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青山多睿姿(我的女王系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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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抢个女婿来

那天之后祭青山亲自抄写了一本《三字经》、一本《千字文》给她,若是记不得想写的字,就翻开来对照着练习。她倒也勤快,时时练常常写,可惜始终错得多、对得少。她仍是望着他傻傻地笑着,对祭青山的吩咐一概遵从,很是乖巧。

虽说对蒋睿多的病情不抱任何希望,可阮大夫还是提心吊胆地过着日子,生怕什么时候蒋英武就带着几百杆枪杀过来了。

他担心的日子到底还是来了,在蒋睿多的心志没有多大进展之前。到底禁不住对宝贝女儿的思念,不到一个月的工夫,蒋英武便带着人马杀回了济世堂。

蒋睿多见了蒋英武很是开心,写自己的名字给他看,又写“蒋英武”、“爹爹”给他瞧,起初蒋英武也很高兴,等到蒋睿多开始写“祭青山”这三个字,她爹爹的眉头就打成结了。

一把抓过阮大夫,他只问他:“本大帅把女儿丢给你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要是治不好,我就摘了你济世堂的招牌。现在呢?除了她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其余的字她还是记不清,写不好。问她话也还是跟从前一样,驴唇不对马嘴,老半天也答不上来——你把本大帅的话当耳边风了是不是?还是你以为,本大帅腰杆的那支枪是聋子的耳朵,只能当摆设使的?”

阮大夫吓得直哆嗦,嘴里还解释呢!“埋豆贴耳,药汤食疗,能想到的法子都使了,能开的方子都用了。先前我就跟大帅说了,令千金这是宿疾,当年落下了病根,如今是再难痊愈。人不能逆天,人也逆不得天。”

“——我看你是想上天了!”他这字字句句挑起了蒋英武的火气。

眼见着他的手攀上了枪盒子,祭青山慌忙挡到师父的跟前,与蒋英武对峙开来,“蒋大帅,容我说几句,您再掏枪,成吗?”

蒋英武把枪撂在桌上,就听他怎么说了。祭青山索性直说了:“蒋小姐幼年惊厥引发高热,伤了心脉脑经,那时候不曾治愈,如我师父所言,现在已是不可逆转。”

“那你还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蒋英武拿起枪就对准了他,没等他瞧明白,蒋睿多一个箭步冲上前,直挺挺地挡在祭青山面前,直面她爹爹黑洞洞的枪口,蒋英武想也不想立刻收起了枪,自己反被吓了一跳,“睿多,你这是干什么?”

“爹爹不准伤害祭青山。”蒋睿多横着手臂挡在祭青山面前,小小的身躯试图将他挡个严实。

莫不是吓着她了吧!她可是再也禁不起一丁点的惊吓了,蒋英武赶紧安抚她:“爹爹谁也不伤害,你安静地坐下来好不好?”

蒋睿多倒是乖乖地坐了下来,可手臂还是紧紧地缠在祭青山的胳膊上,丝毫不肯松开。她拖着祭青山也跟着坐下了,他挣了几次也没能挣脱,只好就这么坐着跟蒋英武回话。

“蒋小姐已年过十七,心志已开,虽有些愚钝可看她的情形并不严重,反而保存着十来岁少女的纯真,不谙世事,天真无邪,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的话让蒋英武揪紧的眉头渐渐松开,接下来的话却好似对着蒋英武放了冷枪,“反倒是大帅,您这些年带着她四处求医,让她吃了不少的苦,也挨了不少的痛。她现在别说是针灸了,就是看见针,头就会不由自主地痛起来,手心冒冷汗,脉案全乱。她是真的被您折腾怕了,也折腾伤了。就算您的这些办法让她的心志有所进展,对她来说不过是另一种痛苦罢了。您觉着,我说的可有道理?”

蒋英武觉得他的话有没有道理未可知,倒是蒋睿多为了证明他所说的可信度一个劲地点头,试图说服她爹爹相信祭青山的话。

蒋英武也没大听,一双眼纠缠在两个人环绕在一起的手臂上,他深邃的目光似在思索些什么。转过脸来,他拉住女儿的另一只手臂,“睿多啊,你跟爹爹说说,你喜不喜欢祭青山大夫啊?”

没等蒋睿多开口,祭青山的脸红了泰半。虽说蒋睿多的心志不能跟同年龄的女子相比,可她到底是花季女子,所谓男女有别,蒋大帅这话问得怎不叫人起疑。

蒋睿多却是点头如捣蒜一般,没羞没臊地应着:“我喜欢祭青山,有祭青山在,睿多就开心了。”

蒋英武不动声色地心想,女儿的心思果然被他给猜中了,难不成这小子以为他们家睿多傻头傻脑的,趁机占她便宜?他隐忍怒气,接着问蒋睿多:“你有多喜欢祭大夫啊?”

蒋睿多不懂女儿家当有的娇羞,一五一十地都说了:“我喜欢抱着祭青山,他的身上有股香香的草药味道,很好闻,不像爹爹的汗臭味——臭死了!臭死了!”

这话还了得?叫人听去了还以为他是淫人妻女的大淫贼呢!祭青山赶忙撇清:“我与令千金并没有越矩之举。”

“你闭嘴。”蒋英武怒火冲天,只问自家女儿,“你抱了祭青山?在哪儿抱的?”

蒋睿多心无旁骛,朗朗地说着:“在街上啊!就在济世堂门口。”

好家伙,这还了得?!蒋英武再度掏出枪,直指祭青山的脑门,这回任蒋睿多再怎么护再怎么拦也是无用。子弹已上膛,蒋英武只要动动手指头,祭青山这条小命就算交代了。

“人说,医者父母心,你的心就是用在伤害我女儿身上吗?我杀你,你无话可说吧?”

“大帅,大帅手下留情。”阮大夫一把拉住蒋英武的手不住地哀求着,“小徒只是想医好令千金的旧病宿疾,并没有对蒋小姐动什么邪念,还请您明查!明查啊!”

“我已经查得很清楚了,我们睿多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蒋英武索性给这师徒二人指条明道,“想要活,我给你条路。”

祭青山愿闻其详,却不想蒋英武给他指的这条道却让他两眼一抹黑——

“跟我回城,娶我们家睿多,做本大帅的上门女婿。”

蒋英武给了祭青山一晚上的时间考虑做上门女婿一事,他带着蒋睿多就在镇上唯一的客栈里歇脚——跟他走,或者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祖父亲自创立,师父苦守到现在的济世堂关门大吉——祭青山再也没有第三个选择。

即便如此他还是咬着牙硬挺着,诅咒发誓不会败倒在蒋英武的淫威底下。

阮大夫一声接一声地叹着气,为了辛苦支撑起的济世堂,为了这尊像衰神一般挥之不去的蒋大帅,更为了他们师徒俩看不见出口的明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呗!祭青山倒是实在,想开了,心里也放下了,累了这一日的工夫,他倒头便睡。

见他睡下了,阮大夫反而穿上大褂,悄悄地锁了门,他要去的不是旁的地方,正是蒋英武父女俩落脚的客栈。

——蒋英武等他许久了。

“阮大夫,你可算是来了,让我好等啊!”蒋英武一抬手,身边的副官顿时拿出两根金条摆在阮大夫的手边,“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阮大夫笑纳。”

将那两根金条推回去,蒋大帅的钱是那么好收的吗?阮大夫只说:“在下无功不敢受禄,有什么话蒋大帅您就吩咐吧!”

“好,爽快,我就喜欢跟爽快人打交道。”拿金条敲着桌子,蒋英武不再跟他兜圈子,“明说了吧!本大帅看上祭青山了,难得我们睿多跟他投缘,我就要他做我蒋英武的女婿。”

阮大夫却不敢应这个声,“婚姻之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如今都民国了,我那闺女念的是洋学堂,回家里来动不动就跟我说什么恋爱自由、婚姻自主。这婚姻一事,怕还是要听听他们年轻人的意见才好。”

“是啊!”蒋英武倒是很赞同他的话,“我就是问了我们家睿多的意思,她想和祭大夫在一起,她觉得祭大夫可以让她开心。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怎么忍心不成全她呢?”

你女儿是个傻子,你听她的意思,保不齐她明儿个又相中哪家的小子呢!这话阮大夫再不敢说出口,只是支吾着不敢替祭青山应下这门婚事。

蒋英武已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他站起身跟阮大夫透个底:“这么说吧!我部下众多,来来去去的,睿多也没少见,可她就喜欢祭青山一个人,她就要他,我这个当爹的,就只能成全她。”

“可是青山他……”

“我知道祭青山跟你阮大夫的女儿自小是有婚约的。”

这话骇了阮大夫一跳,他最不想把此事牵扯到自家女儿的身上,哪曾想早已瞒不住了。

蒋英武征战沙场多年,深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没有摸清楚对手的软肋,他是不会轻易下断言的。

“阮大夫啊,”蒋英武擦拭着手中的枪,漫不经心地说道着,“咱们都是当爹的人,都会为自家女儿着想。我听闻阮大夫的千金在省城女子学校念书,可是?”将枪放在桌上,蒋英武抬起脸来望向阮大夫,就等他一句回答了。

阮大夫蓦然站起身,将那支枪往蒋英武面前推去,“蒋大帅,枪,您收起来。您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蒋英武乐呵呵地笑着,让宋副官代为送阮大夫出门,“我相信阮大夫是聪明人,您徒弟定也聪明得很,懂得进退。”

聪明人知道做出最聪明的选择,蒋英武心愿达偿。

天弗亮,睡眼惺忪的祭青山便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他爬起来披了大襟褂子,推了门就看到师父站在院中央,拾掇着那些晾着的药材。

“师父,您起得早啊!”

“嗯!”师父应了,转头嘱咐祭青山,“早饭做得了,给你搁屋里了,你趁热吃了吧!”

“师父你可吃过了?”祭青山总觉得今日的阮大夫有那么点不得劲,他赶忙凑过去细看了看,“师父,哪里不舒坦吗?”莫不是还在为了蒋大帅的事忧心吧?祭青山赶着安慰,“师父,蒋大帅的事,您就别管了,走一步算一步,他总不能拿枪硬顶着我娶他女儿吧!”

阮大夫捡着麻黄,拾掇着当归,顺手捞把熟麦芽,一口长气自胸口透出,他长长一叹,到底说了:“收拾收拾随身的衣物跟蒋大帅去吧!”

“——师父!”

阮大夫拉拉他的衣袖,劝他莫要激动,且坐下来再说,祭青山挨着师父坐在石凳子上。虽已入春,可清晨甚凉,那石凳子上吸了夜里的寒气,透着阵阵凉意,冻入骨髓。

阮大夫拍着他的手背,自己却先叹起气来:“青山啊,只当……只当是师父对不起你。”

“师父,”祭青山一把揪住师父的手背,“你听我说,师父,我们不需要怕这个蒋英武。他是皖系军阀,现在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了,直系、奉系军阀正在联手收拾皖系军阀,用不了多久他会自身难保,我们还怕他做什么?”

“青山啊,有句老话怎么说的?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就是再失了势,手里那几杆子枪也能要了我们师徒俩的小命。现在世道乱啊,师父不求别的,就求你和茯苓两个人能平平安安。做人啊……哪有尽如人意的?得过且过,认命吧!”阮大夫算是认命了。

祭青山却不想将自己一生的幸福就这么舍了,他站起身,在院子里踱着步,走过来踱过去,他不管怎么劝也劝不了自己认这个命。

“师父,您是知道的,我自小便对茯苓……对茯苓……我只等着她从女子学院毕业后,我们就……我们就……师父,我不能娶蒋睿多,我不能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更何况她还是……她还是个傻子。”

“蒋小姐只是笨了点,也不是全然失了心志。难得她中意你,入了蒋帅府,你也算是攀上高枝了,进了富贵门,怎么着也比做个郎中好上几百倍。”

“我还真看不上这蒋大帅的门呢!”祭青山心意已决,“师父,这是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我喜欢的人是茯苓,我要娶的也是茯苓,我不会跟蒋英武走,更不会娶蒋睿多。”

见他如此决绝,阮大夫只得说出实话来:“青山啊,师父知道你对茯苓是一片真心,可正是为了茯苓,你无论如何也要跟着蒋大帅去啊!”

“师父,我说了……”

“青山,你可以什么都不怕,可师父怕啊!师父已过半百,发须皆白,活了这一把年纪只落下这么一个闺女。你是知道的,自小师父什么都依着茯苓。她说想去读学堂,师父就是砸锅卖铁也送她去,师父疼她那是疼到骨子里去了。师父可以失了这济世堂,师父可以舍了这条老命,可要是茯苓有个三长两短的,师父……师父可就过不去这道坎了。”

说着说着,老泪纵横,阮大夫如老树般粗糙的手摩挲着祭青山的脸庞,他自小守着祭青山长大,虽是师徒之名,却是父子之情,他也舍不得这孩子啊!可如果在茯苓和青山之间只能选择留下一个,血脉相连之情到底占了上风。

“青山啊青山,就当师父……对不起你了,委屈你了。”

话说到这分上,祭青山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转身进了房,他拿起平素惯用的药袋子往身上一搭,这就往外去。

阮大夫蹒跚的步伐跟在他的身后,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青山,你不捡几件衣裳带着吗?”

“不用了,带上这么个药袋子,我走哪里也饿不死。”

双膝点地,祭青山结结实实地给师父磕了三个响头,直磕得阮大夫眼泪都下来了。站起身,祭青山望着师父,“师父,您能帮我转告茯苓一句话吗?”

“你说吧!”

“——除了她,我谁也不会娶。”

这,便是他最后的抉择。

“祭青山?祭青山,你真的来了?”

蒋睿多见着背着药袋子早早地便站在她房门口的祭青山甭提多开心了,抱着她爹爹又笑又叫的,“爹爹,爹爹,你好厉害,你说祭青山会跟我们一起回家,他真就来了。爹爹,你真是太厉害了。”

蒋英武慈爱地摩挲着女儿粉白的脸蛋,意气满满,“我们睿多开心吗?”

挽着祭青山的手臂,蒋睿多笑到了耳根子,“有祭青山,睿多就开心。”

“开心就好,我们睿多开心就好。”蒋英武遥望着女儿满面笑容,胸口涨得满满的,这一辈子的征战沙场许是就为了这一刻,为了换他的宝贝一抹真心的笑。

祭青山却自始至终垂着脸,不声不响、不言不语,不似过往与她的亲厚。只是,蒋睿多并不懂他的沉默。

用了早饭,蒋英武领着睿多和祭青山坐一辆车,宋副官亲自开车,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回了省城的蒋公馆。

回到自己的地盘,蒋睿多显得神采奕奕。大铁门拉开后,她拉着祭青山一路小跑往门廊去,早有管家、老妈子候在那里,见了小姐,齐刷刷地向她行礼。门一道道地拉开,富丽堂皇的蒋公馆展现在祭青山的面前,一派的西式建筑,家中的陈设、家具、装饰皆是西式风格——这也是军阀民主进步的象征吗?

祭青山沉默地站在客厅中间,蒋睿多拉他坐进沙发里,早有丫鬟佣人端了茶水、果盘上来。

祭青山刚端起茶,蒋睿多又拉起他来,“别在这儿坐着了,我带你去看我房间,跟我来。”

她拉着他一路跑上了二楼,走廊的尽头便是蒋小姐的闺房了,推开欧式的雕花描金白扇门,她的房间好似连环画上描绘的西洋公主的宫殿。四根床柱高耸上屋顶,落地窗开着,春风掀起绵延的床幔似云如雾,她好似穿梭在云雾当中。

祭青山走进她的房间,猛一抬眼发现她的梳妆台上放着一盏古色古香的青灯,摆在如此洋打扮的屋内,显得格外怪异。他禁不住捡起那青灯放在手心里细细地揣摩,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青灯有几分似曾相识的熟识。

“你房里怎么会放着这么一盏青灯?”他随口问道,“你家里的摆设皆是西式的,放着这么一盏青灯不伦不类的,不奇怪吗?”

蒋睿多接了青灯纳在怀里,手指轻抚着那青铜打造的油灯,她好似在抚摩一件稀世奇珍。

“我第一次见到这盏青灯是在旧货店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它我竟然哭了,眼泪止不住地流啊流。爹爹以为谁把我给弄哭了,还把跟着的副官打了一顿。后来我和爹爹搬来这里,一应陈设皆是事先布置好的,旧家什都丢了,唯有这件青灯我舍不得扔,带来了新家。我很喜欢这东西,也不知因为什么,就像我见到你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约莫这就是爹爹所说的缘分吧!”

如果他和她之间有缘,也该是一段孽缘吧!他只想早些了结。

将青灯放回梳妆台,蒋睿多抬起脸来仰望着他,在他的面前,她是那样的娇小,小得足可以隐藏在他的影子里。

“我带你去你的房间看看吧!爹爹特意为你安排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牵起他的手,他先一步收回了,双手反剪在身后,他望着她喃喃出声:“我想在城里转转。”

“我陪你。”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我想陪你一起。”

她痴痴地望着他,终于,祭青山妥协了,“好吧!”让她跟在身边也好,可以当他的护身符,省得蒋英武那边再出什么幺蛾子。

果然一切如祭青山所料,听说蒋睿多要陪祭青山去城里转转,蒋英武二话不说,派了车送他们俩,还特意叮嘱跟随的副官说小姐想去哪里便开到哪里。

上了车,副官问蒋睿多想去哪里转转,她只盯着他瞧,祭青山直奔目的地,“去省城女子学院。”

副官答应了,开着车直奔女子学院。下了车,祭青山凭着记忆往阮茯苓所在的班里走去,蒋睿多两条小短腿一路小跑跟在他的身后。

刚走进后园,祭青山便停住了脚步,蒋睿多没刹住腿,“砰”的一声撞在了他的背上,她捂着疼痛的鼻子嘤嘤地叫唤着,祭青山两耳不闻,一心只望着前方站在画板前的女子——他的青梅竹马,他的阮茯苓啊!

阮茯苓隐隐觉得有道目光在盯着自己,她蓦然转身吃了一惊,“青山?”放下画笔,擦了擦手上的油彩,阮茯苓疾步走向他,“你怎么来了?”

站在树阴底下,他张了张嘴,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身后的蒋睿多却站了出来,张口便问:“你是谁啊?”

祭青山扳着蒋睿多的身子让她转身向后走,“蒋睿多,你去旁边等着。”

蒋睿多噘着嘴盯着他好半晌,终究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她走出树阴站到日头底下,乖乖地等着他。

这下子阮茯苓更诧异了,好端端地忽然来学校找她,还带着一个穿戴不凡的小姐,他这演的是哪出啊?

“茯苓,我有些话要同你说。”

“你要娶那位小姐?”阮茯苓还一门心思同他开着玩笑呢!然祭青山脸上的那份沉重却让阮茯苓再也扬不起笑容来,“青山,发生什么事了?”

“你站定了,听我说,别着急啊!”

祭青山将她离家这前前后后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说了,眼见着阮茯苓的眉头越系越紧,眼睛越来越红,一把火腾得烧到了半空。

“现在都是民国了,是民国了,怎么还有这种逼着人娶自家傻女儿的事?这世上还有没有民主?有没有国法?走,我们这就去警察局告这些个军阀,这些个恶势力的代表!”

祭青山倒显得镇定许多,拉住她,他要她听他的,“为了济世堂,为了师父,也为了你,现在我不能跟他们硬拼。想来,蒋睿多不过是对我一时感兴趣,过段时日玩腻味了,待烦闷了,说不定就放我回去了。你且安心待着,不要节外生枝,答应我,好不好?”

想到父亲,想到父亲和青山辛苦支撑了这么久的济世堂,阮茯苓到底忍下了这口气。她尤不放心地拉着祭青山的手,紧紧地不肯松开,“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可以娶那个傻女。我不许!我不许!”

“好好好,我答应你,除了你,我谁也不会娶的。”

他笑了,连日来第一次露出如日头般夺目的笑容。看得蒋睿多一阵头晕目眩,不知道是因为这火热的太阳,还是因为他难得的笑。

祭青山难得来省城,阮茯苓请他去喝西式的下午茶。他们俩坐在洋人的咖啡厅里,蒋睿多不情不愿地坐在咖啡厅外的车里。

待他们有说有笑地走出咖啡厅,天色已晚,轮到祭青山不情不愿地跟阮茯苓道了别,这才上了车,与蒋睿多一同返回蒋公馆。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蒋英武正坐在客厅里翘着腿看着报,烟斗里倒出来的许多烟灰摆明了他等候他们已久。

放下报,蒋英武笑眯眯地瞅着自家女儿,“顾妈给你留了西洋人的甜点,你先去吃,爹爹跟祭青山说会儿话。”

“不要说很久哦!”蒋睿多心无旁骛地拍拍祭青山的肚子,“祭青山饿了,要吃晚饭的。”

“你就知道心疼你的祭青山吧!”蒋英武糗着自家丫头,她的人刚走出客厅,他脸上的笑容顿失。撂下烟斗,他直逼祭青山,“祭大夫,我从前未发觉,你胆子很大啊!”

祭青山早已料到和阮茯苓见面的事逃不过蒋英武的眼线,他就是要他知道,就算他服从他的安排住进了蒋公馆,也不意味着他会彻底臣服于他,更别提娶蒋睿多为妻。

有种!蒋英武欣赏的就是他这副有担当的性子,可他却不需要祭青山的担当是为了女儿以外的女人。

磕着烟灰,他漫不经心地说开来:“怎么?去见了你师父的女儿?她在女子学院还好吧?”

祭青山闷声不说话,沉默中做着消极的抵抗。睿多还等着他们吃饭,蒋英武不再浪费时间,直说了:“祭青山啊,我是过来人,男女之间的事我多少也知道些。想当初我喜欢上睿多她娘的时候,也是义无反顾,不理会我老丈人的反对,硬是将她娶了过来。后来我们也过得挺好——今天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既然你已经入了我蒋公馆,就别再节外生枝。”

祭青山偏过头去不看他,“我本来就不想入这蒋公馆,你是知道的。”

“可睿多喜欢你,我们家睿多就只喜欢你,见着你,我们睿多就开心——所以,你只能属于我们睿多。”蒋英武跟他说白了吧,“这是第一次,见就见了,我也就不再跟你们这些小辈计较。若是还有第二次,恐怕付出代价的会是你师父的女儿。你是知道的,我手握几万杆枪,这省城里三教九流,什么人我不认识,什么人不卖我几分薄面,随便找上一个老朋友,恐怕就够阮茯苓受的——女孩子的清白可是很重要的,你以为呢?”

“你卑鄙!”捏紧拳头,祭青山冲他怒吼。

蒋英武却是笑容满面地转过身往餐厅方向去,“去吃晚饭吧!别让睿多等着急了。”

为了女儿,他什么都干得出来——到现在祭青山还没有这层领悟吗?

这顿晚饭,祭青山到底难以下咽。坐在餐桌跟前,他复又站起身来,“我不饿。”他推开面前的餐盘径自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

“你还没有吃呢!”蒋睿多接过顾妈递来的餐盘,这样菜夹点,那样菜弄点,布了满满一盘子的菜,这就要亲自给他送过去。

“他说不饿,你就由着他吧!”蒋英武实在看不下去了,拉住了女儿的手。

“可是……”

她话未说出口,爹爹心疼的眼光已将她紧紧包围,“陪爹爹吃顿晚饭好不好?暂时忘了你的祭青山,就咱们父女俩吃顿晚饭。”

“好吧!”睿多暂且放下餐盘,父女俩安静地吃着饭。

蒋英武不时地给她加菜添汤,睿多把爹爹爱吃的菜全都堆到了他的面前。好端端的,蒋英武忽然问她:“怎么样才能让我们睿多开心呢?”

蒋睿多想也不想地回了句:“祭青山开心,睿多就开心啊!”

“傻睿多……我的傻睿多啊……”

她可以把一颗心系在一个对她无情的男人身上,她却不知道,爹爹的一颗心全都系在她的身上。

“下个礼拜就是我们睿多生日了,爹爹给你举办一个舞会好不好?”

“祭青山也会参加我的舞会吗?”蒋睿多的嘴角沾着米粒,笑吟吟地望着爹爹,“祭青山一直穿长衫大褂,我还没看过他穿西服呢!一定很帅吧!”

温柔地捻去她嘴角的饭粒,蒋英武慈祥的笑只为女儿绽放,“帅帅帅,我们睿多喜欢的人是最帅的。”

睿多喜欢的人也只能属于我们睿多——你守不住的,爹爹替你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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