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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构想与还原

距离寒假已经不到一个月,转眼间一个学期飞逝而过,实话说大概是因为离奇的事情异常多,我根本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以至于回过神来时已经是年末了。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市区里已经张灯结彩地装点起来,我深吸一口气,整个胸腔都充盈着彩色姜饼的味道。

母亲再也没有联络我,不知道情况究竟是怎样,凌霓才刚刚告诉我说爷爷奶奶开始松口了,但是关于美惠三女神的事情,爷爷奶奶似乎并不知情。据凌霓的爷爷凌寒说,凌霓的母亲究竟是谁并不清楚,但结婚证上所登记的名字是薄明伊没错,薄明伊是在孩子差不多两岁时才说出实情的,她与孪生姐妹薄朝伊共用同一个身份,结婚这些年来一直在轮流扮演着凌汛的妻子,所以他们也不知道究竟谁才是凌霓的生母。薄明伊表明了自己实际并不爱凌汛,爱着凌汛的是薄朝伊,但她已经死去了。在这两年中薄明伊爱上了凌汛的表弟初照,凌家为了保护声誉,决定私了此事,于是安排两人离婚,薄明伊再嫁给了初照,这一切都对外保密。凌家似乎始终只知道薄明伊有双胞胎姐妹,并且已经死去,并没有提到过三姐妹的事。

我一直试图捋清这些关系,如果说姐妹两人共用身份,那么三姐妹的另一个姐妹薄微伊又去了哪里,难道说,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吗?可是,婚后,姐妹其中一人怀孕,就不能再轮流扮演了吧,那么怀孕的究竟是哪一个呢?我的生母究竟是谁?凌霓的母亲又是谁?母亲薄明伊与凌汛离婚时说过,另一个姐妹意外身亡了,又是怎么回事?瞬间,我想到了一件事,我和凌霓的生日只差一天,而共用身份的薄氏姐妹有可能同时或先后相隔不久怀孕吗?我和凌霓本应该是表姐妹关系,但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初照还没有结婚,母亲在怀孕期间,另一个姐妹身亡,而我和凌霓确实如此相像,却不完全相同……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解释,我和凌霓不是表姐妹,而是亲姐妹,同一个母亲所生的异卵双胞胎。因为在午夜临近时生产,所以生日会差一天。这样想来,许多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不得不承认,事情发生的起末似乎都被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所操控着,或许是无数个偶然换来的一个必然,又或者这一切都是宿命安排好的。为无数中学生所信仰的圣地萤场联大,这片土地上这些年来发生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每当我们距离真实更进一步,心里却变得更加严寒悲凉。北墙上那些撕去又贴,贴了再撕的海报,画了擦去,擦了又画的涂鸦,在一次次的覆盖中变得仿佛有了生命,它们是流动的。在北墙密密麻麻的杂乱里,我们发现了当年“米诺斯迷宫社”成立之初所留下的痕迹。狄奥尼索斯的出现或许是一个恶作剧吧,他几乎毁掉了一切,但又做得那么不露声色。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解开剩下的谜,漫长的冬天才刚刚开始呢。

空气的温度已经足以凝固血液,雾气依旧没有消散。我隔着锈迹斑斑的窗棂和蒙着浑浊的玻璃,看着山麓下一片静谧的果园。这里就是六年前黎朔一家在山郊留宿的农家小客栈,而发现父亲尸体的就是这家客栈的老板。我此刻所在的房间就是父亲当年所住的那一间,临着洗手间,隔着走廊对面的那一间是当年黎朔一家所住的,隔壁的房间便是那后来的可疑客人所住的。我和黎朔昨天下午就来到这里了,他就住在对面,那个可疑客人曾住过的房间。就在前天,浅苍街口的监控器又被恶意损坏了,这大概意味着狄奥尼索斯打算将那一箱子的宝藏转移出去。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那些东西,应该就会出现在这里。“我记得,那个客人来之前,客栈老板接过一个电话,大意是目标出现了吧。那时只有我一个人躲在柜台下面,所以听得很真切。但他们的对话十分晦涩,多了许多年后我才琢磨出其中的意义。”黎朔的声音传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身后。“那……他们是怎么做的呢。”我望着窗棂和窗外被分成一格一格的风景。

“你看这扇窗户。如果完全打开的话,正下方是什么?”黎朔打开窗户。

“是,客栈后面的废草料堆。”我望着那片枯黄的草料。

“你父亲那天傍晚回到客栈后,进入了自己房间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若是其他人可能都没有注意,但我留意过了,那间房子的门自从他回去后就再也没有被打开,他的行李一直放在门外,直到早晨尸体被在山麓发现时都是如此。”黎朔一边回忆着,一边说。

“难道说,他是从窗户跳下去悄悄离开了?他为什么这么做?”我问。

“我想大概是有人通过电话或者信息告诉他,客栈老板就是他要找的人。他会在回房间后从窗户离开,可能是有人在指示他这样做,这样的话客栈老板就不会知道他出了房间。”

“父亲在寻找什么人……难道,他是在调查凌汛的失踪?”我看着窗外的雾气。

“没错,有人告诉他,表兄凌汛已死,而凶手就是这个客栈的老板。”黎朔推了推眼镜。

“那个人……是谁?”我移开目光不再看着窗外。

“恐怕是,狄奥尼索斯。”黎朔和我看着同一个方向。

“也就是说。狄奥尼索斯得知父亲开始调查凌汛失踪的事情后,便主动接近他,取得了他的信任,并告知他有嫌疑的人是客栈老板。但实际上,客栈老板只不过是狄奥尼索斯的棋子,被狄奥尼索斯所利用,是他们谋杀了我父亲。”我思考着。

“大致是这样。不过,狄奥尼索斯自始至终没有亲自动手。实在狡猾。”

“可是,如果你们作证说父亲那晚是一直在房间里的,难道警方不会怀疑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当时已经提供了这个信息,但似乎对最终判定意外事故的结果没有任何影响。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不再相信警方了,而是选择自己调查。”

“有没有这种可能。有人作伪证。”我支着下巴。

“当然,并且那是是除了后来的奇怪客人和客栈老板之外的人,他对事件起着重要的导向作用。我想,那恐怕就是狄奥尼索斯。”黎朔看起来很严肃。

“他们的手法是?”实际上我并不想听到这些,那对我来说太过残酷。

“你父亲从窗口离开,落在草料上,准备到约定地点见狄奥尼索斯。然而,客栈老板和奇怪的客人便已经潜伏在草料附近,他们或许是用钝器击打头部将其致死,那时山中早已日落天黑。做完之后,老板回到柜台,奇怪的客人假装刚刚入住正在登记的样子就可以了。而且,让你父亲从窗户离开还有一个原因,大概就是因为我们一家住在他房间对面,若是直接从门出去,我家人会注意到,这样做就可以混淆视听,让我们搞不清楚被害者可能遇害的时间,由于我和家人所在房间的窗户朝向客栈前面,所以也看不到后面草料场所发生的事。之后,老板就将尸体藏在草料下,处理掉凶器,待夜深人静时,与那个奇怪的客人一起将尸体运至山坡,使其坠落到山麓,伪装成意外坠亡,之前的钝器击打也会被坠落时的撞伤所掩盖了。”黎朔停顿片刻,继续说:“而我在夜里看到的那个客人,在你父亲门前摆弄什么东西,那可能是将登山杖等登山者必须随身携带的东西从行李中拿走了,那些东西被带去了现场,为了伪装意外时显得更自然合理。”

接下来的时间有些难熬,我们推测狄奥尼索斯会转移宝藏到这里,但具体会在什么时间来,一次带来多少都还是未知。眼看临近期末,其他课程还好,只是设计那一科恐怕会挂掉,但想想此刻的境遇,究竟哪个相比起来更加重要。“这次,我们能看到他的脸吗?”我问。“不确定。自始至终他好像从来没有露过脸,见过他脸的人只有他的帮手,还有已经死去的人。”“那些帮手,事后也会被他一一铲除掉的吧。”“嗯。”我离窗户远一点,那外面曾发生过的事难以想象,从昨天开始我们以学生自费游为借口留宿在客栈,客栈老板依旧单身,黎朔说他只是比六年前看上去更加苍老了一些。“可是,为什么他们会心甘情愿地做棋子?”“这才是问题的关键。”黎朔说着从门口退出去,打算回自己的房间。“有情况时,信息联络。”留下这句话后,黎朔关上房门,我坐在窗边,手里分别紧紧攥着手机和那块琥珀。

“有客人来了,戴帽子和口罩,我们先假装外出吧。”我飞快地发送信息,此刻是下午两点左右,那个客人看样子刚刚登记,正向二楼上走来,脚步声十分清晰。我从门的缝隙中看到,那应该是个男人,提着一个旅行包,脸和脖子都包得很严,他开门进了隔壁的房间,正是当年奇怪客人所住的房间。几乎在发出的一瞬间,我就收到了黎朔的信息,“先别行动,我看到了,他很像当年那个后来的奇怪客人。他若再出门,我就跟上他,你在房间里不要动作。”我接着观察,那人进了房间后好久都没有再出来。我移动到墙边,耳朵贴上墙壁,可是只能听到非常细微的声音,似乎是在整理旅行包里的东西,丁零当啷的细碎响动,不难想到是珠宝互相碰撞的声音。这样的声音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里面的人好像准备要出门了,我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不是很清楚,应该是在穿上大衣。“等他下楼后,我就出门。你在房间等消息,不要轻举妄动。”黎朔的信息发来了,我回复了一个“OK”,伏在门边从缝隙向外张望。

男人从隔壁房间出来,锁好门,依旧提着旅行包,包得很严实。在他走下楼梯后,对面房间的门随之打开,黎朔背着登山包若无其事地走出来,向楼下走去。他们消失在楼梯口,我的视线到这里被阻隔了,现在我只能想象着,黎朔跟着那个男人去了什么地方,会发现些什么。不得不说,我也很想跟上去,我心里忐忑不安。想到电影里时常出现的那些白痴女主角,总是违背别人的叮嘱干一些计划外的事情,导致全员陷入危机,我立刻打消了要跟上去的念头。我就在这里守着,万一有事情发生,我还可以立刻采取补救行动,黎朔大概也是这样考虑的吧。我从门口移到窗口,尽管这里只能看到客站后面有限的一片区域,但至少需要逃跑的时候还是很方便的。手机很安静,没有任何信息发来,我祈祷着。

这段时间不算太难熬,二十分钟后我就收到了一条信息,是附有两照片的彩信。我滑动查看照片,看样子是刚刚拍下的。第一张是两个男人蹲在地上,一个是刚才入住的口罩男,一个是客栈老板,他们将旅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放进地上的坑内,那些东西被分装在小盒子里,整齐码在坑中,应该是打算分几处埋藏。第二张,画面中依旧有两个男人,他们所处的位置大概在果园内,我看到了果树。他们伸着手似乎在交换什么东西,是一个黑色袋子,两人中其中一个是客栈老板,另一个之前没有见过,从穿着上看不像是口罩男,他戴着的面具和朱砂坠楼那天逃走的男人所戴的一样,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狄奥尼索斯。文字内容是:“备份保存,后天中午老地方开会,全员。”这次的证据非常清晰有力,我在心里笑了,距离真相应该不会太远了吧。黎朔回来时天才刚有些黯,客栈老板早已回到柜台,口罩男才刚回到房间,至于照片上出现的面具男,始终没有现身客栈。我们立刻退了房,假装有急事的样子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我们好像被跟踪了。”我不安地对黎朔说。黎朔从出租车的后视镜向后望,有一辆灰白色的轿车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从出山后我们很幸运地打到一辆出租开始就一直跟着,但是隔着窝气,我们看不清那辆车上的人。车子开启了灯,雾气伴着夜色变得更加晦暗,“那是……狄奥尼索斯?我们被发现了吗?”我小声问。“不能确定,或许他只是心存疑虑。总之,得想办法甩掉他。”黎朔回答。接着,黎朔告诉出租车司机,在到萤场联大之前忽然改了主意,想先去一趟夏桃区购物中心,麻烦师傅改到那里去。夏桃区的购物中心相当繁华,那周边一带的商业街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如果在那里来回绕几次,再下车在人群中穿梭一圈,重新搭一辆出租车,应该就可以彻底甩掉尾随者了。“这么说,之前跟踪罗织雨的人也是他吗?”我问。“不,那可能是朱砂。罗织雨说过,罗进宝也被跟踪过,那恐怕是狄奥尼索斯,在从珠宝店店员那里获知琥珀已被售出的消息后,他开始制定新计划。潜入罗织雨家那次应该就是狄奥尼索斯和同伙所为,目的是找到那块琥珀的交易记录,他们想要知道琥珀的去向。”黎朔轻声说着,我隔着衣服按在琥珀上,温暖又坚硬,看来狄奥尼索斯还并不知道这块琥珀的下落,它一直好好地在我这里。

不久后,出租车带着我们进入了繁华地带,从后视镜观察,那辆灰白色轿车已经被逐渐增多的车辆遮蔽,在几个红灯之后,便渐渐拉开了距离。在商业街几番绕行后,我们在最繁华的的购物中心大厦旁边下了车,此时已完全看不到跟着我们的那辆车的踪影。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迅速融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人潮、音乐和彩灯的掩护下一头钻进了商场大楼内,瞬间屋外的寒冷被热烘烘的暖气推到了九霄云外,人群异常拥挤,但我是头一次觉得人多不是一件坏事。商场的各个橱窗内都悬挂起了火树银花和漂亮的促销牌子,今天是平安夜啊,我这才想起。“随便走走吧。”黎朔说,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似乎今天也只是像是每一个普通夜晚一样,简单又稀松平常。在嘈杂声和拥挤的闷热中,我感到有些恍惚,四周的声音像是在水下一般变得有些失真了。

“喂,别丢了。”黎朔转过头提醒我,我回过神来,向前挤过去,这时候,我感到手被用力地握住。“今天如果不是这样拉手结伴出来的人,才会很奇怪吧。”黎朔拉着我继续在人群里穿行,我走着,笑了一下。我本以为拉着手的瞬间,会感到冰凉或者是炙热,但是都没有,我们手中的温度是完全一样的,就那么自然地握在一起,仿佛从前就一直是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这段奇妙的路程以两杯不加糖的红茶收尾,红茶顺着食道滑入胃里,浑身都变得温暖平静。我们再次打了出租车,回到学校里,明天还有一天的课程。

收到凌霓短信的时候,我正走上学生公寓的楼梯,是照片,拍的是一张纸片,那上面的内容是我意料之中的,但真正看到时心里还是有些震动。我推开房门,凌霓已经回到寝室,看样子罗织雨今晚回家去住了。“刚才的东西,你也看到了吧。也就是说,我们应该是亲姐妹了。”凌霓就坐在窗边,没有看我。我点头,“我想,我们的父母应该是薄明伊与凌汛,当然薄明伊究竟是不是薄明伊,就不知道了。”我走到窗边找了椅子坐下,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凌霓的表情有些复杂。“我不知道爷爷奶奶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妹妹。他们大概不知道吧,我会在结婚证里发现这个。”凌霓取出她找到的父母的结婚证,那里面夹着一张小纸片,是刚才我从照片上看过的那张。“这是最终为我们取定的名字。”凌霓指着纸片上勾勾画画、修改涂抹过的痕迹。那纸片上写着许多名字,但都被叉号毙掉,最终只留下了“暄”“霓”“昕”“霄”这几个字,而最终被蓝色圆珠笔圈起来的是“霓”和“霄”。原来,我原本的名字,是叫作“凌霄”。

“你说过,只有母亲会那样叫你,你的小名是‘霄’。实际上,那才是你原本的名字。”凌霓看着我,那张面孔像我,又不像我。“后来,他们离婚了,我被母亲带走,你留在了凌汛家。为了隐藏我的身世,所以,后来我改名为‘初昕’。”我说着,一边想象着那时候母亲的样子。凌霓看着那张纸片,“你的名字改作了‘昕’,依旧是当初备选的名字之一呢。”她说。我按住太阳穴,一些东西潮水般呼啸而来,我全都想起来了,在我两岁之前的一些事情,还有那次“搬家”。那并不是搬家,而是母亲与凌汛离婚了,她正在搬离,开车来接她的正是我后来的父亲初照。那个时候,我看不清父亲的面孔,无论如何想不起来,还有那种仿佛失去了重要东西的感觉,瞬间全部涌了上来。那次“搬家”后,父亲不再是原来的父亲,姐姐也不在身边了,只有母亲没有变,但也很难说母亲究竟是否还是同一个人。一直伴随着我的一系列错位感、疏离感、孤独感以及失落感……原来是源自于那时。那些记忆并没有清晰地被保留,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快就被其他大量的信息所淹没了,但那段记忆磨灭后留下的感觉却久久印在心里,无法消散。

天气依旧寒冷,刚刚度过圣诞节,人们又再度回到年末的紧张与忙碌中去。中午,全员到齐,现在图书馆开始进入学期内的高峰期,我们不得不转移到哲学类的最深处去。这是临近考试的前几周才会出现的现象,好在所有人都在专心备考,没有人来管我们的“闲事”。昨天的课程比较稠密,董隆树私下问过我调查的情况,我只是说明了关于“狄奥尼索斯”的猜想,至于其他事,现在下结论还过早了些。此刻,黎朔拿出了手机,向大家展示那天在北山山麓下小客栈拍到的两张照片。就在所有人对此陷入猜测和怀疑的时候,我发觉樊辰的脸色不太对劲,似乎受到某种无形的打击。“你有什么发现么?”黎朔也看出了樊辰的不对劲,他将手机拿过来放在了樊辰的面前,将照片放到最大,给他展示照片上的每一个细节。“不,我不知道。”樊辰盯着照片,我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迟疑。气氛立刻沉默了,其他人都看着樊辰,脸上的表情全部消失了。“你发现了什么?”凌霓问。樊辰低着头,沉默不语。“告诉我们,好吗?”我说。“我再问你一次,你发现什么了吗?”黎朔重复了一次,语气较先前并没有什么变化。樊辰抬起头,他在看凌霓,我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反常,但我能肯定,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们,我们不会强迫你。现在退出社团还来得及,以后的事,可能会让你伤心。”黎朔这样说着,拿回了手机。樊辰依旧看着凌霓,凌霓迎接着那目光,并不躲避,他们的视线之间仿佛有着某种微妙的波动。几分钟之后,气氛松弛下来,我们打算就此散会,改日再探讨那些难缠的问题。然而,就在我们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樊辰忽然开口了。

“第一张照片上,戴口罩的人穿着的,和我爸去年买的登山服一模一样。那天,我妈打电话跟我抱怨我爸又夜不归宿,不知道去哪鬼混了。今天,我妈又打电话给我,说我爸穿着新买的衣服回家,而家里那身登山服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他一口气说完。随着光线的移动,樊辰的脸正逐渐被一块阴影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