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着同样淡蓝色头发的男孩儿站起身来,面孔因着常年不见光而变得分外苍白,虽说看见簇雪了,却似是也没认出她来,目光呆滞,看着就让人有些害怕。
“簇雪,我们该走……”此时,罗歌的脸从门边现出了,可刚往这房间里一瞥,却几乎惊得噤了声。
只见这房间里,挂满了少女的面孔与皮肉,还立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瓶,里面似乎盘绕着浑浊不清的气体。
她只觉心头一凉——看来黑风并没有开玩笑。
待罗歌连着簇雪还有她哥哥回到神女身边的时候,神女正在将醒梦珠的碎片聚拢,只见她的手轻轻一划,那些碎片便汇成了一颗完整的珠子,盈盈玉润,晶莹剔透。
罗歌将她看到的场景,都一一细致地描绘给了神女听。
“这是黑风会干的事。”神女说道,“你说那些气体已经变得浑浊不清了吗?那么想来,该是那些灵魂已然消逝太久,而皮肉又被拆离所致的。毕竟过去了那样许久,想要复生怕是不太可能了,但是,我可以将她们的灵魂收入这醒梦珠里,也算是给她们一个归宿吧。走,你带我去瞧瞧。”
“关于你的哥哥……”去到那个房间的路上,神女转向簇雪说道,“我想,他应该是被黑风关押起来,看守这些魂灵,因为长期与鬼魂相伴,所以精气丧失了,才变得这副模样。你带着他多多走动走动,过些日子,应当会有所好转。”
簇雪点头,表示明白了。
神女将醒梦珠对准了那些玻璃瓶子,便有数不清的魂魄朝着这颗美丽的珠子涌来,钻进了里面。
“愿因醒梦珠而起的恩恩怨怨,就到此为止了。”神女捧着醒梦珠,闭上了眼睛,像是在许愿一般。
收集碎片的旅程就因为黑风的出现而这般意外地结束了。
神女本想直接带着醒梦珠离开,可架不住沈见的死缠烂打,只得答应带着他一起走。
“但是倘若你的那些相好们打探到了你的行踪,我可不帮你开脱。”神女斜了他一眼,道。
“哎呀,放心啦!她们的能耐,还不至如此……”话没说完,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解开了腰间的酒瓶交到严巧手上,略带着点儿调笑的语气道,“大家好歹相识一场,这个送你,权当留个念想,要是实在想见我,拍拍这瓶子,我保准到……”
“人家可是有主的了!”可是罗歌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调戏也得看对象吧,小心神女不带你走了,让你缠死在那堆风流烂账里头!”
沈见嬉皮笑脸应道:“若不是你这样牙尖嘴利,我本是想送给你的呢。”
罗歌一脸鄙视:“切,谁稀罕。”
但最后的告别好歹还算客气,说过有缘再会后,沈见便跟在了神女的身后,两人的身影在空中渐渐淡成了一个小点。
“我也要走了,严巧……”这时,罗歌走到了严巧的跟前,思索了一会儿,便取下了腰间别着的匕首,将它递给严巧,“实在没什么可送你的,要不就它吧,留着也能防个身呢。”
说完,她对着严巧笑了笑:“以后就要做新娘子了吧?要幸福哈。”
“讨厌啦罗歌,别揶揄我了。”严巧小心地将匕首收好,却开始有些不舍起来,“你呢?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呢……”
罗歌笑了笑:“对我来说,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一如既往地玩神秘主义,就像刚出现时那样。
严巧恋恋不舍地目送着罗歌的身影消失在树丛后,眼里开始有些晶亮起来。
穿过树丛,罗歌四下眺望,便看见了那个影子。
她,一直在这儿等着她呢。
见她来了,她便站起了身子,洋娃娃一般精致的面孔上绽开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罗歌轻轻地挽起了她的手,用尽所有的温柔靠近她的耳旁说道:“走罢,去一个,谁也找不见我们的地方。”
“嗯。”弄妩应道,便将脑袋枕上了罗歌的肩头。
两人的身影渐渐地模糊在了树影的斑驳之中。
决明呢?啊,是的,在洞窟的时候,他便与他们分别了,说是要回新月谷,而且会将严巧他们已经将碎片收齐的事情汇报给采月师父和树婆婆,好让她们安个心的。
记得临走时,他还恋恋不舍地看了罗歌好几眼呢。
这下,他们真的都离开了,只剩下她,还有彦轻两个人了。
“巧儿,你真的放心,把自己交给我吗?”
耳旁传来了彦轻的声音,严巧回过头去,发觉他的那只眼睛中,有泪光在盈跃。
严巧示意他俯下身来,旋即将嘴唇贴上了那曾经置放过那样一只漂亮眼睛的眼窝,亲昵的话便从她的双唇之中滑出了:“彦轻,你不知道我多想告诉你,我爱你。”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你了。”
“可是那时的我还不够好,什么也给不了你。”
“甚至因为我的任性,还叫你失去了这样好看的右眼……”
“我怎么会不放心呢,倒是我……我才害怕自己,是配不上你的那一个。”
“你是那么单纯、善良、一往无前,执着而又专一,这样的你,我喜欢都还来不及呢,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那么从今往后,我便愿做你的右眼,在黑夜里为你引路,在阴雨天引你绕开泥泞,把那些失去的光明,都一一补加回你的生命……”
她伸出手,环住了彦轻的身体,将脑袋轻轻地枕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和起伏,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明朗起来:“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毕竟……我们还有很多个明天啊。”
彦轻的眼眶渐渐湿润了。
得佳人若此,夫复何求。
他回应了她,顺势将她的身子一倾,便顺着她的唇一直吻到脖颈,感受着她的温柔、她的羞涩,还有她盈盈的笑意。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便成为了相恋相知的璧人,哪怕前方道路险阻,也会牢牢牵住彼此的手,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夕阳的光影披落在他们身上,就好像一层闪耀着的婚纱。
“彦轻,你有多爱我?”
“很爱很爱。”
“以后我也会和你吵架,也会使小性子闹脾气,你会不会嫌我烦人?”
“怎么会。莫说使小性子闹脾气,你就是吼我挠我,可只要是你做的,我都乐意。”
“讨厌,油嘴滑舌。”
“只对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