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言情狐说(新聊斋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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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青衫湿一痕

追随那血腥一路到了西街尽头的狐仙庙。

“喝!”殊阳倒抽口气,狐仙庙在夜色冥冥中灯火零星,鬼魅一般的幽异,那抹青色宛如月下森魂,发出那种刺眼的却又让人忍不住要追随目光的萤色,莲香覆盖了血腥,有温热的东西流淌过地面。

是血液,好温热的新鲜的血液。

狐说站着,一脸茫然懵懂地看着地上的人。

地上躺着三个人,或者应该说是三具尸体。

正是早上那疯女人和她的赌鬼丈夫,还有一个孩子,宝儿。

“狐说!”殊阳一见整个人踉跄着倒退了一步,“你到底是个妖孽,什么时候才会懂得是非善恶?杀人作孽,你这辈子要当妖精,就不怕下了地狱永不超生吗?”

狐说的眼眸缓缓地流动了下,落在了殊阳的脸上,他看到那女子又是满口的仁义道德,满口的生死天命,整张脸上是那么不屑鄙夷甚至……愤恨的表情。

愤恨?

狐说全身一怔,他也跟着踉跄了一步,“是非善恶?”他茫然,“我不懂。”他摇摇头。

“你真是死不悔改!”殊阳大怒,狐狸杀人伤人总是有莫名其妙的借口,她说着翻手便结了卜卦,“致虚极、守静笃,上善若水……该不该死不是由你定的!”她说着就一掌打了过去,像是真的要劈死那妖孽般。

狐说不避不躲,他也没有闭上眼,他只是看着那三具尸体,掌风如剑,直逼到身前,“她来找狐仙,发愿要杀了她的丈夫……”他睁着眼睛说。

殊阳一愣,掌风宿停,顿时大笑,“所以你杀了她丈夫?你心里没有道德罪恶,不怕造杀孽!真正该死的莫不是你这妖精!”她说完这话,刚凝了半分的掌力就“砰”地全打在狐说身上,狐说被逼得大退三步,脖子上就被针尖般的东西抵住,是殊阳发髻上的端木簪,那是拂云观下了道咒的端木簪,道家法器,妖孽若被穿身而过,必定魂飞魄散,“你造的杀孽太多,我说过会杀了你,会杀了你的!”她尖叫起来,像是逼到了不可挽回的尖锐针锋的地步。

狐说轻描淡写地看了殊阳一眼,“他伤了一个人的心,难道不该死吗?”他挑衅冷笑,突然脖子上一痛一凉,就是血痕印上,那端木簪已经划了一条细缝,狐说的笑意一僵,尖锐起来,“她来找我……要我杀了他的丈夫……”嗓子里的声音有些怪异,感觉到端木簪刺得更加深,“她说她要用两条命来抵他丈夫一条命,她死了,就用那支花簪自尽的,”狐说还是看着尸体,“她说那是她丈夫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送她的……下了阴曹地府,他还是可以找到她……”狐说的眼睛清澈无痕,“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什么是爱啊……”他的声音陡然沙哑起来,那女子绝望的神情,哭天喊地的无望,只是——让他恍然间想起了六年前的那个夜里,殊阳也是这样哭得肝肠寸断直到再也笑不出来,“爱到恨不得杀了他,恨不得要让他陪着自己一起下地狱,还是……舍不得、舍不得啊……”他怪叫起来,“我不知道——我杀了他……我亲手杀了他,他不可以丢下爱人一个人活在世上,是不是……”狐说哈哈大笑,“我越来越看不明白,越来越看不明白了……是非善恶啊,感情怎么分是非善恶啊……你们人自己都不明白,我怎么明白呐……哈哈哈……”

殊阳震惊惊恐地看着像发疯一样的狐说,他不是为了报仇,不是因为妖孽成性,而是……那么天真地认为——最爱你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所以不可以丢下她一个人……所以,要去另一个世界陪她,那么——恨不得杀了你,又舍不得离开你,那么恨那么怨又那么爱的复杂的心情。

他是妖,不是人——会被逼疯的。

“喀。”殊阳的手腕被狐说扣住,“殊阳,你说你要杀了我,当初,有没有那么爱?有没有那么痛?”他轻声细语,眼里是天真的渴望和茫然的懵懂。

殊阳被他吓到了。

“我只是觉得……很该死。”他握着她的手缓缓往下移,那是胸口的位置,“她让我觉得,自己才是该死的……”他伤了一个很好的丫头的心,他只是有些内疚,有些愧对,今夜那疯女子说着糊话,直到自尽在自己面前,血流了一地,他恍然感受到一些淋漓的痛苦,看不清分不清的感情说着爱恨情仇,曾经不在乎痛苦的狐狸竟然……觉得心痛。

“我不能原谅他辜负了她,不能忍受她一个人在地下孤单……”他按住殊阳的手,整个人一喘,“我纵然还是那么任性自私无妄无形……这一次,是真的因为一己之私,”狐说苦笑,“伤了一个人的心,是该死的。”他一字一句地说,“这报应,该到了。”

温热的液体流淌到手心,殊阳整个人一颤,尖叫起来:“你疯了!”狐说竟然按着她的手将端木簪子刺了小半截进胸口,血渗透了青衣,莲花和血开放,靡靡幽香。

她“啪”地推开那发疯的狐狸,“叮”一声,端木簪落到了地上。

狐说从地上爬起来,“再刺进一点,就是心脏了。”他看着她,到底是连杀他都觉得是很下等的事,“殊阳,是不是没有办法让你回到从前……”从前那样明眸如水,笑靥如花,只要看着你、看你笑看你哭、怎么样都好的……那个很天真很孩子的年代?他突然怀念那段时光,极度地想要回到那段时光——狐说的眼神带着一种祈求的温柔的甚至是痛苦的光芒。

痛苦?

殊阳有些不敢置信,狐狸什么时候会懂得心痛这样的词?他不会懂的,他是个妖精而已!她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又看看浑身是血的狐说,突然哈哈大笑,大退三步,“从前……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她摇头,“这一次,是你太天真了。”她咬牙,抬手一指那狐仙庙,“你是妖孽,妖孽永远是妖孽,你不想得道不想成仙!”她看着他开始倒退,“你知道妖孽在人世是什么罪孽?你敢让这里的人知道你杀了人,知道你是个妖精吗?你不敢!你连出现也要打着你曾经最不屑的神仙的幌子,狐仙……”她嗤笑,“你是妖精,永远成不了神仙,永远!”她大喝一声。

狐说惊恐地看着她,“我……”

“你以为你在做好事?”殊阳冷眼看她,“你做的不过把别人和自己都逼进绝路的事,狐说……你根本连自己都分不清善恶对错,你凭什么去做‘善’事?”

狐说的眼神一瞬茫然涣散,转而他微微颔首垂头……殊阳一颤,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狐说会有这种表情地低下了头去,那感觉好像……他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承认了自己的错误……那是曾经的狐说最不屑一顾的东西。

“如果……我可以做的……你是不是愿意相信,我会改?”他低低地道,“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善恶对错……我只是想做一些,你认为是对的事……”他顿了顿,“而已……”

不想看到你这么疏远又鄙夷的目光,不想让你下意识地觉得狐狸那么坏,只是想证明,我真的可以改,这一次,真的想为你改,可惜,你已经不要相信。

殊阳漠然地看着狐狸一步一晃地朝附近一户人家走去,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双脚好像被固定在那,一动也没办法动。

狐说“咚咚咚、咚咚咚”地敲着那人家的门,他好像也不懂这么半夜三更,必定扰人清梦,门里的人会火冒三丈。

“谁呀……这么半夜三更的,见鬼了啊?”门里的人睡得稀里糊涂,不耐烦地嚷嚷,却迟迟不来开门。

“咚咚咚、咚咚咚……”他还是在敲。

“真是见鬼了,来了来了……”门开了条缝,是位大婶,她只看到狐说被月光打了一半的脸,如花勾人,她倒还没产生害怕的感觉反而放心地将门一开,转而大叫起来:“妈呀,妖怪啊!妖怪啊……”她看到那个妖异的男子满身的血,只是吓得口不择言起来。

狐说却被她这一叫惊呆住了,本能地想说:我不是……

可是,只有一个“我”字落出了口,他们……那么害怕妖精,为什么要害怕妖精,他并没有害过他们,不是吗?不是的……他杀了人,他回头去看到树阴下殊阳的身影和狐仙庙影影绰绰的灯火,木木道:“我杀了人……”他“噌”地将手伸到那大婶面前。

那大婶立刻被他满手的血吓得三魂丢了七魄,鬼叫一般地喊起来:“娘咧,妖精杀人啦,救命啊——快来人啊——”

狐说轻轻地蹙了下眉,她……为什么要大喊大叫?他没有骗人,他只是说了事实。狐说不理他,拐进了边上的小胡同,继续去敲下一户人家——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想听殊阳的话,告诉这里所有的人,没有狐仙,只有妖精,他是妖精,他还杀了一个人。

如果她认为那样是对的,那么,他就去做。

只是,如此而已。

原本冷清的街道,因为那大婶的叫声,几盏灯火亮了起来,还有人拿着家里的铁棍木棒冲了出来,“妖精在哪里?”

“哪里有妖精?”

那大婶伸手指了下那黑漆漆的胡同,尖声道:“去、去那里面了,满身是血的妖精啊,杀了人了,可把我吓死了。”

“真的有妖精?”有人胆战心惊地退了步。

“怕什么?”胆子大的喝了声。

“就是,走,大家一起去看看!”几个男子不信邪地也冲进了胡同。

嘈杂一片,混乱一片。

“他是不是太天真了?”殊阳看着灯火在小胡同里亮起来,好像散落的灯花连成了一汪海洋,有什么东西悄悄模糊了眼帘,她撇过头。

秋黎笙在她身后,“你还是很生气的。”他莫名其妙地回答,“你不想原谅他,故意折腾他。”

殊阳默不作声。

“我不知道你可以这么狠心。”他摇头道。

他在怪她?

殊阳瞪了他一眼,秋黎笙懂什么?“我不是为了自己!”她咬牙尖叫,“你以为那妖精流几滴血就足够偿还了吗?”她勃然大怒,“他作了多少孽,这辈子都不够偿还的!”

“我也不知道……当年你,那么伤心。”秋黎笙又接了一句,恰好在殊阳发火之后,有多狠心,就有多伤心,不是吗?“你还是要因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生气、发怒,你……”还是记着他的,因为伤得太深了,所以,认为如何都弥补不了,故意——出这种最折腾他的方法让他死心。

你想自己带着这种恨,一个人过下去,任何人也无法触摸,那只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年少轻狂,一个人的痛苦和……甜蜜——这是秋黎笙没有说出口的——你,只是为了自己。

殊阳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仅仅这一眼,胡同里传来大叫:“真的有妖精啊……打死它,快点打死它!有妖物横行啦——”

原本漆黑的胡同被零星的火把照亮,昏黄得好像弥漫着一层朦胧的纱,橘色下,那妖精被赶到了角落的桃树下,惊愕地张着口看着这群围着他的凶神恶煞的人。

月下银荷,水上青莲,绣衣染血,他风骨玉露,是那种惊艳的桃夭色,他本就是个妖精,如今这血色下,更显得诡异,无人可以怀疑——他一定是只妖精,还是专门吃人的妖精。

“哎哟喂,死人了,真的死人了——”那位最先被吓坏的大婶最后呼天抢地地冲进来,“后街小四一家人全死了!”她说的正是狐仙庙门口的三具尸体,小四就是那个赌徒,“死得好惨啊,一定是这个妖精杀的!”

所有人惊骇起来,“妖孽杀人了?打死它!马上打死它!”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砸到了狐说的身上。

狐说茫然地看着这些一个个要口口声声杀了它的人,那个小四是个赌徒,平日里大家明明在背后咒骂他早死——为什么他死了,这些人倒同仇敌忾起来了?

他不明白,他是真的不明白。

“妖精!妖精!”有几个小孩躲在大人的身后朝他扔石子,石子砸到额头,破了口子,有血丝蜿蜒下来,他更加像个妖精了。

“看他的样子就是个妖孽,打死它!”有个大汉举着一支已经断了两根叉子的草叉刺过来,同时暗处有白光一闪。

狐说一愣,慌忙叫嚷起来:“善钺!”他这一声是制止,制止的是善钺,善钺在附近,看到他被人如此对待必定会出手,善钺更不是善男信女。

大概是听到了他的呼喊,果然那白色身影一闪即逝,真的不再出现。周围的人骂骂咧咧的,狐说猛然一惊跳,只觉得胸口一阵冰冷刺痛,他回过头才发现那只叉子竟然刺进了自己的胸口,血一下子涌了出来,那是……殊阳的端木簪也同样刺进去的位置。

“啊呀呀,”那大汉跳脚,“它会流血,它会流血啊!”他惊恐地看着大量的血。

“妖精就不会流血了?妖精也会流血的啊!”旁人怂恿着自己却不动手,“快点打死它!”

呵,这就是人呐……

狐说继续听着他们骂,他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地上好冰冷,他抬手用那漂亮的青色衣袖遮住了自己精致的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他闷闷地念着,“欢乐趣,别离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又是一刺,同样刺在胸口,他们是一定……想要他死吗?他不觉得心口有多疼,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牢笼冲上九天,“……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因为他是妖精,所以——都希望他死?

“他在念什么诗?”大汉侧耳。

“妖精还会念诗?”众人交头接耳。

“没听说过,妈呀!”大汉“咚”地丢掉了手中的草叉,“会不会、会不会……它不是个妖精啊?”

“啊?”众人脸色一变,“不是妖精难道是人?”那他们——杀人了?

“我没刺,我什么也没做……”一旁一个高个子退后了三步,转身就跑,“我可什么也没做!”

“我也没做……”

“我没杀人,我、我什么也没看到……”

众人顿时惊恐地作鸟兽散去,那大汉捡起自己的草叉也跟着跑出了胡同,好像在对着什么神明点头哈腰,“我、我也什么都没有看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狐说听到了这四个字,傻傻地笑了一下。

这就是佛吗?

所有人都跑了,没有人看到,那倒在血泊里的妖精放下了袖子,有零零星星的桃花瓣落在他的脸颊上,轻柔得好像在亲吻他,他明亮天真的眼眸看的是胡同口的阴影,那里的人依旧站着,也仅仅只是站着,不说话,不动作,那么冷冷地看着。

他又将袖子遮到了眼睛上,“欢乐趣,别离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殊阳,你说你会杀死我的——是爱恨到了极点的吗?他依然不觉得身上有多痛,好像被心里一直萦绕的事情分去了心神,“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他微笑着闭上眼睛,我听你的话,承认自己是一只妖精……一只杀了人的妖精,他们——都想杀了我,为什么,没有人像你那样说:我就是喜欢他是个妖孽,我就是喜欢他这个样子——好像只要狐说是狐说,不管是什么异类什么形态做了什么坏事都无所谓——

有什么东西终于难以压抑地从胸腔和眼睛里流淌出来,有血有泪,覆水难收——如果……现在才懊悔着为你去改,狐狸现在开始学会珍惜,即使不明白善恶,还是想做一些你认为是对的事,无论什么都好……为了证明,狐说已经和以前不同了,那么这样的狐狸……你要不要再接受一次?

树阴下的人叹口气,是秋黎笙,殊阳早就离开了。

残忍!

这一夜,秋黎笙能留给殊阳的只有这样两个字——她连狐狸的牺牲,也已经不屑一顾,也已经,不愿再接受。

哈,这就是她曾经也受到过的痛苦和伤害吗?曾经,那风华玉露的狐狸也不屑于她的牺牲,她的讨好吗?

秋黎笙看着月亮发呆。

是觉得,大概所有人和妖精都疯了。

纵有青丘吟夜月,无因重照旧云鬟。

狐说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只有善钺,善钺还是那么习惯不冷不热地看他。

四周草木笼纱,云烟袅袅。

狐说想起身,一动胸口就是一阵刺痛。

善钺白了他一眼,“你是妖精,不是神仙。”还以为被万箭穿心都不会死吗?幸好还是个妖精,换作普通人,早就去阎王殿报到了,“你这么想死,不如早早让我成全了你!”她嗤笑了一声,抬手就掐上了狐说的脖子。

狐说脸色一变,“噗”地吐了口血出来。

善钺松开他退得远远地看他,“她已经走了,回青丘山去了。”

狐说没说话。

“她已经不管你是死是活了,她不是那年十六岁的任你戏弄的小丫头了,她现在比你狠心,比你有能耐,”善钺尖叫,“天真得看不明白的人是你,一直活在她十六岁的人是你!”

狐说全身一怔,抬起头来看善钺,一直活在殊阳的十六岁——因为,那份伤痛太深,深刻得连自己也无法忘记吗?

“不要装得那么楚楚可怜,”善钺鄙夷地望着他,曾经下月在独步莲花肆虐的狐说去哪里了?“有因必有果,有今天的果,是你种的因。”

“你也觉得……是我在戏弄她?”狐说摇摇头。

善钺冷眼,“难道不是?六年前连我都替她觉得可怜,不过今天,我对她只剩下钦佩,从你手中活过来的人,我真的好佩服她。”她哈哈大笑。殊阳啊,那个天真的丫头早就被狐狸亲手杀死了,而狐狸却傻得以为她还会再接受自己——狐说,你还有什么资格再说这样的话?“你以为你流几滴血,受一点伤,她就会回心转意,她不是个小孩子了,你清醒点!”她一喝,狐说的眼眸就动了下。

狐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不意外地牵扯了伤口,心脏的位置一点点渗出了血,他却没有痛觉。

“你要去干什么?”善钺皱眉。

“善钺,”狐说正色,却不回答她的问题,“将来,如果有人对你说他不在乎你是个妖精,你一定要好好陪着他,别让他伤心了……”仿佛被那些村民刺伤的那一夜,他突然彻底地了悟自己是个妖精,而妖精在人世是无法受到正视也无法融合的这样的……道理。

从前只是他自己承认自己是个妖孽,而如今是让旁人承认他是个妖孽。

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他以前从来不屑于这种东西的,不想懂也懒得去懂,因为他是个妄形的妖精,不管不顾,只想做自己心里那个妖精——而这一次……他仿佛是为了得到旁人的认可,为了得到那个女子的认可吗?

“我本来就是个妖精。”善钺撇嘴,她越来越不懂狐说。

狐说微微一笑,竟然像莲花一样的……柔和和干净,“嗯,你是个妖精,一个人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一定下了很大的决心,花了很多的心血,所以……不应该让他伤心,否则,就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善钺皱眉。

“我是不是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狐说轻轻问,顾自走了开去。

“你要回青丘山?”善钺大叫。

“年少轻狂啊……”狐说说得轻柔,“她追我追够了,不想再仰望了……现在,该换我追她了……”

善钺一呆,你想让她回到十六岁,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十六岁只有一次,她伤过了心就永远回不去了——狐说——你自己都想不清楚,你是要她回到那个一直仰望你追着你的年代……还是……想要站在她的身边,并肩站在她的身边呐……

狐说……你真的那么傻得天真吗?

谈论不上感情,谈论不上痴心……还是那么天真得无可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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