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愣,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完全看清楚我的脸,沙场的反应已让他们出手了。
副将一脚将面前的凳子踢向我,中郎将挥动手臂,将油灯泼了过来,两人身体同时后撤,抓向一旁的武器。
中郎将将武器入手,眼中爆发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但也就仅仅露出笑容,就此定格。
我的手指从她肩头收回,另外一只手中的剑半出鞘,架在副将的颈项上,“你们以为拿到武器就有机会了吗?”
中郎将一惊,张口欲呼,我手指再点,擦过她的哑穴,空留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冷然的目光盯着副将的脸,“你也要叫人吗?”
副将的颈项贴着我的剑,浑身一哆嗦,张开的嘴又讷讷地憋了回去。
“还不算笨。”我冷冷地开口,“‘落霞观’中修行的人呢?”
“都、都杀了,埋在后山。”她脸色苍白,在烛光下很是难看,“看你的武功,应该是江湖中人,你知不知道我们的身份?”
我的目光慢慢扫过她身上的盔甲,“你说我知道不知道?”
“既然知道,就该清楚民不与官斗,你武功再高,也架不住官府通缉追杀。”常年的沙场横行,让她在初始的慌乱之后很快地冷静下来,更知道掌控人心的弱点。
“我怕。”我淡淡地笑了笑,慢慢收回她颈项上的剑,她紧绷地身体这才松了下来,吐出口气。
“我怕,所以我决定将你们抓了,交给‘泽兰’官府。”她脸上才刚刚恢复的血色,又因为我这句话而变得苍白,“这里是‘泽兰’的地界,只要将你们给了‘泽兰’官府,我从此有‘泽兰’庇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副将的表情很难看,非常难看,可我关注的对象却不是她。
眼睛,若有若无地瞥了眼一旁的中郎将。
在我刚才那句话出口的时候,那中郎将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不屑而讥讽的光芒,很隐蔽,可惜我还是看见了。
“你想说即便我将你们交给了‘泽兰’,暴露了你们的身份,但是你的头已经将沈寒莳杀了,‘泽兰’损失大将,即便与你们国家开战你们也不害怕,是吗?”我抬起眼,落在中郎将的脸上。
她没有吭声,也吭不出声,表情冷冷的,只有那紧张的呼吸暴露了她极力想控制表情的欲望。
“你不敢再透露任何心思让我猜,其实……”我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声音也平静无比,“我已经猜到了,要不要听?”
手懒懒地一指,点向副将的方向,“在我说要将你们交给‘泽兰’的时候,她的表情很难看,证明她很怕你们的身份为‘泽兰’知道,可见你们的国力不足以与‘泽兰’抗衡,可你却满不在乎,除非你有所倚仗,知道有强大的靠山为你们撑腰,只要沈寒莳一死,她们会立即进攻,与你们联手吞并‘泽兰’,是不是?”
中郎将那力持镇定的表情也在此刻变的难看了起来,嘴巴快速地动着,可惜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笑了笑,解开了她的哑穴。
“你既然知道,就不该选择与我们作对,想要什么好处,你开出价就是。”
看看两个人,“我想要的好处就是:告诉我你们的兵力分布情况,还有你刚刚收到的沈寒莳的追击路线,外加你们真正的身份。”
她的脸顿时十分难看,从齿缝中迸出几个字,“你休想!”
“你不说是吧。”我也没有更多的纠缠,转向她一旁的副将,“你呢,说不说?”
副将看了眼一旁的中郎将,同样闭口不言。
我站起身,慢慢靠近副将,她瞪大着眼睛,瞳孔中我的身影越来越大,她眼中的惊惧也越来越大。
“你既然知道我武功高,也该猜到我若用强,分筋错骨的手段,很少有吐不出真话的,你撑不住就死,撑下去活着是个废人,与我做对没意思,何况逼供两个人太累,你知道的肯定没她多,留着你似乎没用,对么?”我的声音不大,足够两个人听见。
副将眼中的恐惧更加浓烈,身体抖动着,呼吸急促而剧烈。
“但是我要的也不是太机密的情报,你应该也能告诉我的?”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你说,我放你性命,让你平平安安地回去。”
她张了张嘴,犹豫着。
中郎将怒目而视,“你……”
“敢”字没有出口,再度被我点回了肚子里。
可副将也在这一字中醒了神,生生到了嘴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
“也对,我饶了你她却饶不了你,一旦你说了,她也会杀了你,还不如精忠报国一下是不是?”我笑的无比轻巧,副将默默地闭上了眼睛,认命地不再看我。
说是死,不说也是死,这里没有她选择的余地。
“可如果我杀了她,放了你呢?”我慢慢地说着,每一个字都清楚地让她听见,“中郎将暴毙,副将指挥有功,足以让你升职为中郎将,没有人知道今夜的事,你也保住了命,家中夫婿老小都不必为你伤心,如何?”
那双紧闭的眼睛刹那睁开,不敢置信地望着我,甚至狠狠地咽了口口水。
她,心动了。
“如果这样,算我给你的保证,如何?”锋锐的寒芒不知道什么时候架到了中郎将的颈项中,慢慢滑下,红色的血沁出,沾染上剑,那剑身中是血槽越发艳丽,我的笑容也越发森冷。
中郎将干张着嘴,什么声音也没有,看着血滴滑下,沾染她的盔甲。
我勾起唇,看着她的嘴型开声,“你想告诉我,你的副将不知道更多的机密,我杀了你更好,这样就没人知道背后的主使者是吗?”
她无法动弹,眨巴了下眼睛,算是对我翻译的赞同。
下巴朝着副将扬起,“你知道所有队伍的部署位置吗?”
生怕我下一刻就将剑举向她,她结结巴巴地说着,“知道、知道,所有这次行动队伍的分布我都知道,但是、但是您刚才说了,保证不杀我,我、我才交出来。”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瞥了眼放着地图的桌子,很快又收回,我将她的神情收入眼中,微微一笑。
中郎将颈项中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发出小小的水溅声,我下手很有分寸,没有直接切断筋脉,而是慢慢地放血。
胆敢觊觎我的人,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房间里除了血滴落的声音,就只剩下呼吸声,我望着中郎将越来越惨白的脸,在她视死如归的眼神中缓缓开口,“你们是‘天冬’的人吧?”
中郎将的瞳孔猛地一窒,依然咬紧牙关。
“不用骗我,虽然你们极力模仿‘泽兰’的口音,但是刚才我偷听了那么久,你的话语中带有‘天冬’京师的腔调,这是骗不了人的。”我越说,中郎将的脸色越难看,直到我下面的话说完,她已经面如死灰,“能无声无息偷入‘泽兰’,必然是接壤的国家,再从口音中判断,你们的身份一点也不难猜。只是与‘泽兰’接壤的数国中,‘天冬’兵少国弱,胆敢惹‘泽兰’的确很出乎意料之外,所以你们依附的国家比‘泽兰’只强不弱,选择沈寒莳下手,为的是断‘泽兰’羽翼,他日兵戎相见有十足胜利的把我,我来猜猜,你的靠山是‘白蔻’?”
最后两字出口,中郎将的脸色灰败一片,但眼中犹带希望,嘲讽地看着我。
“白蔻”对“泽兰”的肖想,宇文佩兰对沈寒莳的垂涎,这个答案都不可能错,只是我没想到,宇文佩兰在这么快就有所行动,看来她在来“泽兰”之前就已经盘算好了,得到沈寒莳便罢,得不到,毁之。
这是她的一贯习性,狗改不了****。
“你以为我就算将这些上报给了‘泽兰’的朝廷也没用是吗,因为只要沈寒莳死了,‘白蔻’必将进攻‘泽兰’,‘天冬’得到巨大的好处,你也算一人之命为国捐躯死的壮烈是吗?”我手中一点点地用力,声音也一点点冰封,“‘白蔻’若灭‘泽兰’,将一家独大,你这最近的弱小‘天冬’不但没有翻身的机会,定将会成为‘白蔻’下一个鲸吞的对象,为虎作伥的下场,就是灭国!”
中郎将的眼睛越瞪越大,死死地盯着我,我手中剑扬起,带出一抹血珠飞舞,她缓缓倒下,眼中是各种疑惑、不甘。
“你在黄泉路上等着,不久就能等到你的国君了。”
“你、你刚刚说什么?”副将亦是不敢置信的眼神,“‘天冬’、‘天冬’……”
我的手拍上桌面,一张完整的梨花大桌被我掌力震碎,暗格里掉出一张羊皮卷,拾起羊皮卷,我转身望向那副将,“无论你们成功与否,‘天冬’都不可能再存在。成功,‘白蔻’不容你们;失败,‘泽兰’不容你们。”
她是贪生怕死,那是因为她有家园家人的希望在驱使她求生,当我的话出口时,她眼中也是完全的死寂。
我举起手中的羊皮卷,“刚才你中郎将说,这次的行动机密到整个队伍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
她茫然地抬眼,“是的!”
“那对不起了。”剑起,寒刺眼,早看不到先前残留的血迹了,仿佛都被它吞噬了干净,“只有杀了你,这山上的人马才彻底失去了主心骨,我不能留着你这个隐患。”
“你、你、你说过不杀我的,你、你、你说过让我回家看我的亲人的。”她哆嗦着。
“当你们用屠杀的方式灭了整个‘落霞观’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们的亲人?当你们贪恋着‘泽兰’的国土和财物时,有没有想过他们的家园?这世界有时候成败就是这么残酷。”
当我踏出大门的时候,房中只留下两具没有生气的尸体,和风中弥漫开来的血腥气。
风吹动门板,互相撞击着,哐当……哐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