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莲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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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不懂

别人没看见袁陵香脸上的表情,正好面对着她的武三可是瞧的一清二楚。他端起碗来把阳春面的汤喝干净,爽快地叹了口气,把碗往桌上一顿站起身来,“跑堂的那丫头,钱我付过了,碗放这你想着收了。”

武三没理会袁陵香飞过来的眼刀,轻声吹了了口哨出了茶棚。他跃上马背,得意地小声哼道:“装什么装,德性!”

袁陵香按下心口的羞恼,重又稳住心神换上得体的笑容,对苏缜道:“公子,小女子刚刚失礼了,您莫要见怪。”

苏缜抿着茶,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袁陵香心里有气却也发作不得,于是转头对蒋熙元微微点了下,头算是见礼,“公子怎么称呼?”

蒋熙元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目光有点轻浮,倒也客气地回道:“蔽姓蒋,姑娘呢?方便问吗?”

“袁。”袁陵香大大方方地说道,她意外而又不意外地看见蒋熙元的眉梢轻轻挑了一下,接着说:“我家原在东陵郡,才到这里不久。”

“东陵啊,是个不错的地方,难怪养出姑娘这般水灵的模样。”蒋熙元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怎么放着好好的东陵不呆,跑到聊城来了?”

“说起来,倒是与我的那表妹有些关系。”袁陵香掩嘴笑了笑,轻瞟了一眼苏缜,“这事说来话长,今天时候不早了,改日若是公子有空过来坐坐,我再请公子饮茶,慢慢聊。”

蒋熙元举起茶杯对她让了让,笑道:“也好,我最爱与佳人聊天。”

袁陵香也掂器茶杯来沾了沾唇,放下后站起来微微欠了欠身,拢着袖子施施然地走了。

安良在一边听着他们聊天颇是无趣,张嘴打了个哈欠,“主子,喝会儿茶咱走吧,晚膳前还要到锦城呢。”

苏缜笑了一下,云淡风轻的说:“你问熙元吧。”

安良眨眨眼睛,扭头看着蒋熙元,“公子,怎么意思?”

蒋熙元却没回答安良,对苏缜道:“你不觉得这很是有意思吗?好像有什么事儿咱们不知道。”

“姓袁的不算少。”苏缜说。

“东陵姓袁的不多。东陵姓袁的又有这般举止的就更少,这也算不得与你无关。再加上那个什么敬的,苏缜,你不觉得还是弄清楚比较妥当吗?”蒋熙元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的调笑神色,“莫要让别人抓了漏洞节外生枝,不差这几天的工夫,有备无患。”

苏缜默默半晌,只道:“随你。我没兴趣。”说完饮了杯中的茶水,站起身走出了茶棚。安良赶忙起身从袖中掏出一颗碎银子来放在桌上,快步地跟了出去,“主子,咱走吗?”

“走。”苏缜打起扇子来遮了遮阳光,“先回聊城。”

蒋熙元忍不住笑了笑,拿起佩剑,也低头走了出去。

一车一马从官道转回了聊城,待他们走得远了,袁陵香才从院中迈步出来,站在门口,志得意满地笑了笑。

孙氏木然地到桌前将那颗碎银子揣进了袖口,收茶具时看见杯口一点胭脂红,便回头问袁陵香:“你跟他们聊什么了?”

袁陵香冷眼看着孙氏,“你活了半辈子,富贵也享了,如今是可以无欲无求心止如水。我二八年华刚过,难道你要让我窝在这地方一辈子不成?”

孙氏惊疑不定地看着袁陵香,“你这是又要干什么?你是女孩子,可不能……”

“你说什么呢?!”袁陵香嫌恶地皱了皱眉,旋即又冷笑一声:“以色诱人的事,我袁陵香还真瞧不上。”

不管那白衣公子与晚镜到底有没有关系,就算没有,她也得扯出关系来,不能让晚镜安生了才是。只是那蒋公子虽然看上去略显轻浮,但却不像个好相与之人,这事,她得好好盘算盘算。

孙氏手捧着茶盘,看看陵香,又看看已经走远的马车,心头直觉得发沉。

从倒瓮山上下来之后,晚镜去了一趟桑园。桑园的主事江夏是江渝的堂弟,晚镜不太熟悉,张禾与他倒是还算熟识。

江夏已经知道林墨山将桑园送给了晚镜的事,所以晚镜算是东家。东家亲自上门,江夏自然不敢怠慢,迎到桑园门口将晚镜请进了房中。

她站在晚镜下手,颇是恭敬地欠了欠身,问道:“大小姐今天来桑园,是查账?还是想了解一下桑园的日常运作?用不用我叫下面的人过来?”

“不用,这些事我不懂也就不胡乱插手了。虽然我爹将这桑园送给了我,但这总还是霁月山庄的产业,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顾及我。”

江夏听完心里倒是松口气。他没见过晚镜,还怕她是个凡事不懂却颐指气使的大小姐,那样的话他这活计可就难做了。眼下见着了便放下心来,笑得也愈发由衷了,“那我带小姐到园子里看看吧?”

“不忙,江主管,我有事想问问您。”晚镜接过小伙计递来的桑子汁饮了一口,冰凉沁爽的,舒缓了一路过来的燥气。她沉下气来,缓声问江夏道:“桑园里有个叫华琼的,您知不知道?”

江夏怔了一下,脸上显出几分尴尬,“知道。这事儿……,怪我用人不察,没想到东家他……”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晚镜摆手道,“这华琼是什么时侯到桑园的?”

江夏捋着颌下胡须想了想,“我记得是年节过了,天儿刚暖和起来的时侯,约摸着三四月份吧。挂甲村里有几户在咱桑园做工,介绍了她过来。”

“签的长契短契?”

“我这是按年与她签的。她一个二十岁上的姑娘按道理早该嫁人了,签长契怕到时候麻烦。”江夏说到这不由得噤了噤声。他当初可没看出华琼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想到竟把林墨山给迷住了。对于纳妾一事,山庄里的消息虽然不让往外传,可就冲最近耽搁的几笔买卖江夏也知道那边消停不了。更何况,哪能真的一点消息都走露不出来。

有些话江夏不好说,但他觉得林墨山此举却是有点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嫌了。那林墨山当年不过一穷书生,李香儿携着万贯家财下嫁,虽然他林墨山也有几分能耐,但毕竟还是在霁月山庄的基础上做事。如今脚跟稳了翅膀硬了,就反过来要纳妾,真是有点说不过去。

“我爹爹……”晚镜沉吟了一下,“是在桑园与她认识的?”

“应该是吧。东家将桑园送与小姐您了,过来改契,顺便看看运作情形,大概就是这么遇见的。说实话,我没太留意这件事。”江夏低了头轻轻搓着手,苦笑了两声,“等知道的时候就已经……”

“你把华琼签的契拿来给我看看。”

江夏领了吩咐下去,晚镜回头对张禾道:“七月十五爹爹将桑园送与我,当日晚上我便病了,听初云说头几天爹还去看过我。这样算来,到如今最多不过十来天的样子,十来天……”她轻哼了一声,“哪有道理爱的这般死去活来抛家舍业。”

张禾看着她,没摇头却也没点头,“庄主的古怪却是明摆着的了,只需看这点便好。这与爱或者不爱,与时间的长短,倒也没什么关系。”

晚镜心里沉沉地跳了一下,不知道张禾这是就是论事还是意有所指。胡乱想了片刻又暗笑自己多心,便抛开这个不提,转口道:“不知道那华琼是偶然与爹爹相遇起了什么心思,还是早有预谋的进这桑园做工。如果是早有预谋,就算是解了傀儡术我怕她也不会善罢甘休。如今没有那王奇君似的人物掌管刑狱,怕是说出去也没人信,治不住她。”

“别想的太多,没事的。”张禾淡淡地回道。

晚镜抓着扶手的手指紧了紧,略略提高了点声音,“怎会没事。这异能邪术这样厉害,如果她存心与霁月山庄过不去,不找爹爹还可能会找别人。李坤那事才没过去多久,我可不想……”

张禾忽然抬手将手掌按在了晚镜的肩上,力道很轻,“不会的。庄主与夫人与人为善并无什么仇家,就算是仇家,也犯不着用这种方式。暗箭放过一次便成了明箭,兵来将挡就是了,别怕。”

张禾的手掌温热,那轻缓的温度透过晚镜轻薄的衣衫熨在皮肤上,不灼不燥。不知道是因着这只手,还是因着那一席淡定的话语,晚镜的焦躁奇异地被安抚的了下来,只是心跳的厉害。

她想要侧身躲开张禾,还没动,那只手便已经移开了。温热过后,反而更凉。

“小姐,这是那华琼签的契。”江夏捏着张纸适时地走了进来,缓解了晚镜的尴尬。她接过纸展开看了看,纸上签契的时间是四月初八,落款清丽的小楷写了华琼两个字,按了枚暗红色的手印。另一边则是林墨山的名字。

晚镜算了算时间,四月初八到如今差不多快四个月的时间了。或许事情没有想像的那么糟,如果华琼是有预谋而来,按说不会等这么久才是。

晚镜把契还给了江夏,“她如今还在桑园做工吗?”

“怎么会呢,她如今可是不同了……”江夏小心地看了晚镜一眼,“东家不用她上工了,亲口说的。还允了每个月二十两的银子从账上划给她。”

“倒是不多。”晚镜咬了咬下唇,有点想不明白。

不图财也不害命,用这傀儡术做什么?是这事情太复杂她想不破,还是这事情原本很简单,是她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