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一夜白头(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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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神奇的自然隐藏着无数的秘密,无限循环的世界让自然更加神秘,人就诞生于这样一个神秘的大自然,于是人类开始探索,开始学习,也开始破坏。

人的意识日渐强大,强大到足够统治这个世界。所以人类开始有恃无恐的面对大自然,不停改造,不断开垦。

终于,人类在自然面前站稳脚跟并稳步前进。

殊不知大自然的脾气变幻莫测,站稳的人类也时常被迫倒下,于是我们开始产生信仰,渴望用精神的寄托来保护自己。

人的意识也是多变的,不停变换着虚无缥缈的信仰,让无数曾经尊受崇敬的“神”淹没在历史长河中。时间如此漫长,人类该如何变坚定自己的信仰?

远处是个热闹的小镇,四处可见蛇的痕迹:窗上贴着的蛇形剪纸、柱上刻着蛇腾飞的图案、屋里挂着蛇救人的画像、孩子手中握着蛇形玩具……这里的人们如此喜爱蛇,我想蛇就是他们所崇拜的“神”,是他们的信仰吧。

我靠近人群,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不停挽留着匆匆的脚步。四处张望,并不见那条黑色大蛇的身影,却看见许多被困在笼中的蛇。

“客观,刚抓的蛇,买两条回家尝尝鲜?”摊贩嬉笑着问每一位驻足的行人。

“客观里边请,新鲜的蛇肉,味美色香,吃了强身又健体……”客栈的小二对街吆喝。

“最近的蛇真难抓,难怪这么贵,这些天白忙活了,没抓到一条蛇。”大汉向同伴抱怨捕蛇的辛苦。

……

周遭的一切预示着人们已经放弃对蛇的崇拜,再四处回望,那些破旧的剪纸、模糊不堪的图案、挂着蛛网的画像,都附着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只有孩子手中的玩具蛇和他们脸上的微笑,还残留着些许希望。

穿过人群,路上的行人渐少,不远处是一片片稻田,翠绿的秧苗在水中特别动人,田中散落着几位劳作的村民,他们哼着歌,踏在生活的希望里。稻田的北面有座山,山中有一间庙,远远望去庙顶上的两条大蛇格外显眼,我决定去庙里歇歇。

绕过横竖的田埂,很快就爬到山中的庙里。

这是一座名叫“蛇王殿”的寺庙,供奉着“蛇王”。从布满灰尘的神龛可以看出,已许久不曾来人,人们遗留的香灰让整座庙宇显得异常破败。但从蛇王的金身和整座庙的面积上看,这是一座曾经受万人膜拜的“蛇王殿”。

庙中空旷,一座巨大的石碑立在大堂内,碑上刻着各种蛇的形象,还有与蛇对抗的猛兽和许多受伤倒地的人类。石碑右侧有几行文字,诉说着蛇解救万民的英勇事迹。

我正读着碑文时,外面雷声大作,阵雨来袭,忽而庙中来了两位躲雨的村民,是一对山下田中劳作的夫妻。两人一边拍打衣服,一边抱怨阵雨急骤。

“这雨还……”男人抬头见我正立在石碑前,口中的话突然停止,脸上飘过惊讶的神情,随即友好一笑,拽着身旁的女人走到门口,两人沉默看雨。

我正想向他们打听有关这座庙的历史,雨突然停了,天顿时清澈透亮,夫妻两人头也不回的匆忙离开了蛇王殿。

随后我在庙里逛了一圈也转身离开,正踏出蛇王殿时,我瞥见一抹黑色的身影倏忽而过,极像那条我所追随至此的大蛇。

我正搜索着大蛇的行踪,忽闻不远处传来“啊”“啊”两声惨叫,继而是一阵求救的呼喊。我来到声音发出的地点,看见之前躲雨的那对夫妻正躺在地上打滚。

“蛇,蛇,蛇咬人了……”两人都捂着小腿,惊恐的叫着“蛇”。

仔细一看,原来两人小腿处都被蛇咬了一口,伤口上血肉模糊,我连忙用他们的腰带绑住两人的小腿,防止毒液扩散,然后艰难的扶起两人往镇上的医馆走去。

一路上,两人身体越来越沉,神智开始模糊不清,已无法开口说话。来到镇上时,我大喊救命,让周围的村民协助扶着两人,热心的村民很快便将两人扛至医馆。

经过紧急治疗,两人也由于能及时接受治疗,命是保住了。

“亏了这蛇的毒液不是很强,否则你们性命难保,也幸好来的及时!”满头大汗的大夫说。

“谢谢大夫,谢谢……这回也多亏有先生的帮忙,多谢多谢。”见我站在身旁,清醒过来的夫妻两人对我说。

“应该的,应该的”我答道。

由于医馆来的病人很多,大夫忙着看病便出了病房,房内只剩我和受伤的夫妻三人。

“你们可看见是被什么蛇咬了?”我问。

“没看清蛇的样子,当时就看见一道黑影,接着脚就被咬了,我以前也被蛇咬过,很清楚这是蛇咬的伤口。”男人说,女人点头表示她也是同样的遭遇。

“对了,先生怎敢独自到蛇王殿去?”男人悄声问道。

“怎么?那里有什么不正常吗?”我问。

“可不,以往常有人在蛇王殿被毒蛇咬死的事故发生,都是村民单独在蛇王殿时出的事。都说是因为大家到处捕蛇,蛇王发怒,后来就再没人敢去那儿了。”女人说。

“我看那蛇王殿挺气派的,为何会是如今这般模样?”我问。

“蛇王殿被重修过好几回,越修越气派,几年前那里的香火还是很旺的,后来人们渐渐失去对蛇王的信仰,也就没人去供香火了。”女人说。

“有关蛇的信仰要追溯到数百年前,听长辈说,那时村里年年闹鼠疫,百姓连年歉收,鼠灾严重。人们什么办法都试过,但就是灭不了鼠,反而让鼠灾越演愈烈。后来,有人从很远的地方带回来数十条蛇,就是这些蛇将作乱的老鼠数量吃下去的。”

“数十条蛇慢慢繁衍,越来越多的蛇开始吃鼠,不到两年,鼠灾便不再肆虐,百姓都有了好收成,于是人们纷纷开始为蛇建造庙宇,也开始祭拜蛇王。对蛇的信仰从那时开始,并在人心中一代一代根深蒂固。我们村的人对蛇是又敬又怕,现在到处抓蛇、吃蛇的都是外来人,镇上生活的外来人口越来越多,对蛇的信仰也就被一点一点冲淡了。”

“我想肯定是蛇王在惩罚我们……”女人说着开始抽泣。

说到此处,三人皆沉默不语。

“大夫,大夫,我儿子(丈夫)被蛇咬了,快救救他!”屋外突然响起许多急促的声音。

我出门见三个被蛇咬的男人躺在医馆的地上一动不动,接着越来越多被蛇咬的人涌向医馆。

看着一个又一个相同的伤口,一滩滩黑色的血液在地面开出诡异的图案,求医者的求救、喘息声慌乱嘈杂。这时,我看到黑色血液里显现的画面,是那条黑色的大蛇,它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人群。

从那张血气冲天,深不见底的大口中,大蛇向我传达着浓厚的怨气,这是一条由怨气凝结而成的大蛇。那些被杀害的蛇的怨气,日积月累,终造就了这么一条恶魔,它将会让这个地方民不聊生。

蛇,曾经是人类的朋友,被人类供奉为神明。在这片土地上,有了蛇,才让那些拥有强大繁殖能力的田鼠被控制在安全的数量内,才保证了村民的大丰收。它们为人类的繁衍做过巨大贡献,此刻的它们却沦为人的盘中餐,还被赶尽杀绝。

当人类开始制造老鼠药,蛇的数量就开始锐减,那些蛇吃了被毒死的鼠后纷纷暴死荒野;当人类开始剥蛇皮、吃蛇肉;当蛇王殿失去香火,蛇的怨恨都在一点一滴的积累。

时至今日,大蛇为患,皆因人对蛇的残忍,蛇对人的报复。如今人类唯有重拾对蛇的信仰,用内心的虔诚驱散大蛇的怨恨,才可让它烟消云散。

镇上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走了一队有一队,人流的交替早把人心中对蛇的信仰稀释殆尽,何况人们吃蛇、杀蛇,他们的内心如何才能建立起对蛇的虔诚,现在大蛇袭人,人们又增加了对它的恐惧,重拾信仰是难上加难。

正想着对付大蛇的对策,大蛇黑色的身影从门外掠过,村民无法看见。

黑色蛇影前方的路上站着一个小女孩,那是它的目标。

“不……”我对着女孩大喊,大蛇张开蛇口准备向女孩咬去时,一条青色蟒蛇突然窜到女孩身前挡住大蛇的大口,两蛇对峙良久,黑色的身影一个急转弯消失在人群里,那条青蟒也窜进身旁的草丛里不见了。

惊魂未定的小女孩望着离去的青蟒,眼中满是感激,我连忙跟上小女孩,我预感到小女孩是这场蛇灾的关键。

“小姑娘,你能看见那条黑色大蛇?”我来到小女孩身前问道。

女孩委屈的点头,似乎为自己能见到咬人的大蛇而难过。

“那大蛇为什么不咬你?那条青蛇是你的朋友吗?”我问。

“是青青救了我,以前他被爹爹抓回家,是我偷偷将他放了,有一次我在上山碰见野狗,也是青青救了我。”女孩轻声说道。

“那你知道青青在什么地方吗?我想请他帮忙赶走大蛇,这样就能保护大家了。”

“嗯,你随我来!”

经过交流,女孩告诉我她叫“童童”,那条叫“青青”的蟒蛇就在镇外一口枯井里。

枯井布满蔓藤,周围野草丛生,这是一口被人遗弃多年的枯井。

“青青,青青……”童童对着枯井喊到。

不一会儿,枯井的植物剧烈颤抖,一条大蛇从枯井内爬出,用仇视警惕的眼神盯着我。

“你是谁,不要伤害童童。”我脑海里出现大蛇的声音。

“我不会伤害童童,我只想知道如何才能让那条黑蛇消失,我想或许你能帮我!”我说。

“哼,你们人类造孽时,就应想到会有此报应!”大蛇的声音继续高昂地响起。

“你应该也知道,那条大蛇是怨念的化身,当它将人类全部咬死,你们这些存活的蛇也逃不过它的魔掌,到时你再也保护不了童童!”我说。

青蟒开始沉默,似乎在思考现今的局势。沉默良久,只见青蟒退回枯井内,不久又爬出,口中含着两颗红透的果实放在我身前。

“这是蛇果,你将它供奉在蛇王殿内,并在上面撒上雄黄粉,这样便能镇住那条大蛇,但最多只能镇住怨蛇十天,十天后他将卷土重来,而且会更加凶猛,被咬的人必死无疑。”青蟒说。

“多谢!接下来就看能不能让村民重拾对蛇的信仰了。”我说。

“重拾信仰谈何容易,以人类如今的状态,恨不得将蛇全部杀死,但……还是希望你能成功。”青蟒说完,留恋的看了一眼我身后的童童,又回到了枯井内。

我将童童送回家,她从家中给了我一包雄黄粉,我拿着蛇果和雄黄粉立刻来到蛇王殿。

当我把撒有雄黄粉的蛇果摆在蛇王金身前时,庙内挂起一阵大风,风停时,桌上的蛇果消失不见,一切又恢复平静。

我下山来到镇上,果真不再有大蛇的踪迹,也没再有村民被蛇咬伤,但每个人都人心惶惶,唯恐遭蛇袭击。而我只有十天的时间,该如何是好?

镇上的村民都躲进家中,街上行人寥寥无几,独自走在落败的街道,风从胡同吹来,曾经热闹非凡的城镇,此刻正冒着荒凉的气息。

“好几日没吃荤,再不进山打点野味,嘴里要淡出鸟来了!”男人的声音从一间屋内传出。

“这几日倒是不见蛇咬人,可昨日有人在山上见到一只老虎,你说吓不吓人,这咬人的蛇刚走,吃人的老虎又来了。我看还是老实待在家中,少吃点肉总比丢了性命好。”

“再说以往你日日吃蛇肉,这次差点被蛇咬死,你还不怕!”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两人的对话以沉默结束,街上又恢复平静。

“老虎、老虎……山中有老虎,说不定可以利用这只老虎……”我想起他们提到的山中猛虎,在心里想道。

如果让蛇杀死山中的老虎,为村民除去一害,村民或许会对蛇的看法有所改观。那该如何让蛇与虎相斗,又能让蛇胜利,还能让村民看到这场战争,还真是个难题。

最终我决定将山中的老虎引到镇上,再让村民产生对虎的恐惧,然后想办法让那条叫“青青”的蟒蛇出井将老虎咬死。而能让青青杀虎的唯一办法就是利用童童,只要童童有危险,它定会现身相助,现在只能寄期望于青青能成功杀死老虎。

我在山中发现老虎时,她正在给小老虎喂奶,原来是一只刚生完虎仔的母老虎。我心惊胆战的趴在一颗树上,用望远镜观察着这对虎母子。

虎妈妈喂完孩子,准备外出打猎,临走前她将虎仔藏进一个小洞内,又衔来树枝将洞口遮住,小老虎在洞里安静的睡着。虎妈妈警惕地观察四周许久,才安心离开。

虎妈妈离开小老虎后就发现了一只羚羊,她一路悄悄跟随在羚羊身后,不一会儿羚羊便察觉危险,迅速奔逃起来,母虎也追随羚羊而去。羚羊的速度极快,一转眼就消失在我视野内,母虎也以极快的速度追去。

我见时机成熟,快速跑到小老虎的藏身之处,很快便抱着小老虎跑下山。刚抵达山脚,就听到震耳欲聋的虎啸之声,是母虎发现小老虎失踪后的愤怒,我想她会跟着人类和小老虎的气味找来,于是急忙跑到镇上。

我将小老虎藏在童童家附近,虎啸声越来越近,母虎已来到镇上,她见人就咬,镇上少数的行人也都被吓得躲回家中偷偷观望屋外的老虎。

母虎愤怒地咆哮,追着气味来到童童家门前。

“啊!”一声尖叫传来,是童童的声音,她的父亲急忙用铁锹木棍与门外的猛虎对峙,母虎似乎认定自己的孩子就在这间屋内。

老虎呲牙与人类对峙了一会,决定闯进屋内找孩子,为了孩子,母虎发力向童童父亲扑去,男人倒地不起,猛虎又扑向已被吓傻的童童。

童童家屋后有一破洞,青青就是从那儿进来救童童的。

青青远远听见童童的尖叫声,立刻动身前来搭救,她一见猛虎就缠上虎身,母虎被突如其来的蛇牵绊住,瞬间倒地扑腾。

母虎频频回头用利齿撕咬蟒蛇,青青不停扭摆蛇头,避过老虎的大口。青青用尽全力紧紧缠住母虎的身体,母虎被蟒蛇缠得有些窒息,拼命用利爪抓蛇的躯体,用利齿咬蛇的躯体。

蟒蛇缠在老虎身上,由于行动不便,还是被老虎抓得遍体鳞伤。

此时的童童由于惊恐万分已昏迷,蟒蛇突然张开大口,一声嘶叫,合起上下颚,将锋利的牙齿插进母虎的颈处,母虎也顺势咬住蟒蛇的身体。

蛇和虎用尽全力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可最终两两双亡。

我在屋外看见蛇虎相斗的整个过程,小老虎在我怀里睡得像小猫一般安详。

“青青……青青……”童童醒来看见青青躺在血泊之中,发现她已死了,大声哭喊起来。

童童的父亲也在昏迷中醒来,一看地上的蛇虎尸体,再看女儿搂着蟒蛇的躯体哭喊,便猜到是那条蟒蛇救了他们全家。

童童父亲叫来村长处理老虎的尸体,许多村民听闻蟒蛇杀虎救人的事都赶来围观。

“这老虎我们抬走,蟒蛇就将她好好安葬吧……就将她埋在蛇王殿后面……”村长命人将老虎抬走后对童童父亲说道。

“要不是这条蛇,还不知道多少人要被这猛虎咬死,是蛇救了我们啊,往后大家经常到蛇王殿拜拜,别再对蛇赶尽杀绝了。”村长对门外围观村民意味深长的说完就离开了。

青青被埋在蛇王殿后,埋葬她时,村里以人类最高礼仪来对她,她的牺牲改变了人们对蛇的看法,人心中久违的对蛇的信仰再次萌芽,蛇王殿的香火日渐鼎盛。

我久久跪在蛇王像前,乞求蛇王救赎青青的蛇魂,也恳求青青原谅我的过错,是我引来猛虎才让她丢了性命。

童童常到蛇王殿后看望青青,她还说父亲答应以后再不捕蛇、吃蛇,还答应要好好保护蛇。

十天的时间已过,黑色的大蛇依旧未出现,镇上风平浪静,一切灾难仿佛都没发生过,只是镇上叫卖“捕蛇、卖蛇、吃蛇”的声音没了,各处与蛇有关的画像、雕刻都翻了新,蛇又回到人的信仰里。

我离开“蛇镇”时,忽闻一声清亮嘶鸣,抬头看见一只鹰正抓着一只田鼠飞走,高空还徘徊着点点盘旋的身影。

镇上空来了鹰,蛇少了人类的捕杀,他们还将面对鹰的追捕,但这一切都交给大自然去处理吧,大自然自然有她的规则,人类干预的太多总会让她生气。

我走向深山,又忽闻一声虎啸,我怀中的小老虎开始挣扎,我将其放下,小老虎头也不回的往前窜,一溜烟不见了。

我往前走,天黑了又亮,月升了又落,人聚了又散。

人群匆匆从我身旁掠过,纷纷往一处赶,人散后又聚在一起。

人群外有一面倒地的布幡,上面写着“神算子”三个大字,而围在人群中的人是否就是这神算子呢?他是否能算出我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