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莲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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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好奇

锦城春这种酒以米酒做底,澄了许多遍之后便是淡白的色泽,入了桃花酿制后变成浅粉,像女子含羞的脸色。这酒源于锦城灯笼街,原本名字叫做女儿春,传开后有人嫌这名字香艳,便改作锦城春。

锦城春口味偏甜,但后劲儿很大。喝了一壶后,三人便都有些醺然了,张禾见时间不早就想喊小二结帐,却被袁陵香按住,“不用了,刚才我去要酒的时候已经结过了,我来请。”

晚镜呵呵一笑,“表姐真大方。”说完便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袁陵香比晚镜好一些,便扶着她下了楼。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街上人也稀少,张禾驾车慢悠悠地往霁月山庄走,晚镜与袁陵香说了没两句话便倚在了车厢壁上。袁陵香叫了她两声见她全无反应,于是牵着唇角笑了一下,撩了帘子探出头去。

张禾也倚在车厢上昏昏欲睡,手里的鞭子垂着,拉车的马全凭着自己的动物本能往家走。

“张禾,张禾。停下车。”袁陵香推了推他,张禾勉强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喝停了马车。袁陵香道:“看你也是醉了。罢了,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忘了东西在酒楼,去取回来。”

张禾胡乱地应了,等袁陵香下了马车后,他挪了个舒服的姿势,重又闭上眼睛。

袁陵香下了车走了一会儿又折返了回来,看张禾睡得正酣,伸手将他推进了车厢里,然后牵着马车拐进了一条暗巷。进了暗巷后她看左右无人,便探身进去将晚镜裙上的丝绦和张禾身上的腰带解下来扔在了车外。做完后,袁陵香瞧了瞧那马车,冷笑一声走了出去。

袁陵香又回到了刚刚的酒楼,小二看见她便热情地招呼了一声,“客官,您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袁陵香嫣然一笑,“没有,只是我那两个朋友突然说有事要办,怕我一个人路不熟,让我在这先等着,一会儿过来接我。”

“好说好说,您还要吃点什么吗?”

“来一壶锦城春。”袁陵香丢给小二一块儿碎银,提起裙摆转身上了楼。

与此同时,林钰在自己房里正在琢磨棋谱,手里捻了一粒棋子却迟迟不放下去,眼睛像是盯着棋盘,却也好像是在盯着别处。

果子和萦月在一边伺候着,也是百无聊赖。半晌,果子打了个哈欠,然后轻轻推了萦月一下,细声细气地说:“这局棋连我都快背下来了,你说大少爷这是干什么呢?”

萦月也打了个哈欠,眨了眨眼,“你问我,我问谁去?要不你问问大少爷,要是没事咱俩就歇着去吧。”

果子嘿嘿一笑,“咱俩歇着去?”

萦月瞪了他一眼,手指往他腰上一戳,“没个正形!讨打!”

两人正闲极无聊的自己找着乐子,就听门口有个怯生生的声音说道:“请问这位姐姐,林家大少爷可在这?”

萦月扭头看见一个面生的小丫鬟,正半躲在门后看着自己,便走过去低声问道:“在呢,是谁要找大少爷?”

林钰也听见的动静,终于是把手里的那粒棋子落了下去,起身道:“萦月,谁在哪?”

“你自己进来说吧。”萦月侧开身子,那小丫头便钻了进来。林钰一看竟是袁陵香的丫鬟兰儿,便问道:“怎么你来了?这么晚找我有事?”

兰儿点点头,局促地拧着手指说道:“大……大少爷,我家小姐今天出门前说晚饭的时候会……,会回来,到这晌还没有……,她说……不是,我……,夫人……,您能,能不能……”

果子暗暗地翻了个白眼。林钰则听得直皱眉头,还没等她说完就摆了摆手,“你是说你家小姐回来的晚了,表姨娘担心,问我能不能出去找一下?”

兰儿猛点头,连声说了一串儿的是,“那您能……”

还没等兰儿问完,林钰已经绕过兰儿走出了门去,果子还在原地愣着,就听林钰一边走一边喊他,“果子!愣着干什么,给我备马去!”

果子赶紧跟了上去,小碎步地跟着林钰疾走,气喘着问道:“大少爷要亲自去啊,您不是不喜欢那袁小姐吗?找个下人去寻寻不就得了。”

“谁管她。”林钰哼了一声,“咱家晚镜跟她在一起呢。”

袁陵香离开那条暗巷之后,张禾便睁开了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松垮垮的上衣不禁苦笑。

晚镜也坐了起来,手捂着腰部轻轻地咳了两声。张禾赶忙目不斜视地跳下车去,将两条腰带捡了起来,往车里一递。晚镜接过去,须臾又扔了一条出来,“你的也递进来做什么?”

张禾懊恼地摸了摸鼻子,接过来往自己腰上系了个结实。

过了一会儿,晚镜系好了腰带,叫张禾,“你上车吧。”

听见晚镜发了话,张禾才重又钻进车里。进了车厢,见晚镜正四下里寻摸,然后指着车帘上的两条压风的垂带对张禾说:“把这俩拽下来扔出去吧。”

张禾伸手过去拽那两条垂带,一边拽一边道:“回去恐怕老于头那车把式要骂我了。”

晚镜笑道:“你这话说的倒真像个小管事。”

“我可不就是个小管事。”张禾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把那两条垂带扔出去后才又坐回来,“不然小姐以为呢?难道我还能是哪个微服民间的皇子?太抬举我了。”

晚镜听他讽刺自己,有点不悦,“你现在说话越发大胆了。”

“我若是不大胆,也不敢陪你演这一出戏了。我不大胆,你要去找谁呢?”

晚镜扭过脸去不说话了。

十六的月亮依然圆亮,却照不进这暗巷的角落,袁陵香布置的还算缜密,把车停在了阴影中,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车外的马轻轻地打着响鼻,车里则是悄然无声,两人谁也看不到谁,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张禾听着晚镜细细的呼吸声,不由自主地调整了自己的呼吸,与她同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低头笑了一下。

锦城春的酒香淡淡地弥漫在车里,搅的气氛有点怪异,晚镜很想打破沉默,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张禾先开了口,道:“我能问问这出戏是为什么吗?”

晚镜轻声一笑,“你怎么不问问袁陵香搞这出戏是为什么?”

“她为了什么我能猜到,你为了什么,我却是不知道了。”

“是吗?那你说来听听?”晚镜的声音轻细,透着一点慵懒之意,尾音轻轻挑起,如同小猫软软的指甲挠了一下,挠得张禾心头一颤,脸莫名的红了。

稳了稳心神,张禾才道:“无非是想坏了你的名节,至于为什么要坏你的名节,我不好明说,估计,一会儿大少爷就该来了吧。”

晚镜无声地挑了挑唇角,“张禾,你聪明的让我觉得说话很省力,可是,却太费心了。一会儿林钰来了,你就先走吧。后面的事与你无关。”

张禾不以为意地笑道:“其实你无须自扰。我是霁月山庄的小管事,而且做的不错,这话是你说的。怎么到头来又总被我的身份困扰,我以前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要紧,我自己都不想记得了,你何必总挂记着?”

“好奇。”晚镜坦白地说,顿了顿,又道:“你不也是一样?”

“嗯。说真的,我实在是很好奇,你看见鬼,不会觉得害怕吗?”

车里的黑浓的化不开似的,可张禾却明明像是看到了晚镜睁大的眼睛,震惊的表情,不可思议地微微张开了朱唇,那有话想说却说不出来的样子可爱又有趣。

林钰策马进了城后直奔花市,正经过了这马车所在的暗巷。

张禾侧耳听了听,随即说道:“是不是一会儿大少爷来了后,我可以先不走了?后面的事我也很想知道。”

此时的花市街上基本没人了,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有些没了客人的酒楼正在熄灯上板,准备打烊。

林钰放慢了马四下里瞧着,忽然就听见脑袋顶上有人喊他,一抬头,就见袁陵香正从一家酒楼的二层上探出身子,情绪高涨地一声声喊着钰哥哥。

林钰停下来把马拴好,快步地上了二楼。这酒楼也差不多空了,除了楼下还有一桌散客外,楼上就只剩下袁陵香孤零零地坐着,面前摆了一个小酒壶,还有三两碟吃了一半的小菜。

林钰走过去四下瞧了瞧,问道:“晚镜呢?”

袁陵香见他一字不问自己,上来就直奔主题的找晚镜,饶是她知道林钰喜欢的是晚镜,也架不住心里发恨地暗暗咬了银牙,于是瘪了瘪嘴,娇声道:“钰哥哥就不问问我吗?我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这好半天了呢。”

林钰没看见晚镜,正纳闷着,听袁陵香这般说话,忍不住腻烦地皱了皱眉,“问你做什么?你不是好端端地在这坐着。”

袁陵香气的七窍生烟,起身道:“晚镜妹妹说要与张禾去办点事,说是一会儿就回来接我,也不知道他俩有什么事非得要瞒着我。我等了这半天了,你问我她去哪了,我也想知道呢。”

“与张禾去办点事?”林钰楞了一下,眉头渐渐蹙起,面色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