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莲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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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使诈

林钰听了云摘砚的话,不禁朗声地笑起来,云摘砚便也跟着笑,不知道的简直要以为这两人是多好的交情了。随即,林钰从随身的荷包里小心翼翼地拈出一个东西来,在云摘砚的眼前晃了晃

云摘砚随着他的手一看,见他手上拿的是一枚细薄的柳叶飞刀,不禁心头一沉,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柳叶飞刀。”林钰改用双指夹着在手中比划了一下,眼皮一挑,旋即飞刀便咻地一声擦过云摘砚的耳廓直扎到他身后的檀木屏风上,细薄的刀片轻颤,发出细微的鸣声。

云摘砚仍旧一动未动地坐着,看上去定力着实不错,却其实他只是单纯的不会功夫完全没反应过来罢了。云摘砚摸了摸凉意犹在的耳廓,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有点后怕的冒了点冷汗,侧头问林钰:“林公子什么意思?”

林钰站起身走到那扇屏风前,稍用力把那刀片拔了下来,指着木框上细细的一道伤说:“这刀痕,我在晚镜的屋门上也看到了一条。”他睨了云摘砚一眼,笑得意味不明,“我想问问,云公子知不知道这柳叶飞刀是什么人用的。”

云摘砚也看着那刀痕,有点心疼地擦了擦,试探道:“林公子哪得来的这飞刀?既然刀都拿到了,怎么还问我是什么人?”

“拿了刀又不等于拿到了人,是不是?”林钰捏着那飞刀又走回桌前坐了下来,“这种飞刀属于暗器,使用时动作幅度小,动静也小。面对面的交锋时并不好用,当然,如果淬上毒就另说了。嗯,这枚倒是没有。”

云摘砚自然是知道这柳叶飞刀是李石的东西,不禁暗暗咬了咬牙。林钰狡猾,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李石出手,但可以肯定,他埋伏监视的人恐怕已经是暴露了,苏绎交待的事还要另费番心思安排。思及此,他在心里不禁又把李石给骂了一遍。

林钰看云摘砚闷声不语,便笑了笑,“云公子不好奇这飞刀哪来的?”

云摘砚蕴了蕴气,冷声道:“我不想跟你兜圈子了,我兜不过你。林公子有话直说,有事明言。”

“我是来问云公子的,怎么又让我有事明言?”林钰抿嘴笑道,一脸无害的表情。

“嗬!林公子到底要问什么我都不知道,让我怎么说?”

林钰点点头,沉吟片刻道:“云公子如果不知道的话,那我只好再去找这飞刀的主人问问了。”

云摘砚心中一惊,“你抓了他?”

林钰一笑,没说话。

云摘砚吸了口凉气。是了,如果林钰发现了李石,那李石肯定会第一时间回报的,现在不见李石的动静,只可能是那边出了事。他在袖中攥了攥拳,咬牙道:“林公子今天是示威来的?我早就说过的,知道太多不一定是好事。”

林钰挑了挑眉毛,“什么都不知道,则一定不是好事。你看,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刀不是也出现了吗?莫名其妙的人,也出现了啊,哪里是我知道或不知道就逃的脱的,对不对?”

云摘砚沉默片刻,沉声问道:“那你现在知道什么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然过来找你做什么?”林钰笑了笑。

云摘砚被他噎的差点崩溃,再一次萌发了将他暴打一顿的冲动。只是暴打一顿也解决不了问题,更何况自己也打不过他。

“说我什么也不知道,倒也不尽然。”林钰揣度着云摘砚的表情,凑近一些低声道:“那个雨夜,云公子你派去霁月山庄的人,遇到了另一拨人,对吧?你想不想知道,另一拨人什么来路?”

云摘砚一楞,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林钰上次试探他这件事,他没否认,毕竟李石说屋里的灯亮过,如果说是晚镜发现了动静倒也没什么不可能。可林钰是怎么知道有另一拨人存在的?难道说还有另一派的人马在暗中盯着他或者苏缜的动作不成?这颇有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思了。要真是这样,霁月山庄的水未免也太深了点。他不是苏绎的人,也不是苏缜的人,难不成是太子的人?

云摘砚再往深处去想,不禁有点悚然。眼睛盯着林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忽然就猜不透眼前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不禁脱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从那张画开始,说这是林钰一开始就设计好的圈套?他有点不相信。这里面有太多巧合的事,想提前设计几乎不可能。还是说,圈套从张禾就开始了?或者,从晚镜的出现开始,这就是一个圈套?

林钰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盯着他,让他极度的不舒服。仿佛自己所做一切不过跳梁小丑,尽在他掌握一般。

云摘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捋了一遍事情又觉得不对。林钰要真的是另一派的势力,就应该不动声色的看着苏绎把这场戏唱完,在最后出其不意的一击,或者干脆最后坐收渔翁之利才合理。今天上门打草惊蛇又算什么意思?

云摘砚觉得眼前一片的云山雾罩,不往前走背后可能有冷枪,往前走,没准一步就摔下山崖,活活的进退两难,想动又不敢动。他一直觉得霁月山庄在明而他在暗,眼下居然逆转的好像自己变成了明处,林钰那边倒吹灯拔蜡,暗得一塌糊涂。

云摘砚在揣测林钰的时候,其实林钰也在揣测着他。

从他替玄道长要钱开始,到这枚柳叶飞刀,再到抛出雨夜的事情,都显得他好像已经把一切都串了起来,全盘审视。可其实,林钰什么都还不确定,今天跑来探消息,靠的只能是一个字:诈。

如果说云摘砚夜探霁月山庄只是为了绑走晚镜弄清楚云娘的事,那么现在云娘的已经清楚了,他与霁月山庄该是阳关道与独木桥,不会再有什么瓜葛才对。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那也就是说他另有所图。

而另一拨不明身份的人显然也不是走错了门。他不急着问那拨人是谁,而是问自己是谁,说明他根本已经知道了那拨人的底细。不论那些人与他是敌是友,总归是与他有着某种关联的。

就好比,假如他是为了绑架晚镜,而另一拨是找李香儿寻仇,这两拨人就算遇上了、出手了,也会因为八杆子打不着而对对方全无头绪,事后就算查出来也不过暗道一声倒霉罢了。总归不会是云摘砚这种紧张的反应,更不会问出‘你是什么人’这样的话来。

那似乎就很好推导了。

张禾是尹太傅的儿子,他能透过关系请来国师,便证明他身后有着皇家的紧密的关系,同时也就证明云摘砚的身后与张禾是同一股势力。一拨皇家势力在对晚镜有所图谋时,那么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只能是另一拨皇家的势力。

林钰的心里不免渐渐的发沉。如果晚镜与十五年前被杀的婴儿毫无关联,这一切的一切应该都不会存在。这是他不愿意面对的一个可能,但又不能自欺欺人。

林钰按下心中翻腾的滋味,弯唇一笑,“云公子别紧张。我不过就是随口问问罢了。”他晃了晃手里的柳叶飞刀,“这刀……你还要不要?要的话,我就还给你,只要你告诉我一件事。你不说,我只能去问刀了。”

一件事?什么事?不管是什么事他这边都说不起。云摘砚现在很想派人一骑快马把苏绎从京城拽回来,问问他这事儿到底要怎么办?怎么办!

林钰没有给云摘砚太多的考虑时间,见他沉默着不说话,便站起身来道:“罢了,我总是这样强人所难也不好。云公子为难,我就不问了。”

“你等等!”云摘砚起身盯着林钰,心中一番计较后问他:“林公子今天过来,是因为从玄道长听到了什么消息?”

“你觉得我是来问这件事的?”林钰眨眨眼。

“装傻没有意思。”云摘砚摆摆手,“玄道长与您交情不浅,不可能只字不向您吐露云娘的话。您今天跑来,不是因为这个?”

“是啊,他说你也是个可怜人。我说我是来探望云公子,看看你心情如何,有没有什么我能帮衬的,你信吗?”林钰讪讪一笑,“有话直说,不要诈我。”

“林钰!”云摘砚被他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一掌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地说:“你不用这么咄咄逼人,焉知我派人盯着霁月山庄不是为了你们好呢?何必将我放在一个敌对的位置上?”

林钰眯了眯眼睛,笑道:“哪的话。从头到尾我对云公子你都是很友好的,这么吓唬我做什么?”

“友好?”云摘砚嗤笑一声,“从你送上那幅画开始几时友好过?我倒觉得是你埋了个陷阱在等我往里跳。可我奇怪你这陷阱到底是怎么挖出来的。”他审视地睨着林钰,“我看,你想从我这知道的事情,倒不一定比我想从你那知道事情更多。你到底什么人?你究竟是替谁在问话?这话我问你,你不妨也自己问问自己。林公子是聪明人,心中该自有掂量。我好言劝你,别去惹你惹不起的人,对立不如顺从,为友总比为敌的好。”

林钰敛去脸上的笑容,直视着云摘砚,沉声道:“我说云娘之事只是想顺手帮个忙,你信吗?你不信。阴暗太久了心里容不下什么阳光,所以也就别提什么为了我们好之类的废话。鸟为食亡我不怪你,但别拿这话来恶心我。所图非义之事,不管什么结果都当不起一个谢字,更不配为友。你问我是谁,我今天便告诉你,我是林钰。你问我替谁问话,我也告诉你,也是林钰!”

他欺前一步,眼中已有薄怒,“这没什么好掂量的。事关晚镜,没有什么我惹不起的!莫说强权,莫说天子,就是天要欺她我也不应!更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