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是魏晋时期著名的“竹林七贤”之一,他除在文学、思想上取得了非凡的成就之外,在音乐方面也颇有建树。嵇康从小喜欢音乐,并对音乐有特殊的感受能力,天赋极高。《晋书·嵇康传》曾提及,嵇康“学不师受,博览无不该通”,这与他思想上的狂放不羁、不受礼法约束有很大关系。嵇康可谓一代音乐奇才,他精于笛,妙于琴,还善作音律。他谱过不少曲子,也写过一些讲音乐理论的书,尤其擅长弹奏七弦琴。嵇康创作的《长清》、《短清》、《长侧》、《短侧》四首琴曲,被称为“嵇氏四弄”,与蔡邕创作的“蔡氏五弄”合称“九弄”,是我国古代一组著名琴曲。隋炀帝曾把弹奏《九弄》作为取士的条件之一,足见其影响之大、成就之高。
嵇康对琴及琴曲如痴如狂,十分喜爱,为后人留下了种种迷人的传说。
据说,嵇康有一张非常名贵的琴,为了这张琴,他居然卖去自己在东阳的旧业,还向尚书令讨了一块精美的佩玉,将玉截成薄片镶嵌在琴面上作琴徽。此琴可谓价值连城。嵇康视之如命。有一次,嵇康的朋友山涛喝醉了,趁着酒性,直嚷嚷着要剖开这琴,嵇康以生命相威胁,才使此琴免遭大祸。
当然,关于嵇康和音乐的故事,最著名的还属他临刑那一曲千古绝唱《广陵散》。
有一次,嵇康因事到洛西去,晚上留宿在华阳亭。这晚月华如水,景色幽雅,嵇康突然有了弹琴的兴致,就取出琴,坐在院子里弹了起来。一曲接一曲,一直弹到夜深人静。这时,忽然进来—位客人,一身古人打扮,十分诡异。嵇康一向放荡不羁,视世间礼法为无物,也不以为意,客气地请来人坐下,两人谈论起音乐方面的理论。没想到,来人有很高的音乐造诣,对很多问题的见解十分高明。嵇康喜出望外,更加急切地向来人提出很多自己的疑惑。两人相谈甚欢。兴之所至,来人向嵇康要过琴来,说要为他弹奏一曲。嵇康连忙把琴摆好,恭请客人弹奏,自己在一旁细细聆听,听了一会,他立刻被客人高超的琴艺吸引住了。
这首曲子嵇康从未听过,一开始,琴音刚劲有力仿佛有满腹心事,要讲述一段动人心弦的故事。接着古琴流出一派和谐之音,仿佛置身于天上,幸福安详,突然,情调一转,—阵浑厚的低音想起,有如炽烈的岩浆在沉睡的火山中翻滚着要爆发出来—样,充满了如火的愤怒和激情。渐渐地声调低缓了些,响起了慷慨激昂的音调,悲愤沉痛,如金甲共鸣,渐渐有肃杀之意,似乎身在旷野之中,草木凋零,鸟雀四处惊散,令人闻之胆寒。蓦地,琴音一收,似乎在慨叹易水萧萧,壮士不归。整个节奏有张有弛,收放自如,隐隐又暗含激越、愤慨之情,嵇康听得如痴如醉,完全沉醉于音乐营造的氛围中,只觉得周身一股热血沸腾,激动得无以复加,仿佛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客人一曲弹完,嵇康还久久回不了神,独自坐在那里细细体味,待得心绪稍稍平静,嵇康敬佩地询问客人从何而来,姓甚名谁。客人微笑不答,沉思良久,开口道:“这首乐曲和一个故事有关。
相传,战国时韩国有个叫聂政的人,他的父亲是当时颇有名气的造剑工匠,接受了为韩王铸造宝剑的任务因为没有按期完成,被韩王杀了。聂政悲愤不已,发誓一定要为父报仇,跑去行刺韩王,但没有成功。他从宫中逃出来之后,韩王命人画出他的画像,到处张贴,在全国通缉他。他自行毁容,遁于深山,苦学琴艺达10年之久。终于凭借一股惊人的毅力,练成一身超凡的琴艺。等到他身怀绝计重新回到韩国时,已经没有人能认出他了。他来到离王宫不远的地方,静静地坐下来弹琴,琴声精妙绝伦,十分动听。所有路过的行人都情不自禁停下脚步,连牛马也不肯离开。一时之间,全城为之轰动,人们争相前来听聂政的乐曲。消息自然传到了韩王耳中,韩王下令召他进宫去演奏。聂政进宫之前,就暗自在琴腹内藏好一把锋利的匕首。韩王听到聂政的演奏,也完全被他那不同凡响的乐声迷住了。趁着韩王疏于防备之时,正在弹琴的聂政突然从琴内抽出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上去,一刀刺进了韩王的胸膛,韩王当场毙命。他知道自己难以逃脱,为了不连累年事已高的老母,他从容地用匕首剥掉了自己的面皮,使自己的容颜完全辨认不出,自杀身亡。
客人沉痛地讲完后,告诉嵇康,他刚才弹的曲子名为《广陵散》,表现的正是聂政复仇的故事。
嵇康听了,激动难耐,主动恳求客人教他弹奏这曲《广陵散》。客人也不拒绝,拿起琴一段一段地教了起来。嵇康亦不辞辛苦,一遍又一遍反复演练,等到他流畅而熟练地弹完曲子时,回头一看,客人早已不知所终。
因为这段奇遇,嵇康十分珍视《广陵散》,从不肯轻易示人,很多学琴的人请求嵇康教他们这首名曲,也被嵇康拒绝了。
后来,嵇康因为不满司马昭一手遮天,获罪于他,被判死刑。临刑时,很多太学生赶来向行刑官请求,希望可以让嵇康教会他们《广陵散》,以免这首流传已久的名曲失传,可是请求被拒绝了。嵇康请求可以让他最后弹一次琴,他要过琴,从容不迫地看着日影,弹起来。琴声如诉,悲愤而坚定。一曲终了,嵇康慨然长叹:“《广陵散》于今绝矣!”
他用生命解释了音乐,音乐成了他生命最后的绝唱。
修身点拨
人生最有境界之时莫过于面对死亡,无所畏惧,反而以一种从容闲适、悠然诗意的形式祭奠自己最后的岁月。所谓视死如归,莫过于此。对嵇康而言,身处乱世,无力回天,唯一能做的就是以音乐、诗酒为伴,清高自持,傲然于浊世之中。所以,对他而言《广陵散》不仅仅只是一支乐曲,而是一种生命形式的象征,是他傲岸人格的真实写照。他以一曲《广陵散》作为人生的终结,也就毅然宣告了对自身选择的不悔。他和广陵散因之成为对文人傲骨的诗意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