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赖文熙旧同事的帮忙,少走不少弯路,杨洋轻易地在拘留所见到季维新,一个礼拜的时间,他已经整整瘦了两圈儿,眼睛也陷进去了,脸皮儿也见松了,大背头也擀了毡,嘴唇干裂嗓子沙哑。
经过杨洋的耐心提醒,季维新想起来负责货物验收那位经理的电话号码,又顺利找到负责工厂的厂长,那两人很快认识到错误,主动到经济罪犯侦查大队交代罪行。主管该案的领导把嫌疑犯季维新和程园控告撤出,将案件审结递交检察院排期开庭,季维新程园当场释放,季维新念在主顾一场,答应妥善照顾那两位的家人。
事情结束了,季维新夫妇在杨洋的陪同下住进新洛国际大酒店,牢狱之灾是避过去了,前后十二天的拘留却给他们留下深刻记忆。
季维暠的事情确实很麻烦,鉴于案情严重证据充足,影响大,而且已经通缉了大半年,差的只是暂时没有嫌疑犯的踪迹,所以赖文熙政法委的旧同事都帮不上忙,给他们的建议就是尽人事要求公安机关重新审查证据,看有没有主犯存在的可能性。
几个人愁的,关键还没个懂行的人指点迷津,有心放弃已经在季老先生跟前把大话撂下了,帮忙又找不到合适办法。就在季维新释放的那天夜里,于雨朋在‘心房’喝红酒,杨洋问他最近有没有跟梁晓芸联系,答应人家的一百张照片发了没,这才提醒了他,考虑了很久决定第二天向她求助。因为洛城的晚上西雅图是白天,她可能还在上课,他不希望打扰她的学习生活。
上午十点刚过,毒辣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新洛顶楼大休息厅,刺得人真不开眼睛。
于雨朋用遥控把遮阳布降下来,感觉好多了,又把中央空调温度降两度,打开厅子中间大灯,坐回沙发里,一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时梁晓芸差不多吃晚饭,就拿起手机拨通她号码。
“芸,在干嘛呢?吃过晚饭了吗?”于雨朋拨通了梁晓芸的电话。
“没有呢,芬姨在做,”梁晓芸柔声道,忽然声音提高了几倍,“哎,还没找你算账呢,就自动投案了?”
“算什么帐?谁要投案?”于雨朋有些莫名其妙,但听晓芸的语气,很像在审犯人,不由得语气弱了好几分。
“哼,还不承认?你忘了我是干啥的了?你的同伙黄老板经不过一番吓唬,已经招供了,已经详细交代了你们整个犯罪过程,听得我很生气!”梁晓芸严厉地语气里饱含着怜爱,“大年初九,你到西雅图来也不告诉我,就知道在外面鬼鬼祟祟,你见到的男人是芬姨的儿子,那天来接芬姨回去。你也不问清楚,就在那自以为是的吃干醋,大半夜喝醉酒淋雨,摔酒瓶子,还害我哭了整晚上,你那心眼儿是不是小的就跟针尖儿似得?要是出个事儿咋办?”
梁晓芸开始时还带着淡淡地抱怨,后来的口气就不再是纯粹的质问,饱含着深深的关爱和担忧,可见对于雨朋的爱之深,情之切,已经超越普通情侣。而她当时隐瞒所有哀愁离开他,所付出的也不能用简单的辛酸或凄楚能够诠释。此刻她对他的柔情化成轻盈细语,足够融百炼精钢,何况本就多情的于雨朋。
“芸,我——对不起,下次再也不那样了!”于雨朋开始觉得那天的行为确实欠稳妥。
“绝对不能有下次!朋,我知道你爱我,可不能这样,西雅图的环境跟国内不一样,要出事儿就是一眨眼的事情,我和女——”梁晓芸的柔声细语里含有万般柔情,说着说着有些伤悲流露出来,险些说出不该说的话,连忙改变口气,“你记住,很多人都需要你,你必须好好的,明白吗?”
就在这一刻,于雨朋的心快要融化了,她深深体会到杨洋曾在纸条里提到梁晓芸的话:‘她对你的爱绝不会比我少!’他深深地明白,她对他的情是至真至纯。
“芸,你回来吧!我不要你离我那么远!想你!”于雨朋激动的说,这也是他内心千百次的呼唤。
“傻劲儿又来了是吧?我上完学自然就回去了!”梁晓芸爱他的傻气,和大多时候的睿智洒脱形成鲜明对比。
“哦,好吧,”于雨朋想起季维暠的事情,“想问你个事儿,要是有个两年前的杀人案真凶去投案,该去哪个部门?之前的通缉令好撤销不?”
“啊?朋,你咋有这样的朋友?”梁晓芸听了神情一紧,“你别告诉我跟你有关!”
“当然,跟我没多大关系,是老三的二哥季维暠,我们正在找真凶,替他开脱一下!”于雨朋说,她知道老三季维斯为人老实。
“你呀——!又要用你那一肚子花花肠子了,是吧?”梁晓芸呢爱地笑了笑,一下就猜透他的心思,“行了,以后这种事少掺和,你让人带去市局找闫鹏程队长,就是我以前的办公室,我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
“芸,还是你了解我,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于雨朋笑呵呵地说。
“得了吧,我可不愿做那么恶心的东西!”梁晓芸笑笑说,“有没有话让我带给你的搭档黄峥?我打算挂了。”
“好啊,那你就替我告诉他,让他专心管理他的餐厅,别动不动就出卖人,”于雨朋假装认真地说,“好好地中国人在外国住久了,咋就成软骨头?”
“哎,你说谁?含沙射影吧你!”梁晓芸娇笑着说,“再欺负人,人家就不帮你了!”
“哎呀,口误,我咋会舍得欺负亲爱的芸呢!”于雨朋也发现话说错了。
“去,少给我贫嘴,谁是你亲爱的!”梁晓芸语气又变的娇柔楚楚,“挂了,哦?爱你!”
“嗯,拜拜!”于雨朋收了电话,半躺在沙发里,静静回忆她的甜美话语,一颦一笑。
静静地躺了好长时间,于雨朋又坐起来打电话给王宝宏:“喂,是我,你给季维暠出个主意,让他找个替罪羊,到市局刑侦队队长那里自首去,他就可以被撤销通缉!”
“还要放他?二哥,你确定要放虎归山?”电话里王宝宏诧异非常,压低声音说。
“季老先生来了,可怜兮兮的,再说他是老三的亲哥,就当是给他个自新的机会吧!”于雨朋无奈地叹口气,“还有,他出事你也就暴露了,继续保持警惕,如果他非要给自己找个必死的理由,到时候再——唉,对了你回去后尽量多留意文氏弟兄的动向,那帮人也是祸害!”
“嗯,我挂了!”王宝宏低声说。
“注意安全!”于雨朋说完收起电话,删了通话记录,又重新躺会沙发里,陷入沉思。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新洛大酒店三楼的一个包间里,季老先生激动地拉住于雨朋的手,半天说不出话。
“季伯伯,您什么都不用说,大家都是自己人,”于雨朋微笑着说,“等有机会了,我们弟兄几个一起到香港看您去!”
“好,好,我期盼你们随时过去做客,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好样的,”季老先生颤抖着手说,“阿新,阿暠,要多学习你们这位兄弟的大度,不要再给我惹事!还不好好地敬各位几杯?”
“是是是,我嘴笨,不懂得说场面话,于老弟,杨小姐,各位,谢谢你们不计前嫌,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季维新的弟弟妹妹,”季维新连声答应,端着酒杯站起来,涨红着脸拉程园,“阿园,咱敬大家!”
“季大哥客气了,我们早希望和你们握手言和呢!”杨洋站在于雨朋身旁,也站了起来,“雨朋、牛哥、龚大哥咱们跟大哥干一个!”几个人都站起来喝了一杯。
“于兄弟,都是哥哥我不好,给大家惹了这么多麻烦!来,我给大家赔不是,”季维暠端着酒杯站起来,旁边的钟燕珍也端起酒杯,“来,哥哥先干为敬!”一扬脖,喝干了。
季维暠看大家也干了,就拉起旁边坐的王宝宏,“各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跟我走南闯北的好兄弟,他叫阿宏,王宝宏,以后各位到香港去了,我让阿宏带大家到处游玩!来,兄弟,跟大家喝一杯!”
“各位老板,小弟叫阿宏,既然暠哥看得起我,我就敬大家一杯,谢谢关照!”这是王宝宏几年来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跟几兄弟一起喝酒。
这天晚上,包间里呈现出一团和气,久久没有散去。
季老先生带着两个儿子、儿媳离开洛城,于雨朋他们恢复了以往的忙碌。
于雨朋连续接受了一些报章杂志的采访,名声传遍了大江南北,神州大地。当然,名声大了麻烦事也就多了,募捐的、义卖的、扶贫的,接踵而来,于雨朋统统交给杨洋处理。
于富贵也带着镇上的领导来找于雨朋,希望于雨朋出资修修村上的路和陈旧的校舍,于雨朋先招呼他们参观公司,又安排住进了酒店,晚上带杨洋、龚兴龙陪他们喝酒吃饭。
深夜,于雨朋回到‘心房’洗完澡,穿着睡衣斜躺在沙发上翻最近的报纸,杨洋头枕着他的腿吃草莓,不时也塞一颗到他嘴里。
“狼哥哥,咱们接下来做什么?”杨洋嘴里嚼着草莓喃喃地说。
于雨朋附在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哎呀,讨厌!”杨洋立刻娇嗔道,“人家说正经事呢,以后几十年你就光想那些?烦人!”
“正经的也要有啊,这不小兰的食品公司弄好了,开始生产包装食品,投放市场。接下来再收购一家有内涵的餐厅,做成全球连锁店,以粤菜、淮扬菜、京味小吃为主,开到全世界有中国人的地方,”于雨朋说着说着又做了个鬼脸,“不正经的事嘛,现在就做!哈哈哈……”
“哎呀,狼哥哥!先听我说,这个想法不错,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也很必要!”杨洋推开他的手,仍然躺在他腿上,“公益事业,我们现在要为小承业的未来打算打算,你说呢?”
“哦?继续说,”于雨朋坐直身子,认真地看着杨洋,知道她既然这么说,应该已经有苗头了。
“你看,今天老家和镇上不是想让咱赞助修路和校舍吗?这就是机会,咱不但可以答应给村上修路,给镇上也修,婉玲她们村都给修,咱还要为山区修路!学校就不修了,给他们盖新的,还有一些贫困山区,建上几十个中小学,唯一要求就是必须用于承业的名字命名,比如某某村于承业希望小学!”杨洋一本正经地说,她确实是在为小承业的未来铺路。
“好,这个想法好,明早就跟富贵哥说,他们要同意立马就给拨款!”于雨朋精神一震,“羊妹妹的思想前卫啊,这样小承业从小就有一定社会认知度和责任心,多参加公益活动,心胸也会更宽广!”
“最重要的是,他的交际层面广了,愿意和他做朋友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包括更行业精英!”杨洋一语中的。
“嗯,你对承业真是太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以后可以成立个基金,每年给拨一定的资金专门做公益事业,你负责吧!”于雨朋抱起杨洋往房间走。
“那当然,我也是他妈,虽然他以后未必会承认!”杨洋把头伏在于雨朋肩膀,眼角流露出几丝伤感。
“他敢不认,看我不削他!”于雨朋并不是安慰杨洋,在他看来杨洋就跟妻子一模一样,差的只是名分,包括梁晓芸在内,他会找合适的机会告诉家里人和儿子,她们该得到的尊敬跟秦婉玲一样。
于雨朋抱着杨洋笑着进了卧室,抬脚把门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