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上险险有些挂不住,稍一错神,屋里头一身烟霞色骑马装的女子便转过身来。我看到她的正脸的一瞬,一愣。
那女子约摸十七八的年纪,生得雪肤花貌,明艳照人。她手抚着长鞭,一副轻装便服模样,举止却有说不出的妩媚贵气,再加面上那三分恰如其分的傲气,周身都透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像一头未被驯化的美丽狸猫。
让我吃惊的不是这位公主的娇娆美态,而是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而这种印象,绝不是不久前夜幕中匆匆一瞥的那次。
这么一愣神工夫,厅中几人便都发现了我。
义兄今日恰好不在府中,身为主人,便要有主人的大度。例如听到任何不适的言语,都要只当没听到;而屋中一个个都是身份显赫,身为下属,则要表现十足的谦卑。
我进屋,一个个行了大礼。
公主的眼光落在我头顶,有很短一瞬我的眼光与她对视了一眼,公主面上溢满娇媚笑意,眼神却是不善,我不由想起数夜前她的扬鞭示威与今晚莫名其妙的跟踪者,只怕都与她脱不了干系,不由轻轻皱了皱眉。
庞青也看了我一眼,神线若有似无扫过我额上,微微眯了眯眼,便扭过头,打开扇子扇风,与公主谈笑风生。
我自然晓得一众人的心思不会在我身上,公主过府看我不过是个借口,醉翁之意只怕在于王爷。因此简略地应答了公主随嘴几句问话,又重新奉了茶,便识趣地候在一旁作壁观。耳听他们先是聊了重九登高,庞青眉飞色舞讲了几处京郊风景,末了意有所指说这可是王爷游玩熟了的去处。公主便十分期待地望向王爷,王爷于便含笑着又介绍了几处。
我的思维也随着他们的话起起落落,游走那片片青山绿水间,时光几度错合,当时情形恐是不再。我蓦然间便有些伤感。待回神,三人已聊向另一话题。
公主有意在不久后将自己所携的稀世明珠现世,办一个赏珠夜宴,宴会的地点却不知办在何处。王爷很快便排忧解难提供了自己的王府,庞青不落其后也奉献了庞府,公主夹在两人中间,咯咯发笑,满面得意。
公主走时,两人一同护送。
我陪侍在一旁早站得脚酸。再加上这一日的奔走劳累,行出来的时候便有些头重脚轻,差些摔倒在地。一只手伸过来搀了我一把。我听王爷淡淡说:“当心。”这是他自公主出现后开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既不是冷淡,也谈不上亲切,当真面对的是普通要好的朋友那般。
庞青从身边走过,哼了一声。
阴声怪气道:“顾眉君,莫忘了还欠本国舅把伞。”
我扯住王爷的衣袖,干笑。心道这伞只怕永远无法还了。待庞青走过了一些,我小声与面前男人道:“这几日挑个时间与我一叙,可好?”
王爷一怔,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我站在原地呆呆望着他的背影。
他走了一段,似有感应,回了头看我一眼,眉头一皱。
我便用力朝他挥了挥手。
然而,我真心期盼的这个承诺却迟迟没有到来。等我再次见到王爷时,已是七日后,我的丧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