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问问她，当年，为什么扔下了我，我才三岁啊，只有三岁啊，她对江湖上的陌生人尚且有情有义，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呢？”
最后这句话，姬流夜几乎是吼出来的，温热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凌天悦看到他那悲怆的神情，觉得有些不忍，同时心里隐隐的浮现了一个不好的猜测：“天机老人，不会就是你的母亲吧？”
“不然我一直找她做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姬流夜才面带恨意的回答。
凌天悦的心“咯噔”一跳！靠，谁来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办？本来还计划着出了这里将姬流夜囚禁或者杀了，以绝后患，可他竟然是恩师的儿子！
那个老男人，就是恩师的夫君了，她的点子要不要这么背啊？
凌天悦无奈的摸摸鼻子，脸微微的扭曲：“可能，她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好苍白无力的辩解啊！
“苦衷？不得已？以她的能耐，会有吗？”姬流夜冰蓝色的眼睛透着寒气，“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我苦苦寻找了她很多年。可她就一直躲着我，不肯给我个解释。”
然后，他的眼神柔和下来：“这次，真的对不起，我没办法了。我本想一直找下去的，直到找到她为止。可我爹，等不及了，他只有半年的生命了。虽然他和我一样，恨我的娘，可是我知道，他现在最想见的、最需要的人，是她。”
姬流夜湛蓝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她：“陛下，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如果可以，我从来不想伤害你分毫。所以，可不可以原谅我这一次？以后流夜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我不能失去你。”顿了下，他又立即补充道，“这个朋友。”
不要恨我，千万不要！
凌天悦再次慢慢踱步到他身边，低头看着他脸上的哀求之色，他是多么在乎她这个“朋友”啊，可又想帮助父亲在死前实现愿望，所以才出此对策，可怜又可敬啊。
她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色，他一直是自信的，胜券在握的，玩世不恭的，或者带着各种笑意的。
心，无可遏制的软了下来。
银发，白衣，以凝固了的鲜血做背景，美得一片凄凉。
沉默了好一会儿，在姬流夜期待又紧张的注视下，凌天悦才缓缓的开口了：“我没办法对你做过的事情当做没有发生过。”
姬流夜的蓝眸暗淡了下来，却感觉到她伸手轻轻将自己抱了起来，身体紧绷着一动不动了。
凌天悦将他放到软榻上：“这样的事情，若是再发生一次，我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不管你和我师傅之间是什么关系，我一定会杀了你。”
她的手触碰到他的后背，一片湿润，看来衣服都被鲜血浸透了。这个道歉，其实也算有诚意了。
姬流夜终于放下心来：“仅此一次。”
凌天悦看着那满是真诚的脸，忽然觉得，要是这么毁了他和他老爹的安身之所，就算她不追究他们的过错了，他们也会和她拼命吧？
尤其是这二人和师傅的关系，实在是难办。
“姬门主，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谅解，不如现在出去吧。”先去把糜香控制住，然后，找找师傅，看看她想怎么处理，这是她留下的烂摊子。
姬流夜却非常享受这属于二人的静谧世界：“陛下，莫不是担心你的上官贵君？放心，你在院中布下的迷香无人能敌，况且没有我的命令，没有人敢动他。”他语气轻松，很好的掩饰了心里的酸涩。
因为，还不到时候，他这样告诉自己。
凌天悦都差点忘了，她“还被他要挟”着呢，勾起了唇角，熠熠生辉的明眸闪烁着光芒：“我担心我的男人，你也应该担心下你的老巢，万一你在这里待上这么一晚上，明日忽然发现，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岂不是很可怜？”
“可惜我身负重伤，若是真碰上这等能人，也是无可奈何啊。”姬流夜也微笑着回望他。
凌天悦现在也不恼了，还是一脸的笑意盈盈：“该说的我都说了，明早要是发现这里成了一片废墟，可别怪我没提醒。”
这种明目张胆的威胁在姬流夜耳中还有几分亲昵的味道，“陛下放心，彼岸崖要是这么容易成了废墟，也对不起它的名字了。我已吩咐过众人，若是顾城等人来袭，不会伤害他们的。”他竟然宽慰起她来了。
凌天悦心里有千万头草泥马飞过，老子让你拽，让你美，让你笑个够，明天有你哭的。“不用不用，对于来袭者，你们可以尽情伤害。”她几乎想咬牙切齿了。
然后，找了块干燥的地方，就地和衣而卧了。
姬流夜摸索着拿出身下的薄毯，扔了过去：“堂堂女帝在我这里这么委屈，实在说不过去，这个给你了。”
凌天悦一把接住：“知道委屈了我，还要把我关在这里。不过和受重伤的人抢一个毯子，实在有失身份，我做不来。”话音刚落，凌天悦又将毯子扔了回去，“不用扔来扔去的了，要不是现在一身的血，我才不会让给你的。”
姬流夜听了这句话，没再将手里的薄毯扔回去，而是仔细的铺在身下，无声的笑了。她，其实也是关心他的。
“陛下，我们接着聊天吧。”姬流夜喉咙干渴，但兴致依然不减。
凌天悦听到了他细微的轻咳声，起身为他倒了杯水：“不了，好好睡觉吧，养足了精神，才能面对劲敌啊。”
姬流夜看着面前的这杯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她是高高在上的女帝啊，为他倒水的动作，却如此的自然而娴熟。
果然，他看上的女人，是与众不同的。
凌天悦等得有点儿不耐烦了，正要收回手的时候，姬流夜却拿走水杯一饮而尽：“能给我再倒一杯吗？”
凌天悦撇撇嘴，又倒了一杯。
然后也懒得搭理他了，躺在地上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