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于是,我趴到地上称谢了一遍,抖抖簌簌起身后惶恐说:“国舅爷,小官可以自己来。”庞青执匙的手固执得像喂乳的老奶娘,哄道:“来,张口。”
长公主今儿可怜的喉管再度受呛。
连上座的夏帝也轻轻咳了一声。
凑过嘴去含住那匙汤露时,我小心肝都颤了——肉麻出来的。
后头“咯”的一声,酒杯搁在桌上的声响。
我的小心肝再颤一下。
庞青脸上那抹坏笑堪比终南山上的千年老狐,还在我耳边吹了一口气:“你家王爷要摔杯子了哦~~”
我想在庞青将我玩死之前,需想个法子制止一下他——眼光落在桌上的一盘栗果上,我在他舀起第二匙的时候,以惊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一粒就往口里塞。
“咔吧”,牙齿重重磕在果壳。
庞青一时愕然,下巴跌地状盯着我。
“眉君,栗果需剥壳,不是这样吃的。”王爷含着笑意的声音。
我慌忙吐出,窘道:“这……”怯怯看了一眼庞青。王爷仿似与我心有灵犀一般:“那便有劳国舅爷罢。”
庞国舅的表情和动作都告诉着我,他吃过栗子没剥过壳。
他用那双养尊处优的手捏起了一粒,左看右看,眉头打成一个结。在发现栗壳上开过的二道缝后,眉头一展。而后不确定问我:“……你要吃这个?”
我惶恐道:“怎能有劳国舅,还是让公公们来的好。”庞青噙起一抹自信的笑,挥手摒退了二名小太监,道:“勿须。本国舅今日要亲力亲为,方显诚意。”
然而大家都知道的,栗壳就算破了二道口,外表看起来似乎很好剥,但事实往往不是这么回事。
片刻之间,安静的大殿响起异常刺耳的“咔吧”一声脆响。
我觉得有一个地方值得一提,那就是庞青不仅人生得好,手指也是十分漂亮,指甲修整干净整齐,泛着莹润光泽。看得出平素精心护理过。或许庞青还为此,颇为自得。
现如今,那漂亮的十片指甲中比较脆弱的一片,很壮烈地折断了。
庞青丢了栗子,捏着他那片指甲盖儿,僵在当场,面上青红交错,痛心疾首。
小太监们呼天抢地的扑上前,要为庞青叫太医。庞青显是郁结到了极点,振臂就将小太监们抖开,用饱含控诉的悲愤眼光看了我一眼。
我再次趴在地上,哆嗦:“小官该死!”
至此刻,龙座上高高在上的夏帝似乎才看够了,开口道:“平身罢。庞卿且回座。”
庞青又狠狠剜了我一眼,方净手回位。
夏帝道:“顾眉君,听说你是象郡辖地容县人?”
我惶恐应是。
夏帝说:“朕有一得力能臣亦是此地之人。听说容县四季分明,夏时不闷不热,只消攀上矮山冈便能看到日出日落;秋时景色甚美,盛产一种叫梅果的果子,甚是美味。”
我哆嗦道:“陛、陛下是否记错了。容县夏时极热,秋时未过一半,天气便骤冷了,连年如此。因深处山岩石腹,别说看日出日落,便是冬时想看个日头也是极难。梅果确是美味,但那是邻县特产。容县山地过于湿涝,梅果果树无法成活。”
夏帝轻轻“哦”了一声,笑道:“看来是朕记错了——你可是在崇文外馆中掌司辰官一职?”
我再应是。
夏帝道:“内馆近日有空缺。拟旨,即日擢顾眉君至崇文内馆,就任五品枢密编修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