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翩翩的房间是徐向阳专门给她安排好的在三楼的客房,站在阳台刚好能看到不远处零散的几户人家。
房间里十分干净整洁,很显然在她来之前已经专门叫人打扫过。在农村里家家户户都有的繁花锦簇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铺着同色床单的床上,进门就能看到古朴的雕花柜子,最贴心的是挨着窗户还有个雕花的梳妆台。
只是,不对劲,这房间里的摆设不对劲,但是要说哪里不对劲,又实在说不上来。
放好了行李,季翩翩才跟着一直等在门外的罗小春下楼来吃饭。
楼下装着徐大爷的黑色棺材就那么孤零零的摆在堂屋中间,等着季翩翩来做法事。
季翩翩跟着罗小春绕过棺材的时候特意从没合上盖子的地方瞧了瞧徐大爷的尸体。
徐大爷穿着黑色的寿衣,满脸的灰白色,看起来就是个正常死亡的大爷,没有什么特别的。
季翩翩不禁疑惑,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这本来就是个暴发户想做一场大排场的法事?
不过也让她发现了一点,为什么她会觉得她房间的摆设不对劲,因为按照中国一直以来的风俗,竖摆棺材横摆床,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她的床竟然和徐大爷睡的棺材一个方向,是竖着摆的,这就有点尴尬了。
等到了饭厅季翩翩才知道原来这徐大爷竟然有六个孩子,徐向阳排行老六,上面还有五个姐姐,看那另一桌的熊孩子,估计五个姐姐都已经结婚生子。
主桌上,季翩翩被一群大老爷们儿围在中间,说不出的诡异。在农村里,一般是男人坐一桌,女人坐一桌,孩子们坐一桌,而来了客人的话都是男人陪客,因为季翩翩身份特殊,所以成了一群大老爷们儿的座上宾,这可就尴尬了。
而另一桌的女人们也在时不时的偷偷打量这城里来的女道士,那眼里有好奇,有羡慕,更有一丝丝的嫌恶,心里都在范嘀咕,这老六请回来的女道士穿得跟妖精似的,快把男人们的魂儿都勾走了,这请的哪里还是女道士,分明是请回来了一个女妖精!
而这边,徐向阳似乎也看出了季翩翩的尴尬,只能安排季翩翩坐到了女人那桌。
换了位置后,季翩翩才终于轻松了不少,虽然女人们脸上的笑都浮在面上根本没有到眼底,也总比被一桌子爷们儿用虎狼一样的眼光盯着好啊。
妇女们在饭桌上无非就是聊聊家里长短,说说这家的儿子怎么怎么样,那家的媳妇如何如何。季翩翩微笑着听着,自动过滤着对她有用的信息。
“对了,你们这里的小孩子普遍都是放养吧。”看到旁边那桌吵吵嚷嚷的小孩子,季翩翩突然想到了那个孤独的坐在桥墩上的小男孩,也不知道回家了没有。在看到女人们疑惑的目光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的意思可能她们不太懂。“就是我刚才来的时候,经过一座石桥,就是村口那座,桥墩上坐了个小男孩,天都快黑了,就孤零零的坐在那儿,看着怪可怜的,也不知道回家了没有。”
季翩翩本来是无心一说,结果坐她斜对面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却捂着嘴呜呜的哭了出来。
哭的那女人是徐向阳的五姐,徐之秀。
“什么情况?”季翩翩吓了一条,这是怎么了?她就随口这么一问,怎么还哭上了。
“你是不知道,她儿子刚淹死没几天,就在村口的桥下钓鱼淹死的……唉……都是命……”徐向阳的大姐徐之琼给季翩翩解释着,坐在徐之秀旁边的徐之燕赶紧安慰起她来。季翩翩本来想说点什么话缓和一下气氛,这徐之秀却突然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是做什么呐!”季翩翩赶紧扶人,这么多人还看着呐,她这样二话不说上来就跪,像什么话。
“怎么了?怎么还跪下了?”酒意正浓的男人们终于发现了这边的情况,齐齐走过来发问。
“这季小姐恐怕是看到强儿了。”徐之琼一边帮着扶徐之秀起来一边解释着,无奈这徐之秀是铁了心要跪,死活也不起来。
“说什么呐!强儿都走那么些天了!怎么可能还看得到!”徐之秀的老公扯着大嗓门就开始嚎,双眼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刚喝过酒。
“不,我的强儿还在,他还在等着我们接他回家呐。”徐之秀哭着说,甚至伸手抱住了季翩翩的腿,无论别人怎么劝怎么拉也不起来。
“你这疯婆娘尽胡说!”徐之秀的老公哪里听得她的疯言疯语,梗着脖子就要上来揍人,徐向阳跟其他几个男人赶紧拦住了他。
“要不这样吧,你先起来,起来慢慢说,我要先了解情况才行。”季翩翩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勉强算是答应了徐之秀这没有请求的请求。母亲是伟大的,她又怎么忍心拒绝她?
“那天我和我男人都下地去了,强儿就在中午出的事……”徐之秀刚刚说了这么两句,又哭得说不下去了。然后其余的女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季翩翩大概过滤了一下,就是家里只有徐大爷和强儿,强儿早上起床后没有吃饭,叫徐大爷给他钱买零食,徐大爷没有同意,强儿就带上了自己的鱼竿约上了小伙伴去村口的石桥下钓鱼,但是因为头天刚下过雨,河边非常滑,强儿失足掉进了河里,而另一个小孩子受到惊吓跑回家躲了起来,导致错过了最佳的救援时机。等到有人发现的时候,强儿已经飘到了河中央了,捞起来就已经没气了,肚子里一滴水都没有,医生说是因为被水呛破了肺致死。村里人私底下就议论这强儿是给菩萨做童子去了,还有的说他是做了替死鬼。
所以,她进村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孩子果然就是强儿。
“是童子还是替死鬼,等我问了强儿就知道了。”季翩翩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她们现在就坐在二楼的客厅里,女人们围在一起安慰着徐之秀,男人们则坐在一边神情严肃的抽着烟。
“我的强儿真的好可怜……”徐之秀抽噎的声音不时的传进季翩翩耳里,这个倒是件小事,不过这酬劳方面,她要怎么样开口呢?这才是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