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沿途听人交谈,我或多或少对边境之事前因后果已有所了解,小金又简略将其中的情由说了一遍,对我分析:“夏帝被砍的一刀,虽不算轻,但并不是致命之伤。他行军中有随行医正,就算伤处反复,也不至马虎处理至伤口突然恶化,一夜暴毙。”
“再说庞相此人,他心机深沉,素有雄才大略,只怕野心不小。庞氏这些年虽权倾朝野,却处处受制于夏帝。兼之庞贵妃所生皇子并未立为皇储,庞氏若不思谋取,一朝皇帝一朝臣,不出十年,庞氏便有覆巢之祸。只是弑君的决心,不是随便就能下得了的。”
“这种情况下,庞青将你救走,无疑是对他父亲下了一贴猛剂,迫使他不得不破釜沉舟。所以妹子,就算他对咱们有恩,可这恩,也并不单纯哪。”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
小金说:“想来那瓶药就是让你变成这样的罪魁了。这种毒药不易配,也不易解,幸好妹子命大,只沾了一点点。哥哥虽涉猎些医道,对解此药也没十分把握。蔡扁鹊是医中的圣手,庞青带你前去,哥哥也是支持的。”
他叹气:“可惜庞青心机太过诡诈,今晚这番言止,益发令人放心不下。他究竟是真心想要帮你,还是要将你当作弃子,换取富贵荣华?”
我能想象庞青的处境。他从夏营将我救走,势必掀起不小的动静,庞相就算有意为儿子开脱掩饰,也无法给下属的臣工一个交代。
想来今晚是庞相给儿子的最后通谍,再违背他的命令,叛国的罪名便要坐实了。别说庞青是天之骄子,又有谁能忍受叛国的名声,以及流亡的生活呢?
所以他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并不奇怪。
可是……
我想起了他这一路来的照顾。
煎药喂水,嘘寒问暖,关心备至。
看似一肚子坏水,轻挑起来也占些便宜,还哄骗我是他的娘子,但其实并未擅越雷池一步。
小青相公,小眉娘子。
我甚至已经有些喜欢那个“小青相公”了。
那种剧毒,沾上一点已经让我如此痛苦,庞青那样干脆地接下,没有半丝犹豫,难道说,这一路的关怀照顾,通通是他的逢场作戏吗?
心口闷闷地难过。我苦笑:“哥哥与我说了这许多,是预备要与他短兵相接了吗?”
小金还未回答,黑暗中却有人“嗤”地笑了一声。
树木黑色的阴影下,一条人影站在那里。
只听到声音,我便知晓他是谁。
庞青!
小金却似乎并不意外:“阁下听了半日壁脚,总算愿意露面。”
我听到站在暗处的庞青又笑了一声,依旧是那种让人牙痒的腔调。道:“我原来是要回去了,只是又好像闻到一阵药味儿,像极了我那娘子。半路越想越不对劲,便又折回来了。”
小金微笑:“庞公子似乎是成竹在胸,不知接下作何打算?”
“呵,面对传说中神秘莫测,令人谈而色变的‘胭’组织大当家,在下怎敢托大。只是现下情况,庞某似乎已然图穷匕见,不得不与你们谈笔交易。”
寒冬夜晚,他的声音似乎与那冻风一样冰凉。
我们还未应话,东北角一簇烟火划过黯色夜空。原本淡定从容的小金一见那烟火,脸色便变了变,我亦大惊失色。
客栈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