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铃最初是用来镇鬼的,它所发出的声音阳世间的人听不到。
为什么,释南能听到?
难道……
我拉起释南的手。
释南的手掌宽厚,比我的手要大上一圈。掌心能摸到纵横交错的伤疤,温热……
没错,温热,有温度。
而且,有影子。
此刻,他被拉长的影子,正罩在我的身上。
鬼,没有体温没有影子。所以,释南不是鬼。
可,他为什么会听到铃铛声?这铃铛在我手里近一年了,我晃的力度再大,也没听到过它发出的声音。
“苏青柠……”身前,释南略略沉默,道,“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就想站在这挠我手心?”
呃……
我回过神来,把正沿着释南掌心一道伤疤抹的手指拿开了。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我道,“我就是纳闷,你怎么能听到这个铃铛声,明明只有鬼能……”
“我哪知道?”释南笑了,停顿下,道,“何时,你在这挠我手心是想证明我不是鬼?”
我嘿嘿一笑,算是默认。
“这种事儿哪说得清,我还纳闷你为什么拿引魂索和拿根跳绳一样轻松呢……”
说着,释南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这种东西会传染,我用手背捂着嘴,也打了长长一个哈欠。
不去想了。
释南不是人,不,不是常人。毕竟他后背上连眼睛都长了,是吧。
“确定没事,是不是?你摇铃铛是突然间抽疯是不是?那行了,”释南推了下我肩膀,“回去睡觉,我下半夜还要守夜。”
我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我走出来的森林,回了帐篷。
尽量小声的钻进去,刚躺实,庄堇的声音在一侧响起,“没事不要独自一个人乱跑,特别是森林里。”
我看了她所在的方向一会,把呼吸放沉了。
这女人,有六目八耳……
次日一早,大家起的很早。简单吃了东西,收拾好行囊上路时,太阳才在山头露了小半张脸。
森林中露水大,气候又闷热,没走多久,我身上就湿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偏偏,厚实的长裤长袖还不能脱。因为森林中蚊虫丛生,蛇蚁遍布,稍有一个不小心就会中招。
左肩痛。
痛的我心烦气躁,有那么一会儿,心中当真在考虑龚叔的话,和他出山。
可也只是一想,就在心中做罢。
瞄了眼把背包挎在胸前的释南,我体会到什么是自作孽。
如果我前天晚上不用力捶了他后背几下,他没准儿能帮我分担一点重量……
因急着赶路,中午没有支锅做饭,只是靠在路边小坐,拿着压缩饼干就着冷水干啃。
啃完后,继续上路。
就这么马不停蹄,朝起夕歇的走了近十天,目的地终于到了。
四周全是山,身边全是树!往浓密的林子里一杵,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到的当天是中午,没有再行动,而是驻营休息。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在吃中午饭时,刘哥提议喝两口。
这些走盗的,身上都带着酒。
于是,安排好了下午的排岗人后,其余几人都拎起自己贴身带着的小酒壶小酌。
释南没喝,连正眼都没瞧一眼。
我问,他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他只和鬼喝。
的确,我认识他这么久,只见他喝过一次酒,就是两年前在北京和阴差喝的那次。
释南起身走到森林里去,龚叔一身酒味的靠了过来。距离不远不近,坐下后,满面带笑的道,“小柠,现在回去还来得急,大不了叔辛苦点。今天晚上,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专心吃面,没有理他。
这十天来,他几乎每天都会抽空和我说这么一句。
妈蛋,要不是深知他的为人,我真要以为他是我族上长辈,来劝我这不知深浅的迷途羊羔回家的。
周围人的喧闹声中,他往近磨蹭了两下,笑道,“罢了罢了,强扭的瓜不甜,叔不强求了……小柠,咱们两个好好聊几句天,你别气也别恼,你看你上次差点把叔杀了,叔现在不也不和你计较了?年轻人,要有些肚量。”
我呵呵一声冷笑,没有接话。
没动手,我已经很有肚量了!
当然,我不动手的最大原因是,我感觉,我好像打不过这死变态。
我现在最能拿得出手的本事就是控魂。可那天晚上,只一个照面孙明亮就被龚叔揉巴揉巴扔出去了。
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这么长时间来,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自认能像碾只蚂蚁一样碾死龚叔的?
难道,就因为每次相遇龚叔都步步后退?
那只能证明龚叔不想和我打,不能证明我打得过他……
龚叔像看不出我的脸色一样,往前凑凑,笑道,“小柠,你告诉叔,你身后那一蛇一鬼,是怎么来的?它们,是天天跟着你,还是偶尔跟着你。平时,它们都呆在哪儿?入山这些日子,叔愣是没看出你身边有放魂的法器……”
我把脸扭向一侧,屏着呼吸不去闻他身上的味道。
难道,这就是龚叔要和我讲合的原因?他这么久来一直跟着我,就是想弄清楚无止真人和常老四?
有可能。
这老变态一向对光怪陆离的事感兴趣。就像李子顾曾经布下的那个古阵,他当时犯案在身,临近年关出行不易,可还是铤而走险,从东北折腾到了河北……
只是,无止真人和常老四的事我哪能告诉他?连陆明和释南都没说的事,我会告诉他?他能知道有这一鬼一蛇跟在我身后,已经是知道很多了!
“行行行。”龚叔见我不吱声,沉默一下,又道,“这个你不说叔不强问。那,你能不能告诉叔,半年前,你在汽车站把叔甩了后去哪里了?”
我回过头看龚叔,道,“龚叔,你管的宽了点吧?”我去哪,和他有关吗?
“这话说的,叔担心你。你一个小姑娘,一走走半年,连个影儿都不见……”
“我是和你很熟还是和你交情很不错?”他疯了还是老年痴呆了?
“到底是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在北京时还救过我一命呢。当时要不是你坚持要把叔扶出去,叔已经死在那个明星的别墅里了。叔关心关心你,不为过。”
这都哪和哪儿!
我清楚的记得,从北京回来后不久,他把我堵在楼上,铆着劲要把我弄死。
还有他引下天雷劈马开心时,对我可是杀意十足!
“龚叔,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正视龚叔,“你到底想干什么?能不能让我明白明白?”
龚叔双眼闪闪发光的看了会我,笑道,“行了,你不说就算了,叔也不强问了。”
“什么不说算了。”释南从后面走过来,把水壶递给我,“你们两个能坐下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拧开水壶往地上倒水,释南把手伸到下面洗,“南哥面子大,有你在,我不和他一般见识。”
龚叔嘿嘿一笑,“我问她那半年去哪了。”
“有什么好问的,天底下是空的,她又长腿了。”
“也是。”龚叔站起身,拎着小酒壶晃荡着去那边儿继续和别人喝酒了。
释南甩甩手上的水,对我道,“你那半年去哪了?谁问也不说。”
我对他哈哈一笑,“拜了个神仙为师,进山修仙去了。”不是不说,是没什么好说的。
“把你那神仙师父气死了,所以知道回来了,是吧。”
……
无止真人,上,neng死这个口无遮拦的!
当天晚上休息,次日一早,太阳高照之时,我们一行十二人收拾出五个背包背在身上,再次上路。
这回不同于往日的长途跋涉,只往山上走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到地方了。
我本来以为会和小说里写的一样,要有个人站出来指点乾坤,然后再拿出洛阳铲什么的东西挖盗洞什么的。
谁知,一切都是现成的。
刘哥找到一个遮掩的严密的洞口,往里坚下一根蜡烛试了试空气,对庄堇坚起了大拇指。
紧接着,一根长绳坚下去,一行人接二连三的下墓。
我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心中发虚,小时候在棺材里的记忆一下子全都涌到脑海里。
龚叔适时提议,让我留在地面上和他做接应。我想了想,咬呀跟在释南身后下去了。
这老东西目的不明,谁知道他这所谓的合好,时效性有多长?万一是释南的一转身呢?
手在绳子上磨的生痛,在感觉快要冒烟自燃时,我一头撞在释南身上。
庄堇声音从旁边传来,“释先生,你确定苏小姐可以?”
释南无比坚定的说,“非她不可。”
我一下子站直,收起眼中的慌乱。这种时候,不能给释南丢脸。
庄堇没在说什么。
当最后一个人下来后,刘哥把手中的手电调了调,往左前方照了过去。
一扇烂门,两旁堆满石块,地上还能看到烟头。
晃了几下后,刘哥点了根烟在嘴里叨着,晃晃荡荡的朝门走了过去。其余几人,说说笑笑的全部跟上。
我看的愣眼。
不是说,盗墓时要谨慎很小心吗?这,怎么都和逛自家菜园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