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俊捕快俏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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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月下花香

华灯初上。

金陵城的章台路上,红灯笼串串高挂,小楼前倚门卖笑的女子浓妆艳抹,甩甩手中香帕,那股子胭脂味儿,勾了人的魂儿!

春月楼,这是城内最大的一家歌舞坊。楼中搭了一个彩台,台上丝竹靡靡,歌舞纷呈,台下圆桌张张,座无虚席。

楼上还有厢房套间,手面阔绰的公子、爷儿们,被殷勤地请上二楼雅间,关了门、隔了花障,看那珠帘里歌女抱着琵琶半掩面,公子小酌几杯佳酿,雾里看花,酒不醉人人自醉,当真是好一派风花雪月!

二楼回廊拐角,扶梯缓步上来两个人,一个头戴斗笠的年轻人,领着一个轻纱遮脸的女子,走到二楼“兰”字号雅间,敲开房门,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房间里帷幔遮窗,自然光线幽暗,但陈设却是精致,琴案、棋枰、画架……厚厚的地毯上织着绚烂的花纹,一张镶了水晶片的八仙桌,几张酸枝椅子,一扇绢质屏风,彩色丝线在绢上巧绣春宫图,香炉上烟丝袅袅,暗香弥漫。一个轻纱薄凉的舞伎,轻歌曼舞,旁侧是吹拉弹唱的三个歌女。

八仙桌上摆了山珍海味,一个大腹便便的官老爷坐在席间,毛山绿爪伸得老长,色迷迷地拉着陪酒的丫头,左拥右抱,享尽艳福。

房中艳香流融,官老爷眯了眼,酒色昏昏之际,随行护卫敲门进来,俯耳小声说了几句。官老爷回头看看,见那头戴斗笠的年轻人垂手肃立,一旁等候差遣。官老爷端足了架子,斜眼吆喝:“丞相大人派你来金陵,擒拿那个杀手,你这厮好生可恶,足足迟了两个时辰才滚到本老爷面前来,那杀手要是来得早些,本老爷还能坐这儿,看你这副窝囊相?”

眉梢儿陡挑,倏又敛了怒气,扶九天暗自隐忍着,拱手道:“司徒大人收到月曜的拜帖,也敢夜间出府,寻花问柳,这份胆色,区区佩服!”大画轴套小画轴——话里有话!

这位司徒大人前些日子买了几个丫头进府,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丑事,不知如何泄露了消息,引得月曜在半夜里往他枕头边投了张帖子,明为改日拜访,实则要来惩恶收了他那条烂命。司徒大人惶惶几日,色心一起,在家中憋闷不住,大肆招来护卫,今夜又如同贼鼠出洞,嗅着春月楼里的气味来解解馋!

“你这是拿话来损本老爷的面子?”

砰!官老爷怒颜拍案,酒桌子一晃,连着他腮帮子两块肥肉也晃荡几下,满嘴喷酒气,“本老爷带的随行护卫,足足一百余众,整个春月楼都被严密保护,那个吹笛子的家伙要是敢来,本老爷让他趴到地上给人当马骑!”

一百多个护卫,刀光出鞘,围着个歌舞坊,如此大肆声张,只为满足这人的私欲!****熏心的混蛋老爷,惹得扶九天反感厌恶,但,为了顾全大局,擒拿杀手,她也只能与这混蛋合作一次,“房间里也得留个人……”怕只怕那杀手来时,这官老爷吓得连呼救的机会都抓不牢!

“本老爷这厢快活,你这厮还想杵在房间里碍眼?去去去,快快滚出去!”

官老爷不耐烦地挥手驱逐,扶九天却领着轻纱遮面的少女上前几步,“我将她留在此处,司徒大人不介意吧?”

“她、她是什么人?”官老爷一看来的是个女子,倒也来了几分兴致,毛山禄爪一探,扯了女子脸上那块轻纱,眯眼一看,果是一个美人胚子!

“她是我的表妹,叫心儿。”

扶九天暗地里推了推“表妹”,莫无心很不情愿地给官老爷施礼,怕露了馅,不方便开口说话,只学着女子的模样,盈盈敛衽。今晚出门来的他,事先经过一番精心打扮,挽起那头乌黑长发梳以流云髻,缀金步摇,系藕色缎带,印落梅花妆,点绛唇,双颊匀晕胭脂——纤纤美人,清姿妙绝!

官老爷看得呆住,如此玲珑精致,如白玉瓷雕的人儿,当真讨人喜欢,无须扶九天再来劝说,他赶忙将人留了下来,又挥手驱逐房中的闲杂人等。

扶九天出门时,冲“表妹”再三叮咛:“有些风吹草动,赶紧摇响你身上佩带的那枚铃铛。”

“嗦!”叫屈不得的他,憋闷得很,索性与她赌上气了。

他这样儿,叫她如何放心得下?正想再叮嘱些事儿,却被混蛋老爷瞪了出去,与那帮护卫一同守在了楼下。

楼外冷清,楼里热闹,歌舞助兴,打情骂俏,好一番谄媚恶俗!官老爷乐在其中,莫无心一旁陪坐,却险些在胃里反了酸水,更恼人的是,混蛋老爷的毛山禄爪总想往他身上揩油,被他躲了又躲,实在躲不过了,抓了那只爪,狠咬一口。

混蛋老爷“嗷”一声叫:“小娘子好生泼辣!”

见惯了娇滴滴的丫头,今儿个尝了鲜,官老爷脸上肥肉一颤一晃的,还贴了过来,猛献殷勤,“小娘子今夜若随了本老爷,往后少不了你的甜头!来,本老爷先赏个小玩意给你!”说着,拎起一串玛瑙珠子,在美人眼前一晃,哪知小美人瞪了他一眼,火气正要发作,忽又转了转眼珠子,扭捏着嗓子笑嘻嘻地道:“我要那花儿,你赶紧给我采一朵来!”

花?哪有什么花?官老爷听得一愣,酒色熏红了的两眼眯成一条缝,昏沉沉地往前一看,果不其然,一盆花卉冷不丁冒了出来,摆在窗前,绿萼上几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迎风摇曳。

“这、这花……”

定睛细看,花托上一丝金黄,惊了官老爷的魂,手中酒盏砰然摔落,房中歌女舞伎不知何故,竟然纷纷倒地昏睡。受惊的官老爷嗓子眼里发紧,僵坐在那里,呼不出声,在旁陪坐的小美人突然消失了一般,居然不见了踪影,铃铛没有摇响,外面的人还不晓得这房里有了变故!

“吱咿”微响,房中两扇窗似被一双无形的手牵拉着,徐徐敞开。习习晚风灌入室内,随风一同捎来的是缕缕游丝般缥缈的笛声。

月光流泻,摆在窗前的那盆花卉有了奇妙的变化,一朵花蕾在风中摇曳,颤巍巍地舒展开一片花瓣……两片花瓣……

金色的花瓣卷着丝儿,一丝丝地洒开,犹如金狮的毛,风中曼舞,端的是奇妙之极!

一缕笛声远远地传了来——

伊始,轻如游丝,似有若无;继而,嘹亮清虚,扣人心弦;此刻,尖锐如针,刺痛耳膜。

挥之不去的笛声,似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丝丝缕缕萦绕在春月楼二楼“兰”字号雅间的两扇镂花窗格前。

帷幔哗啦啦卷起,官老爷心腔紧缩,抽筋似的跳着眼皮子往窗外看,这一看,闯入视野的景致,令他久久窒息!

他看到了另一轮“月亮”——

洁白透明的素丝裁剪而成的披风迎风飒飒地响,镀着月华,在风中舞动出弯如新月的弧度,披风的主人竟是倒挂金钩般倒悬在窗棂上,一袭银色劲装服帖地裹着劲瘦的身躯,一根根天蚕丝编织的腰带上悬挂着一枚拇指大的金葫芦,收紧的袖口绣着栩栩如生的麒麟图,金麟翔云,隐隐透着一份贵气。肩上扣着披风的扣子上镶嵌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明珠在黑夜中闪闪发光,银色的光晕圈绕着那人,加上那人倒悬弯曲的身形,乍一看,仿佛一弯银色新月自天际坠入凡尘,道不尽的飘逸脱俗。

那人的双手酥润如玉,十指修长有力,紧握着一支银亮的玉龙笛,笛子横置在两片妃色唇瓣上,吹奏着幽怨的声韵。除了两片唇瓣,那人的上半张脸隐藏在一副纯银打铸的精致面具下,仅露双眸,双眸清亮晶莹,瞳孔内似点落两粒露珠儿,晶莹流转,一头乌亮的长发被晚风丝丝缕缕吹拂着,于风中飘扬的美丽。

玲珑、飘逸、清妍——突兀现身于窗前的吹笛人,如月幻作了人形,在迷茫的夜色中、微风里,轻灵奇幻地舞动出幽怨、缠绵的音符,刹那间迷惑了官老爷的神志,控制了他的思绪,他忘了身在何处,忘了今夕何夕。

笛声不断,音律由抑郁哀怨、倾诉憾恨情伤,转为缠绵悱恻、藕断丝连的相思苦,继而又化作了清脆圆转、情深意切地呼唤着意中人。

声声“呼唤”如一只无形的手,招魂似的将官老爷招引至窗前,一步步地靠近吹笛人……

“啊——”

一声惨叫,惊荡在春月楼的二楼雅间,听不到那奇异笛声的护卫纷纷仰头往楼上看,突然惊叫:“月曜——月曜出现了——”

一听来了杀手,楼里炸开了锅,人潮往门外涌,往里冲的护卫反倒被堵在了门外,扶九天心急如焚,冲不进门里,索性,施了轻功,攀墙而上!

二楼小窗边,笛声渐止,黄粱一梦般空灵、奇幻的尾音如烟飘散。吹笛人凌空翻身,悠然倚坐窗台,如玉的双手把玩着那支玉龙笛,眯成月牙儿的双眸定定地瞅着倒毙于窗前的司徒大人。

开裂的眼角、骇然圆睁的双目、扭曲的面容——死相狰狞的老爷是被活活吓死的,被潜伏在心底的欲望、被那份见不得阳光的贪欲所吞噬!是笛声诱发了深埋在他心底的欲望与恐惧——仅凭一曲《勾魂引》便将他带入了一个永劫不复的幻境!

“砰”的一声,翻墙而入的扶九天,冲上了二楼,猛力撞开房门,看到房中惨状,她倒吸一口凉气,盯住了窗台上坐着的人,“月曜?”

“你是什么人?”吹笛人瞅着她问,语声泠泠清亮。

扶九天步入房中后,显得异常冷静,明亮的目光直直指向倚坐窗台的吹笛人。她一面缓缓解下腰间所系的一根锁链,一面微笑着答:“抓你的人!”

吹笛人饶富兴味地打量着她手中那根通体乌黑的锁链——锁链长约十六尺,链身细如竹签,由无数个椭圆形的细环圈连而成,环环相扣,链身可挥舞出变幻莫测的轨迹,绵织成网,缠身锁骨!

这根锁链有个极为响亮的名称——

天网!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妃色唇瓣扬起一道弯弧,吹笛人无声地笑了笑,“原来是老朋友来了。”

“老朋友?”扶九天挑了挑眉梢,不以为然,“捕快与杀手,如何能成得了朋友?”

“据我所知,你已被名捕门除名。此刻的你还有证明捕快身份的腰牌吗?”吹笛人斜睨着她。

“这有何难,只要抓住你,名捕门自然会重新接纳我,恢复我原有的身份!”

扶九天抖了抖手中的锁链,蓄势待发。

“原有的身份吗?”吹笛人略感疑惑地歪了歪头,“原来的你不都是独自行动的吗?想不到如今你不但丢掉了公门的铁饭碗,还多了个伙伴!”

扶九天心头微动,目光飞快地扫了扫倒在房中的人,不见莫无心的身影,她不动声色地反问:“你胡说什么?我哪有什么伙伴?”

吹笛人突然伸手指向她的身后,诧异地问:“咦?那么躲在你身后的那一位是谁?”

好奇心太旺盛往往会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铸成大错!扶九天领悟到这个道理时,是在扭头往身后张望的一刹那,那一刻,她只看到了烛光斜照着自己的影子。

藏在她身后的是她自己的影子!

她上当了!

霍地回头望向窗台,这时,窗口早已不见了吹笛人的身影。两扇雕花木窗在风中摇晃出“嘎吱吱”的枯涩响动,窗台上留下了那盆花卉,金色花朵,花瓣蓬松卷丝,丝丝洒开——这花有个响亮的名号,叫“金狮曼舞”!

扶九天盯着那盆花卉,呆愣片刻,懊恼地长叹一声,拖着略显沉重的脚步走至窗前,折了那花攥在手中,带着几许郁闷、几许不甘,骋目远望。

窗外——

火光点点,锣鼓震天,一拨拨衙役挎刀而来,包抄了春月楼,搜捕杀手。

“大人!大人——”

护卫终于冲上楼来,见司徒大人倒毙在房中,不禁面面相觑,没了主意。

“赶紧去楼外搜一搜,看看月曜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名捕门里办过案子,自然懂得怎么调遣人手,扶九天冷静地指挥这些人分头搜集线索,但,依照以往的经验,她知道月曜不会留下丝毫破绽,却也不甘心白忙活一场,又在楼下细细搜寻了一番,没查得有用的追凶线索,却听得一个护卫来报:“那些昏迷的女子都没有什么大碍,灌几口凉水也都醒了,就是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你领来的那个女子,还在房里躺着,不见清醒,似乎中了迷香,你赶紧上楼看看。”

无心也在房中?她怔了一怔,匆忙上楼,方才不见了踪影的人儿,此刻果然躺在房中那扇绢质屏风后面的墙角,或许是她只顾追查杀手潜逃的方向,没有留意到这个角落,眼下见人还在,她稍稍松了口气。

“无心?”

唤不醒昏迷中的人,她也无心滞留此处搜查线索,片刻也不耽误地冲下楼去,唤了脚夫来,抬人下楼,放进轿子里,扶着轿子走了一程,顺道去药铺买了些醒神的药,破晓时分,回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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