是,小姑娘,跟叔叔走,叔叔带你吃香喝辣的!”
“这小姑娘一身的衣服真是太艳丽,呀,这不是冥婚的嫁衣吗?!”
嫣儿蓦然抬头,眨了眨眼睛:“我等的人就要来了,你们不要挡在我前面,他会看不见我的。”
原来,不是哑巴!
只是,这身上穿得也太……晦气。
“小姑娘……”
“别说话,你有口臭。”
涎皮的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上去,干瘦的赌徒自讨了个没趣。
“姑姑没口臭,姑姑身上还香香的。姑姑请你吃冰糖葫芦,又酸又甜,可好吃了!”
“阿嚏——,阿嚏——”刺鼻的胭脂水粉味儿引得嫣儿连打了两个喷嚏。
“去去去,你还是走开,你身上的那股味儿比口臭还难闻”,大个子的屠夫挤了挤一旁的老鸨,对着嫣儿“温柔”地笑着,“我那两股味儿都没有,小姑娘跟叔叔走,叔叔啊保准你吃香喝辣的,还有漂亮衣服可以穿。”屠夫打的主意,自是和赌徒、老鸨的不同。他的小子是个天生的痴呆,如果能捡个这么漂亮的小丫头回去做童养媳也不赖。若是她不听话,再把她卖到妓院去也不迟。
岂料,嫣儿也没有给他面子。嫣儿看着屠夫,无比认真地说:“你身上有一股猪的味儿。”这倒是真的,作为一个常年杀猪卖肉的屠夫,身上有一股洗都洗不掉的臊味儿。
这小姑娘,真是不好糊弄。
几个人摇摇头走了。
一拨又一拨的人来了又走,天已经完全黑了,城门也早早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