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中国历代封建王朝政治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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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都城与宫殿(2)

都城是由皇宫、坛庙、苑囿、陵寝(也有陵寝远在京城之外的)。官衙、军卫、仓库,以及达官贵人的宅院、平民的坊市、商贾的邸舍等组成,分别为王城与城市两大部分,成为全国最大的政治、军事。经济和文化的中心。班固《西都赋》描写长安城的盛况:“及至大汉受命而都之也,仰悟东井之精,俯协《河图》之灵,奉春(娄敬,封奉春君)建策,留侯演成。天人合应,以发皇明。乃眷西顾,实惟作京。于是脪秦岭,戚北阜,挟沣灞,据龙首,图皇基于亿载,度宏观而大起。肇自高而终平,世增饰以崇丽,历十二之延柞,故穷泰而极侈。建金城而万雉,呀周池而成渊。披三条之广路,立十二之通门。内则街衢洞达,阎阎且千;九市开坊,货别隧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阗城谥郭,旁流百廛。红尘四合,烟云相连。于是既庶且富,娱乐无疆。都人士女,殊异乎五方。游士拟于公侯,列肆侈于姬姜。乡曲豪举,游侠之雄。节慕原尝,名亚春陵。连交合众,骋骛乎其中。若乃观其四郊,浮游近县,则南望社霸,北眺五陵。名都对廓,邑居相承。英俊之域,级冕所兴。冠盖如云,七相五公。与乎州郡之豪杰,五都之货殖,三选七迁,充奉陵邑。盖以强干弱枝,隆上都而观万国也。”(《文选》卷一)从这种铺陈式的描绘中.我们还可以清楚地窥见当年长安的豪富景象。西汉政府一直采取移天下豪富以实京师的政策。“汉高帝都长安,徙诸齐田、楚屈、昭、景,及诸功臣于长陵。后世世徙吏二千石高资富人及豪杰兼并之家于诸陵,强本弱末,以制天下。”(《三辅黄图》卷一)早期的封建王朝的国都,主要是政治、军事和文化的中心。后期则同时又是全国最重要的商业城市。北宋的汴京,“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成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疱厨。花光满路,何限春游;萧鼓喧空,几家夜宴。伎巧则惊人耳目,侈奢则长人精神。”(《东京梦华录·序》)元朝的大都城同时是当时世界最大的都会。据欧洲旅行家马可·波罗记载:“应知汗八里城内外人户繁多,有若干城门即有若干附郭。此十二大郭之中,人户较之城内更众。郭中所居者,有各地来往之外国人,或来人贡方物,或来售货宫中。所以城内外皆有华屋巨室,而数众之显贵邸舍,尚未计焉。”“外国巨价异物及百物之输入此城者,世界诸城无能与比。盖各人自各地携物而至,或以献宫廷,或以供此广大之城市,或以献众多之男爵骑尉,或以供屯驻附近之大军。百物输入之众,有如川流之不息。仅丝一项,每日人城者计有千车。”(《马可·波罗行纪》中册第379页)

据杨宽先生的研究,中国上古都城的格局,从西周到西汉,都是以西城为王城而附有东廓,坐西而朝东。从东汉到唐,则变成为东、西、南三面廓区环抱中央北部的王城,坐北朝南。从魏晋南北朝到隋唐,进化为东西对称、南北向的中轴线布局。“西汉以前都城布局坐西朝东,是继承过去维护宗法制度的礼制,以东向为尊。东汉以后都城布局改为坐北朝南,是推行推崇皇权的礼制,以南向为尊。当时在中央集权的政治体制下,为了推崇皇权的需要,把皇帝祭天之礼作为每年举行的重大典礼,规定在国都南郊举行,这是使都城布局坐北朝南的一个原因。”《中国古代都城制度研究》第195页)

唐宋以前的都城,就其总体布局而言,都有一个继承与沿用前代旧址与逐渐兴建而成的过程屈而在规划整齐、结构严谨上比起元大都来都远为逊色。元大都是在金中都旧城的东北以琼华岛离宫为中心的旷野上,经过刘秉忠等的周密设计,严格按照《周礼·冬官》的制度:“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笙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这一儒家古老的原则兴建起来的。这样,王宫又被择定在都城南面的中央,为我们今天的北京城与故宫奠定了规模。

(二)宫殿

皇宫是由以正行为主体、包括皇帝生活的许多宫殿、苑圃所组成的建筑群落。传说中的天门为九重,故皇宫亦仿建九门。所以“九重”也成为皇宫的代名词,所谓“禁卫九重”、“虎豹九关”,指的都是皇宫。宫,《事物纪原》引《苏氏演义》云:“中也。言处都邑之中也。”又云:“宫,方也。为官必以雉堞方正也。”《管子》载黄帝作合宫。殿,《苏氏演义》云:“共也,取众屋拥从,如军之殿。”“《商君书》有言天子之殿,则是秦自孝公以来,已云然矣。盖秦始日殿也。汉因之。”(卷八)民间俗称皇宫为金銮殿。金銮之名,原是长安龙首山的一处小山坡,唐时候在山坡上筑成一殿,因以为名,后来就演化成为皇宫的通称。

史载秦始皇平六国,“每破诸侯,写放其官室,作之咸阳北陂上,南临渭,自雍门以东至泾、渭,殿屋复道周阁相属。所得诸侯美人钟鼓,以充人之”(《史记·秦始皇本纪》)。其后续作极庙、甘泉前殿、咸阳宫等。据《三辅黄图》所记:“始皇穷极奢侈,筑咸阳宫,因北陵营殿,端门四达,以则紫宫,象帝居。引渭水贯都,以象大汉。横桥南渡,以法牵牛。桥广六丈,南北二百八十步,六十八间、八百五十柱、二百一十二梁。桥之南北堤,徽立石柱。咸阳北至九嵕甘泉,南至户杜,东至河,西至汗干渭之交,东西八百里,南北四百里,离宫别馆,相望联属。木衣绨绣,土被朱紫,宫人不移,乐不改悬,穷年忘归,犹不能遍。”(卷一)又“营朝宫于渭南上林苑,庭中可受十万人。车行酒,骑行炙,千人唱,万人和。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钟鐻,高三丈;钟小者皆千石也。销锋搞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人。立于宫门,坐高三丈。”复广阿房官,“规恢三百余里,离宫别馆,弥山跨谷。辇道相属,阁道通骊山八十余里。表南山之巅以为阙,络樊川以为池。作阿房前殿,东西五十步,南北五十丈,上可坐万人,下建五丈旗,以木兰为梁,以磁石为门。周驰为复道,度渭属之咸阳,以象太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同上)阿房北阙以磁石为门,“令四夷朝者,有隐甲怀刃,入门而胁止,以示神。亦日却胡门。”这是把磁石用于军事防御的最早记载。

项羽一把火尽毁秦宫的豪华。兵火之余,天下疮夷满目而汉高祖八年,萧何大发民役,营作未央宫、立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太仓,“宫阙壮甚”。高祖以为过度,怒责萧何。萧何回答说:“天下方未定,故可因遂就宫室。且夫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史记·高祖本纪》)刘邦听了大悦。无独有偶,隋文帝令杨素监营仁寿宫。“素遂夷山湮谷,督役严急,作者多死,宫侧时闻鬼哭之声。及官成,上令高额前视,奏称颇伤绮丽,大损人丁,高祖不悦。素忧惧,计无所出,即于北门启独孤皇后曰:‘帝王法有离宫别馆,今天下太平,造此一宫,何足损费。’后以此理谕上,上意乃解”(《隋书·杨素传》)。皇宫的刻意追求豪华壮丽,一是出于“重威一民”的政治需要,通过宫殿的建筑来张扬皇帝的无上威严。唐朝的诗人骆宾王有诗说:“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这种感觉,我们今天每一个游览故宫的人,都很自然产生共鸣。其二,华丽的宫殿也是满足这些中国最有权势的独裁者生活以及虚荣心理之所必须。因此,即使像刘邦、杨坚这一类的英主,也都心安理得地接受豪华享受的现实。

在张衡的《西京赋》里,对几经扩建的汉都长安后宫昭阳、飞翔、增成、合欢、兰林、披香、凤皇、鸳鸾诸殿着意描写说:“群窈窕之华丽,嗟内顾之所观。故其馆室次舍,采饰纤缛。裛以绣藻,文以朱绿、翡翠火齐,络以美玉。流悬黎之夜光,缀随珠以为烛。金戺(音士,持枢也)玉阶,彤庭辉辉。珊瑚琳碧,孺珉磷彬。珍物罗生,焕若昆仑。虽厥裁之不广,侈靡逾乎至尊。于是钩陈之外,阁道穹隆。属长乐与明光,径北通乎桂宫。命般、尔(鲁般、王尔,皆古之巧匠)之巧匠,尽变态乎其中。后宫不移,乐不徙悬。门卫供帐,官以物辨。恣意所幸,下辇成燕。穷年忘归,犹弗能通。瑰异日新,掸所未见。”(《文选》卷一)未央宫“以木兰为梦撩,文杏为梁柱。金铺玉户,华榱壁法,雕楹玉,重轩镂槛。青琐丹墀,左墄右平,黄金为壁带,间以和氏珍玉。”(《三辅黄图》卷二)殷纣王作酒池肉林,史书上极斥其荒暴。然而至少在秦汉之时,宫庭中仍有这一套设置。据记载:“秦酒池,在长安故城中,《庙记》曰:长乐宫中有鱼池。酒池。池上有肉炙树,秦始皇造。汉武行舟于池中,酒池北起台,天子于上观牛饮者三千人。又曰:武帝作,以夸羌胡。饮以铁杯,重不能举,皆抵牛饮。《西征赋》云:酒地监于商辛,追覆车而不悟。”(《三辅黄图》卷四)《汉书·西域传赞》亦谓汉武“设酒池肉林,以飨四夷之客”。不应该忘记,这种奢华侈丽都是由千千万万个百姓,在苛急的工役征迫下,用血汗所涂绘成的。西汉初年,疮夷满目。萧何使大起宫殿。接着,惠帝元年春,城长安。三年春,发长安六百里内男女十四万六千城长安,三十日里。六月,发诸侯王列侯徒隶二万人城长安。五年春,复发长安六百里内男女十八万五千人城长安,三十日罢。汉武一朝,大修宫苑,征发的人力更不可胜计。元朝的忽必烈兴建大都城,为了达到“大业甫定,国势方张,宫室城邑,非巨丽宏深,无以雄视八表”的政治效果,前后花了二十年(1267——1287),始完成全部工程。在工程最紧张的至元八、九年间,每年征用的人夫不下一百五六十万,因之而死伤者无法数计。王挥写过《录役者语》七绝十一首,叙述的就是那些从河南征发来从事建筑的役夫。“十人供役二三回,困似车轮半道摧。眼底出留生死隔,争如先作陌头灰。”(其一)“一夫诅祭九魂知,护我南行尔亦归。惆怅桑乾河畔月,至今寒影惨无辉。”(其三)注云:“或云河南役夫既罢归,九者皆殁,其一人负众骨而西渡沪沟,因祭而祝曰:‘今汝等俱殁,我独幸全,抱汝骨以归。汝等有灵当祜我,使与汝父母妻子行相见也。’其人前次范阳,亦病死。”(《秋涧先生大全文集》卷二四)皇宫的基础,原来就是无数役夫们的白骨所垒成。

皇宫的建筑,坐北朝南。每朝会,皇帝“左右玉几而南面以听”(《文选》卷三张衡《东京赋》)。《周易》谓:《离》者,明也,南方之卦也。圣人南面听天下,向明而治,盖取于此。(李善注)然西汉时期,到未央宫参加朝会要从东阚进人,上书或要求谒见则必诣北阙。这种措置给人的感觉是零乱。东汉洛阳的宫城已以南面的平城门为主要城门参加朝会与上书、求谒的官员及四方贡献皆诣南阈。而且,为适应扩大了的朝会的需要,宫城的整体布局,也演变成坐北朝南的统一设计(参看杨宽《中国古代都城制度史研究》第137页,第199页)。这种设计思想进一步发展,到了元代的大都则益臻乎整齐、完善,最充分地达到了渲染和张大专制主义皇权的政治效果。

按照儒家的规制,天子有四朝。一日外朝,在皋门内,是决罪听讼之所。皋门之内为库门,库门之内为雉门。雉门外就是询事之朝,国有大事,则集群臣于此。雉门之内为应门,应门之内为路门。路门外就是中朝,为日视政事之所。路门之内为路寝,或作路寝之朝,即内朝,是皇帝休寝的地方。所以“恒言三朝者,以询事之朝非常朝,故不言之。”(《通典》卷七五《礼·沿革·宾礼·天子朝位》)汉之朝会,王南向上坐,三公及州长北面,群臣西面,群吏南面。后代基本上都遵从这种制度而名称则各有不同。清初学者刘廷献引王鏊的说法:‘凋之时有三朝,库门之外为外朝,询大事在焉。路门之外为治朝,日视朝在焉。路门之内日内朝,亦日燕朝。《玉藻》曰:‘君日出而视朝,退适路寝听政。’盖视朝而见群臣,所以正上下之分。听政适路寝,所以通远迩之情。唐皇城之北南三门日承天,其北日太极殿,又北日两仪殿,古之外朝、正朝、内朝也。宋时,常朝则文德殿,五日一起居则垂拱殿,大朝贺则大庆殿。侍从以下,五日一人上殿,谓之轮对,必述时政利害。内殿引见,亦或赐坐。盖三朝之遗意焉。国朝(明)大朝会则奉天殿,即古之正朝也。常朝则奉天门,即古之外朝。而内朝独缺。然华盖、谨身、武英等殿,犹内朝之遗制也。”(《广阳杂记》卷一)明皇宫之外朝与内延的划分是把乾清门为界,以奉天殿为外朝,各种典礼都在这里举行。其两侧之文华殿、武英殿则归为内朝,御门听政则在奉天门。清则将乾清门之三大殿(大和、中和、保和)并文华、武英诸殿阁均称外朝。乾清门之内为内廷,大体上是皇帝和后妃们起居之所。皇帝御门听政则在乾清门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