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照例会邀我,照例会在每一日清晨的时候命人折上最新鲜的花添上我窗口边的那只不合时宜的浅口瓶。那时的自己慵懒且不经意,甚至有时候还会耶揄着这样的殷勤。
一晃眼,仿佛才是昨天的事。
而今,他站在那一树雪堆白梅之下,只是扭过身子用他温暖有力的手掌包住我的手,轻轻呵了一口气,问我冷不冷。不必感叹那梅花多美,已足令我后悔当时的懒惰。
“倘若哥哥一直不答应,我们怎么办?”他握着我的手问我。
我垂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自是要一直恳求哥哥,直至他应承了才好。”
那一天晚上,我给哥哥铺了床褥,便一直磨蹭着不肯走。终于哥哥放下手中的物事,招手让我过去。
习惯地,我依旧如小时候那般,伏在哥哥的膝盖下,给他一点点的揉腿。
哥哥的腿曾经受过伤,再经过这数年的牢狱之灾,他的一条腿几乎半残,湿痛之症犹为严重。
屋子里头一片静默,只有哥哥的咳嗽声。
直至半响,哥哥问我:“遂意,你当真喜欢他?”
我手上不自禁多用了一分力,垂头低低应了一声。
哥哥叹息:“可是遂意,不可以。”
就算对这个答案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依旧感觉不能接受,隐隐十分伤心,委屈道:“为什么?”
哥哥爱怜的摸摸我:“遂意,你喜欢的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身份。你若要与他一起,就不得不面对他身后的那个富贵权势。皇族,朝堂,这当中有多少纷争,便有多少腌臜事,这些年来哥哥深受其苦,不愿意你再卷入其中去。”
大概是见我犹自懵懂,他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傻遂意,你想想,当日潼关之中,既说好了是交换,为何大晋在庞青还未将你安全交出的情况下,便先释放了人质议和?”
我心里一沉,望着哥哥。
“那定然是因为,在王爷受伤昏迷这一段时间,事情又有了变故。有人不想你回来。”
“你再想想,当时主持大晋战事的,又是哪一个?”
是王爷的兄长,大晋的一国之主,孝睿皇帝。
猛然间我犹如当头被泼了一桶冰水,手足俱寒。
晋帝为什么不愿意我回来?这当中还有更深的缘由,哥哥没有明说,可是一刹那间,我已然完全明白了过来。
潼关之战上,王爷孤身犯险。一直默默隐藏军中的晋帝立即亮出了帝麾,不惜连发三道圣旨,戎装上阵。传言中晋帝对自己这一个胞弟异常疼爱,看来并非虚言。
这样一个兄长,决不可能因为自己相中了一个弟妹的人选,便罔顾胞弟的意愿,那行为甚至还极有可有招惹对方生怨,所以不可能是因为桐知。
不是桐知,便只有另一个可能了。
……那个克杀兄长的预言。
一个护弟如命的兄长,怎么可能放任兄弟去娶一名命格凶厄,随时会祸及他人,有“克杀”嫌疑的女子?
果然……还是不能逃避那样的宿命吗?
我的头一下子又疼起来,伴随那剧痛的是心口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我听哥哥在心疼地叹息,咬牙固执地让哥哥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