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菜根谭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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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好利者害显而浅 好名者害隐而深

“原文”

好利者逸出道义之外,其害显而浅;好名者窜入于道义之中,其害隐而深。

“译文”

一个好利的人,他的行为超越道义范围之外,因而就用各种手段逐利,他逐利的祸害很明显,容易使人防范,后患也就不会太大;反之一个好名的人,他为了假借仁义道德来争取人们的拥戴,因此就经常混迹仁义道德之中而沽名钓誉,他所做的坏事人们也不容易发觉,结果所造成的后患都非常深远。

“解说”

好利者显而易见,而欺世盗名之辈,沽名钓誉之流,其危害很大。说一句稍偏激武断的话,天下人为生计奔波,这是人之常情,民安则国宁。任何一个时代,尤其是当今商业社会,都是以利益为中心刺激人们的积极性,驱动社会运转,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这是社会常情。相反的,在那些“以天下为己任”之辈中,虽不乏深具社会良心的人,但也混有不少心怀不轨之人。他们的行为常常不但不利于国计民生,而且经常招来大动荡、大波澜,终至于荼毒生灵,贻害无穷。所以对那些以“社会良心”自居者,我们要肃然起敬,更要悚然而惊,搞清他是否真心,又是否真的有达致目的的良好手段。

“例解”

君臣都不轨 如狼之与狈

屠岸贾是春秋时期晋国人,出生于奴隶主贵族家庭,灵公时任大夫,景公时任刑狱的司寇。

晋灵公和晋景公是两位昏庸无道、荒淫暴虐的君主。他父子远贤臣,亲小人,只贪图享乐,不思进取。作为国家重臣的屠岸贾,不仅不去劝谏国君,励精图治,振兴晋国,反而极尽阿谀逢迎之能,为二位君主出谋划策,想方设法嬉戏纵乐,使国政荒废,民力空耗,内忧外患空前严重。

晋灵公一生荒淫无度,晚年尤甚,他用强行从民间征来的苛捐杂税,大兴土木,广修宫殿馆舍。有一次他命屠岸贾在晋都绛州城内建一座花园。屠岸贾受命后,找到各地的能工巧匠,精心设计,昼夜施工,很快建造了这座花园,园中筑有三层高台,中间建起一座“绛霄楼”。此楼画栋雕梁,丹楹刻角,四周朱栏曲槛,富丽堂皇。凭栏四望,市井均在眼前。园中又遍植奇花异草,因桃花最盛,每到开花之季如锦似绣,故此园名为“桃园”。峻工之后,灵公赞不绝口,心中就更加宠爱屠岸贾了。此后,灵公一日几次登楼嬉戏,或观览,或饮酒,有时还张弓弹鸟,与屠岸贾赌赛取乐。有一天,屠岸贾召来艺人在台下献艺,园外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灵公一时兴起,对屠岸贾说:“弹鸟不如弹人。咱俩比试一下,看谁打得准。击中眼者为胜,中肩为平,要是打不中的话,用大斗罚酒。你看怎么样?”屠岸贾欣喜应允。于是,两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高喊:“看弹!”一个个弹丸如流星般飞向人群,有人被弹去半个耳朵,有人被击瞎眼睛。顿时人群大乱,哭喊着拥挤着争相逃命。灵公大怒,命左右会放弹的侍从全都操弓放弹。一时间,弹如雨点般向人群飞去,百姓伤残无数,惨不忍睹。灵公见状,狂笑不止,连弓掉到地上都不知道。他边笑边对屠岸贾说:“我登台数次了,数今天玩得最痛快。”在屠岸贾的怂恿之下,晋灵公骄奢日甚。为了进一步取悦晋灵公,屠岸贾亲自率人到全国各地挑选良家美女,只要中意即抢夺回京,送入桃花园供灵公淫乐。此后灵公对屠岸贾更加宠爱了。只要身边侍者稍不如意,他们就用残忍的手段将其杀戮。有一次,晋灵公与屠岸贾饮酒,席间,晋灵公命厨师赶快做个熊掌给他们下酒。催了几次,还没端上来,晋灵公发怒,厨师只好把熊掌端来。灵公尝了一口,嫌其未熟,抄起铜斗往厨师的头上一击,厨师当场毙命,灵公又用力将其砍为数段,命内侍将碎尸盛入竹笼弃于野外。

灵公这种弃国自娱、殃民自乐的行径,引起朝野上下的强烈不满,晋国的社会矛盾日益激化。可是做为一国之君的晋灵公对此全然不顾,仍以淫乐为生,不修国政。屠岸贾则以满足主子的需求为目的,极力设法搞许多新的花样,使晋灵公在昏聩奢靡的泥潭中越陷越深,国家也就越加贫弱不堪。

老皇帝乾隆 骄傲而怠政

康熙、雍正、乾隆时期,是清朝发展史上的强盛时期,特别是乾隆统治时期更达到了鼎盛。当时,国内政局稳定,社会经济、文化事业都有了长足的发展,我们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和发展,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这一时期,一直为后人赞誉为“康乾盛世”,它为晚期的中国封建社会增添了光彩。然而,好景不长。乾隆后期,清朝政治脱离了康、雍以来的发展轨道,走上了下坡路,清朝统治的全盛局面逐渐中止,并且逐步进入了它的衰落时期。当然,这个由盛而衰的过程,有着深刻的历史原因。但是,作为一国之君的乾隆帝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晚年骄傲,荒于理政,是造成这种局面的重要原因之一。

早年的乾隆帝确实像他的父、祖一样,励精图治,勤于理政,为中国社会的进步和发展作出过重大贡献,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在他七十岁寿辰时,专门刻了一块镌有“古稀天子,犹日孜孜”铭文的“古稀天子之宝”。至八十岁寿辰时又刻了一块镌有“八征耄念,自强不息”铭文的“八征耄念之宝”。他还曾“于勤政殿 间御书《无逸》一篇以自警,凡别馆离宫听政处,皆刻‘勤政’二字”。乾隆帝本意是想以此自勉,使自己的晚年政治更加辉煌。然而,由于骄傲情绪的不断滋长和老境来临所造成的身体状况的不断下降,他的这些自箴之词,一句也没有实现。

由于几十年来专制统治的不断加强,乾隆帝晚年的骄傲情绪空前滋长。乾隆帝的一生,在位时间长,政治活动多,涉及面广,其中一些成就还比较广。所有这些,在进入乾隆后期,几乎都成了他自我陶醉的资本。在夸耀自己的这些成就时,他还特别喜欢将自己和历代帝王进行比较。开始是比疆域,比人口,比蠲赈,比政治安定,比统治巩固。七十岁以后,这种比较发展到庸俗无聊的地步,其结果是骄傲愈甚,以至肆意挥霍,政务废弛。如乾降四十九年(1784),乾隆帝喜得玄孙载锡,群臣纷纷祝贺五世同堂。乾隆帝又开始和历代帝王比儿孙,命儒臣查阅《四库》中得见玄孙者有几人。查阅结果,“三代以上不可考,秦汉以后,隋唐以前未见其人”,唐至明只有文征明等六人,“帝王中臻斯盛者,尤未之前闻”。于是,乾隆帝像打了大胜仗一样异常兴奋,接着就赏赐、设宴,任意挥霍。同时,又命各省督抚详查治下五世同堂者奏闻。这样,各地官员置行政事务于不顾,四下寻访,陆续查得192家上报。为此,乾隆帝亲制诗篇、御书匾额,赏赐缎匹银两,敕令建坊,不一而足。此番举动之后,乾隆帝意犹未足。因为自己“逮事皇祖、皇考,复得元孙,亲见七代,实为古今罕有”,乾隆五十七年(1792)又命各省督抚访得臣民中身见七代者七人,优加赏赉。一时间,全国骚然。

与此同时,乾隆帝本人历次寿辰的庆祝活动也越来越盛大,消费也越来越惊人。其中,糜费最甚的是乾隆五十五年(1790)举办的八旬万寿庆典。这次活动,从乾隆五十二年(1787)即着手筹办,次年,又成立了由军机大臣阿桂、和糰等负责的专门筹备机构。同时,还令全国大小官员捐资,以修筑宫殿、园林。万寿庆典持续了一个月,连日赐宴、戏剧,赏赉不绝。乾隆帝本人及朝廷大小官员均置政务于不顾,而沉浸在欢乐之中。

骄傲情绪的滋长,以及由于年老昏愦和健康情况的恶化,乾隆帝对国家事务的处理,也失去了应有的关心。乾隆四十九年以后,他处理政务的时间大大缩短,对于各地官员奏进的像山一样的公文和奏折,乾隆帝打心眼里感到腻烦,并为此多次指责地方官奏事琐细,“徒滋烦扰”。这与当年日夜批阅奏章的勤奋精神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受乾隆帝影响,各地事务更有一塌糊涂,不可收拾。仅湖北一省,从乾隆四十五年至五十二年,就有六百余件案件积压未办。由于乾隆帝老年倦政,朝政和各地事务都普遍废弛。乾隆五十一年(1786)九月,针对江浙一带水利废弛、浮收多征现象严重、耕地不足等实际问题,御史祝德麟奏请重视水利,禁止浮收漕粮,限制族葬坟地。对于这一正确建言,乾隆帝却严厉指斥为“竟无一款可行之处”。乾隆五十六年(1791),江苏巡抚长麟奏请核实户口,以防止胥吏从中舞弊。乾隆帝竟视为畏途,无心料理,遂以“户口殷繁,势难一一查核”为由,断然拒绝。这样,就使得一些贪官污吏更加肆无忌惮,同时使一些较为正直的官员心寒气短,最终导致了国家政务的进一步混乱。

乾隆帝继位之初,曾大量拨款进行水利建设。可是到了乾隆帝后期,水利事业却不断废驰,不只是不拨款兴建或维修,有时还对主动兴修水利的一些地方官员横加指责。如乾隆四十五年(1780)八月,湖北地方官因为当地时有偏灾,“农商未便”而呈请借帑浚修安陆城外的富民河。对此,乾隆帝却指斥为“沽名”,“不惟虚糜帑项,且徒劳民力”,下令将有关官员交部察议。从乾隆四十三年(1778)起,黄河几乎连年溃决。如乾隆四十三年六月,河决河南祥符,当年闰六月,又决仪封等等。由于多年以来的吏治腐败,“河员疏防性成,反以黄河有事为利”,一旦溃决之后,还经年累月不能堵塞。至此,清初以来一直坚持的水利兴修事业遭到了严重的失败。与此同时,劝垦田地政策也被废止,粮食积贮制度也受到严重破坏。这些都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问题,自然要影响到社会秩序的稳定。

乾隆帝晚年怠政对于国家政治也产生了极为严重的影响,其直接恶果就是和糰专权,随之而来的便是吏治腐败、贪污成风。曾于乾隆五十五年来华参加乾隆帝万寿庆典的朝鲜使臣成种仁,将目睹的清朝官员的腐败情况作了如下记录:“大抵为官长者,廉耻都丧,货利是趋,知县厚馈知府,知府善事权要,上下相蒙,曲加庇护,故恣行不法之事,而毕竟癰逭,生民困穷,专由于此。”

政治的极端黑暗、腐败,还带来了全国各地的冤狱不断。其中,乾隆帝本人便是一个制造冤狱的能手。乾隆后期的各起文字狱,差不多都是因为对地方官吏、土豪贪残虐民行为不满而被地方官吏挟仇诬陷而成狱。对此,乾隆帝全然不察,概予严惩。这样,很长一段时期中,是非颠倒,告密诬陷者领赏升官,弹冠相庆;主持正义者倾家荡产,身首异处,整个社会气氛处于极度的恐怖之中。乾隆五十一年(1786)三月,湖北孝感发生了被革生员梅调元将贫民23人捆缚拷打之后活埋的严重案件。然而,对这起极为严重的人命案,很长时间里,上自督抚,下至县令竟无人过问。

高官小聪明 一言害邦国

在旧时代的官场上,经常看到有这样一些官僚:他们处世圆滑,左右逢源,尤其善于拍上司的马屁。他们想的并不是如何办好公事,而是怎样讨好上司,保住自己的官职俸禄,荣华富贵。不要看这些人没有什么建树,但是在保官保禄方面却很动心计,颇有一套阿谀奉迎、明哲保身的“要诀”。这种官僚在当时被称为“巧官”。清代道光朝大学士(相当于宰相)曹振镛便是这类官僚中的一个典型人物。

曹振镛在乾隆朝中进士,点翰林,官至侍读学士,至嘉庆朝便飞黄腾达,升为尚书、大学士。道光皇帝继位后,他更是红得发紫,晋武英殿大学士、赠太傅,图形紫光阁。当他以81岁高龄去世后,得到“文正”的谥号。这是清朝对故世大臣最高的评价,在清代享受这种殊荣的只有七、八个人。曹振镛作为一位汉族官僚,既没有显赫的武功,又没有出众的文采,在重满轻汉的满清时代,能够在充满凶险和倾轧的仕途上一帆风顺,年岁愈大,愈受皇帝信任,官职愈高,自然有他的当官诀窍。有一次,他的门生向他讨教,问他成为三朝元老,深受皇帝宠信靠的是什么办法。他回答了6 个字:“多磕头,少说话”。意思是对皇帝、对上司,只需要表示顺从,不用发表自己的意见。真是圆滑到了极点。“少说话”不等于不说话,而是要把话说到关键的时候,说到点子上。对此,曹振镛是深有研究的。

清朝进入道光时代已经暴露出许多衰败的迹象,国家的许多大政无不弊端累累,积重难返。地方官员纷纷把这些情况上报朝廷,等待皇帝拿主意。每天堆在皇帝面前等待批阅的文件就有好几大撂,看得道光帝头昏脑胀,心里很不耐烦,弄得他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看吧,实在不愿意整天泡在文件堆里,不看吧,又怕留下荒废政务的坏名声。这种情绪被他不由自主地流露了出来。

善于对皇帝察颜观色的曹振镛敏锐地查觉出道光帝的这种心思。动了一番脑筋后,他一反往日“少说话”的常态,发表了一番高论。他给皇帝献计说:“今天国家在陛下的英明治理下,太平无事。可是一些大臣偏偏好无事生非,在奏章中讲一些危言耸听的事情,无非是为了博取敢于直言的虚名。对于这些沽名钓誉的人又不能降旨怪罪,如果那样做,便会使陛下蒙受拒谏的名声。依臣之见,陛下今后只要在批阅奏章时,选择其中的细枝末节上的错误,降旨严厉斥责。臣下就会慑于您的天威圣明,知道陛下对人事早已明察秋毫,一定不敢再上那些搬弄是非的奏章。”曹振镛的一席话,正中道光帝下怀。此后,他果然照着曹振镛的办法,专门挑剔大臣奏章中的小毛病,哪怕是字体上的毛病,他也不放过,动不动就降下圣旨,严厉斥责,使不少人为此丢了官职。弄得满朝文武人人谨小慎微,视给朝廷上奏章为畏途,尽量不向朝廷报告,或少报告。甚至出了大事也隐匿不报,即使上报,也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掩盖了事情的真相。这样做的结果是在官场上形成一种粉饰太平,互相欺瞒,报喜不报忧的恶劣作风。国家的许多弊政得不到及时解决,变得激化起来,最后终于酿成19世纪50—60年代的全国性的内乱,几乎使清王朝这只又旧又破的大船在农民起义的波涛中倾覆。这就是后人所说的曹振镛“一言害邦”。然而,道光帝却少看了许多奏章,免去了大量伏案之劳。他自然把这个“功劳”归于曹振镛,更把他当成言听计从的股肱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