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老佛爷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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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老公很昏庸(1)

对于老姑奶奶慈禧所嫁的这位咸丰皇帝,那根正概括如下:“除了是一个病秧子外,懦弱无能是他一生的写照。”叶赫那拉·根正,郝晓辉:《我所知道的慈禧太后:慈禧曾孙口述实录》,金城出版社2005年版,第43页。

概括得很对。咸丰皇帝,清文宗(1831—1861),爱新觉罗·奕詝,道光皇帝的第四个儿子,1850—1861年在位。即位不久,因“高考”数次失败而得了失心疯的洪秀全就给他上了一份重重的厚礼——太平天国运动,终其一生,咸丰都没有把这场运动镇压下去。对外,签订了《瑗珲条约》、《天津条约》和《北京条约》,把大清国引向了丧权辱国的泥坑。中国好多国家领导人都犯这毛病,关键时刻他上天堂了,留下一个烂摊子让后人打理,很不负责任。咸丰也是如此,英法的铁蹄刚刚撤走,北京的硝烟还未散尽,他就在热河先病逝了,就不能停两年再逝?别说卖国了,就是卖东西也得有个售后服务嘛。当然逝的原因除了国事之外,还跟他自幼体弱多病,面如黄土,素有咯血之疾有关。更要命的是,身边还有大群患有社交饥渴症的女人需要他来讲“礼貌”,直讲得头昏眼花、腰疼腿软,走路时一不小心就摔个跟头。幸得御医指点迷津,平日里全靠喝鹿血维持。问题是家事国事一塌糊涂,鹿血也支撑不起他的小命了。

那根正进一步说,在他爷爷看来,“中国历史上从来就没有这么一个窝囊的皇帝”。当然,他们所谓的中国历史,仅限于大清史。所以,与老祖宗顺治、康熙等比较起来,“咸丰简直就是一个败家子”。同上,第44页。

败家子也对。咸丰二十岁登基,在位十一年,政绩几乎为零,如果我们不引入负数制的话。其主要业务除了泡女人抽大烟,就是引发内祸引进外患了。内祸方面,他爹好歹镇下了张格尔的叛乱,他则既没镇下太平天国,也没镇下捻军;外患方面,他爹顶多把外患引到了南京,他倒好,从南京到天津,从天津到北京,一步步引敌深入,直引得英法联军窜进他的后花园,并且放上了火,以至于那根正恨恨地说:“今天说他平庸也只是因为人们的心情早已经冷静下来了,就当时的情况来看,咸丰帝就是个昏君。”叶赫那拉·根正,郝晓辉:《我所知道的慈禧太后:慈禧曾孙口述实录》,金城出版社2005年版,第48页。

老佛爷不高兴上篇老佛爷为什么不高兴我觉得,咸丰的昏,首先是对外,与西方列强打交道,整个处于山顶洞人的状态,不打他两下西方世界都会感觉对不起中国人民呢。话说回来,爱新觉罗家如果都是英明帝王,不出咸丰这样的败家子,我们还真不乐意呢。道理很简单,若不是他启动了败家的接力棒旅程,说不定我们现在还都留着辫子撅着屁股给爱新觉罗家三跪九叩呢。所以,我们很乐意旁观他的昏庸。

皇位是靠坑蒙拐骗坐上的

道光共九子:大阿哥奕纬,二阿哥奕纲,三阿哥奕继,四阿哥奕詝,五阿哥奕誴,六阿哥奕訢,七阿哥奕譞,八阿哥奕詥,九阿哥奕譓。

道光二十六年(1846),六十五岁的道光开始考虑秘密立储问题。

鉴于嫡长子继位制的诸多毛病,前辈雍正对之作了改革:一个是秘密立储,一个是择优不择长。所以九个候选人中,道光实际能选的只有老四与老六:老大奕纬由于不好好读书,还说当了皇帝后先杀掉老师,给爹得知后,请安时被爹的飞毛腿踢向了裆部,道光十一年(1831)死了,年二十四岁,追封隐郡王;老二奕纲活得比较短,两岁时死,追封顺郡王;三子奕继活得更短,1个多月时死,追封慧郡王。老五奕誴生于道光十一年六月十五日(1831年7月23日),但相貌粗丑、生性低俗,据说大夏天他可以手持大蒲扇,光着膀子踞坐于什刹海边纳凉,咋看也不像个高干子弟,更无领袖风采,不讨老爸喜欢,就在这年被过继给了嘉庆帝的第三子、道光亡弟、惇亲王绵恺为嗣子,等于直接被踢出了接班人之列。老七七岁、老八三岁、老九两岁,一溜的小娃娃。相形之下,老四奕詝生于道光十一年六月初九(1831年7月17日),现年十六岁。老六奕訢生于道光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1832年1月11日),现年十五岁。两个孩子都是风华正茂,恰英雄少年!

按后来的历史发展以及老六的禀性,也许大家会认为,老六才是皇位继承人的最佳人选。但道光不这么看,他在老四与老六之间有些犹豫不定。当然他最后确定的是老四,中间经过了三次测试:

第一次,诸皇子校猎南苑,结果老六获禽最多,老四却未发一矢,问之,就把他老师、山东大儒杜受田预先教的那套背了出来:“时方春和,鸟兽子育,不忍伤生以干天和,且不欲以弓马一日之长,与诸弟竞争也。”这套以德治兽、孝悌皆具的假话哄得道光乐开了花,说:“是真有人君之度也!”打猎的过程中,老六所获最多,顾盼自喜间,也发现四哥不动手,策马到跟前慰问,这兄长给弟弟的回复是:我这两天身体不得劲儿,不敢骑着马跑来跑去的:“无他,今日适不快,弗敢驰逐耳。”李岳瑞:《春冰室野乘》,文海出版社1967年版,第130—131页。

看看,老四不管跟老爹还是跟老弟,说假话都不带眨眼的!

第二次,道光弄了两个盒子,一个金制,一个木制,金制的雕着龙,金光闪闪的;木制的刻着麒麟,漆得油黑发亮。道光让兄弟两个各挑一个。老四说:六弟先挑吧。老六听了,好像没听过儒家炮制的孔融让梨故事似的,下手就把金盒抓到了自己手里。老六手里抓获的是金盒,屁股底下失去的却是龙椅,最后只混个恭亲王的名号。这跟他的老师、来自四川的卓秉恬不会教授学生儒术有直接的关系!

第三次,道光二十九年(1849),道光生病,觉得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希望最后决定一下人选,遂召二皇子入对。二皇子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所以各请命于其师,卓秉恬对自己的学生说:“上如有所垂询,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老师知道自己的学生聪明伶俐,学问优长,所以叫他发挥特长。杜受田对自己的学生说:“阿哥如条陈时政,智识万不敌六爷。惟有一策,皇上若自言老病,将不久于此位,阿哥惟伏地流涕,以表孺慕之诚而已。”李秉新等:《清朝野史大观·卷一·清宫遗闻》,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65页。这老师知道自己的学生笨,只好因材施教,教他以孝藏拙。

最终的结果大家都知道:当道光托付后事的时候,老六在一旁指点江山,粪土当年万户侯,好像在参加国际大专辩论赛似的。老四则在一旁撅着屁股只管哭,不但哭得老六没法说下去了,还哭得道光也掉了泪。于是乎,老四就被立作接班人了。

幸运的是,道光秘密立储的档案保存了下来,现存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楠木匣装有相关谕旨:立储谕旨一份,满汉合书“皇四子奕詝着立为皇太子”,汉文书“皇六子奕訢封为亲王”,包封纸上写有“道光二十六年六月十六日”;道光临死前亲笔朱谕一份,上写“皇四子奕詝着立为皇太子,尔王大臣等何待朕言,其同心赞辅总以国计民生为重,无恤其他”。刘桂林:《故宫掌故》,上海文化出版社1991年版,第35页。第一份谕旨很不正常,一纸两谕。把老四立为太子的时候,还捎带着把老六立为亲王,这在大清王朝是从来没有过的。第二份谕旨也不正常,临终前的道光似乎对王大臣等有些不耐烦,难道,王大臣中有人对道光的政治安排有所异议?

不管怎么说,老四弄成了。

有人说:咸丰做皇帝,错不在他自己,而在道光,因为道光在选皇太子的时候,只考虑以德治国了,忘了才。那根正对此表示了不同意见,他认为咸丰也没有什么德。

是啊,咸丰有什么德呢?有也是伪德罢了。中国是一片神奇的土地,有着神奇的文化和神奇的人民,什么样的人间奇德都能炮制出来。孔融四岁能让梨,也不知是他爹炒作的,还是他娘瞎编的,多么的孝悌啊,幸亏这孩子长大以后,发表了这样的高论——这高论后来竟成了曹操杀他的理由之一:“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缶中,出则离矣。”这高论扭转了我对他的悲哀看法,他终于不再是伪德下的牺牲了。至于我们河南林州,干脆发生了郭巨埋儿的故事——这故事让我对林州耿耿于怀,因为我是林州的媳妇儿。郭巨怕自己的儿子与母亲争食吃,影响自己的孝心,所以弄个坛子,把儿子活埋了。这一埋,就上了中国二十四孝的光荣榜!

杀人犯都能成为道德的表率,也就中国的土壤能酝酿出这样的怪胎来——道德的实质是极不道德,甚至违法;道德的操作是虚伪,甚至是玩道德。不得不承认,满洲人入关前,精神上还没有这么衰,但是很不幸,他们入关了,汉化了,于是乎,就传染上了——满洲皇帝搞起文字狱来,绝对不比汉家皇帝差;满洲皇帝喊起以德治国来,绝对不比汉家皇帝弱。具体到咸丰,整个一三无产品——无才、无能、无德,但在咱山东大儒杜受田的指导下,就玩上了皇位,你不服还真不行!

老四糊弄得了大清臣民,却糊弄不了洋鬼子

《南京条约》签订后,西方本认为,中国进入条约时代了,只要按照条约来,平等会有的,生意也会有的。问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远不是那么回事。

首先,清政府依然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地把外国当进贡国看待。一般的常识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清国所走的路线却是,前事懵懂,后事迷糊,始终弄不清自己是老几。监修咸丰朝《筹办夷务始末》的清国大学士贾桢在给同治帝的进书表中云:“钦惟我文宗显皇帝,仁义兼施,恩威并用,体天地好生之德,扩乾坤无外之模,率俾遍于苍生,润泽流于华裔。较之汉家盛德,呼韩向化而款关,唐室中兴,回纥输诚而助顺,有其过之,无不及焉。而宵旴忧勤,犹恐中外子民未尽出水火而登衽席,如伤之隐,时切圣怀。”贾桢等:《筹办夷务始末(咸丰朝)进书表》,选自《筹办夷务始末·咸丰朝·一》,中华书局1979年版。

看他把天朝吹的,远超汉唐不说,连全世界人民都心向北京了,清国的任务就是拯救全天下那水深火热的三分之二!

其次,如果说道光是抚夷派的话,那么咸丰则是剿夷派了,御前集中了一批嗷嗷叫的强硬分子,以“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敬酒不吃吃罚酒”,“挨整砖不挨半截砖”的二百五、半吊子精神跟西方外交。这方面的典型代表乃是两广总督叶名琛。西方人的印象里,叶名琛是“一个表示死不交涉的代用词”。(美)费正清:《剑桥中国晚清史·上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271页。于是,第二次鸦片战争的烟火依然是由广东点起,一路烧到了天津,于咸丰八年(1858)烧出了一个天津条约。如果第二次鸦片战争到此为止,那么英法联军进北京、火烧圆明园的事儿就不会发生。可是咸丰又玩起了他那套坑蒙拐骗的儒术,他以为洋人都是他爹,好骗呢——咸丰九年(1859),他与僧格林沁合谋,在大沽口诱击西方前来换约的人马。时郭嵩焘在僧王营中随幕,其日记载:“怡亲王来营,……入京换约之说始终不能改易。……怡邸言奉旨密商一语:如夷人入口不依规矩,可悄悄击之,只说是乡勇,不是官兵。予曰:凡事须名正言顺,须缓缓商之。”可惜没人听郭的,“怡邸愦愦可笑”。郭嵩焘:《郭嵩焘日记·第一卷》,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233页。于是“悲剧”发生,英法联军换约人马在大沽口人仰马翻。咸丰十年(1860),当西方前来报复,双方在通州再次坐下谈判时,他又指示谈判大臣怡亲王载垣扣押西方谈判人员、虐杀西方俘虏。人家三十九个活的,被归还的时候,却只剩十九个喘气的。世界上哪有这样野蛮的政府?这样野蛮的政府,中国人习惯了,西方人怎么能容忍?

咸丰不按国际游戏规则出牌,屡次玩失信与悔约,其理论支撑来自于儒家孔夫子的要盟不信——和约是你们强迫俺们签的,俺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不予遵循。再说了,那和约条款打死也不能接受啊:公使驻京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求中国皇帝亲自接见;亲自接见也就罢了,居然不执中国通行的三跪九叩之礼,咸丰小脸拿不下来啊——全国人民都在我脚下匍伏着,他们中的一小撮才有资格在我面前下跪三次,且每次下跪后都得额头贴地屁股朝天如是者三。周边的朝鲜、越南、琉球使者都是这样来的,就你们西夷不跪,全国人民得知后,皇上的脸面何在?威风何在?当然了,脸面与威风的背后,藏着所谓的“礼”,即儒家的政治诉求,比如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君臣之礼;三从四德的妇人之礼;融四岁能让梨的孝悌之礼;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中国中心之礼;怀柔远人教化夷狄的夷夏有别之礼等。老六恭亲王奕訢虽然没做成皇帝,但他在《礼可以为国论》的文章中强调:“辨上下而定民志者,礼也。上下之分既明,则威福之权皆出自上。君君臣臣,国本固矣”,“坏国者,必先去其礼”。奕訢:《礼可以为国论》,选自《乐道堂文钞》,台北文海出版社1976年版,第16页。

一句话,礼就是清政府的基本国策,延伸到叩头上,叩头就可以兴国,不叩头就足以亡国。于是我们看到的历史情形就是,咸丰为保住一个儒家的叩头之礼而导致英法联军进北京,为遵循儒家的要约不信而导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

老四真不是爷们儿

看人家崇祯,在社稷危难之时,既不迁都,也不南下,而是发出“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去朕冠冕,以发复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的哀叹,史松,林铁钧:《清史编年·第1卷·顺治朝》,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10页。登上煤山,找了棵歪脖子树,吊上去了。问题是,咸丰同志做不到这一点。没见棺材的时候,他挺着小肚子嗷嗷叫;待一见到棺材盖,他又气虚心软,只会领导先跑了。

咸丰十年(1860),英法联军前来报复大沽口被袭之耻,清方居然不在北塘设防。僧格林沁在大沽口截击,并表示要与炮台共存亡,咸丰一听不愿意了,给僧王下谕,你不知道那谕有多体贴:“僧格林沁握手言别,倏逾半载,大沽两岸,正在危急,谅汝忧心如焚。天下根本,不在海口,实在京师,稍有挫失,须退守津郡,自北而南,迎头截剿,万不可寄身命于炮台,以国家依赖之身,与丑夷拼命,太不值矣。南北岸炮台,须择员代为防守。”薛福成:《书科尔沁忠亲王大沽之败》,选自《第二次鸦片战争·第一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78年版,第600页。咸丰的意思很简单,国家根本在京师,而京师根本在我咸丰。僧王不傻,知道主子什么意思,遂从大沽撤军,英法联军紧随其后,占领了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