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人拉长的声音和一群人的恭送中,我脚步虚浮地走着,半靠半挂在容成凤衣的身上,脸上浮着醉意和开心。
和“白蔻”这么强大的国家同盟,身为帝王的不开心就不对了。
房间里燃着“松阳香”,轻柔恬淡,很是舒心的味道,我瘫在床榻中,望着床沿坐着的人,想起白日里的约定,居然有种新婚之夜的尴尬。
“你不担心我把‘泽兰’玩完了?”
“你不会让宇文佩兰,更不会让‘白蔻’占半点便宜的。”
“‘泽兰’满朝,唯你清醒。”今日始终淡定不变颜色的人,只有容成凤衣一人。
他摇头,“不是我清醒,而是唯有我知道你。”
是啊,一个真正恨到了极致的人,损人不利己的事都会干,别说给她平白占好处了。
“现在,只怕你也希望我杀了她了。”我吃吃笑着,随手摘下头上的钗,乱拔着,“她一死,‘白蔻’国内大乱,宇文智晨至少几年不会有扩张的心了。”
宫装太华丽,重的脖子都快扭脱臼了,我喜欢彻底放松肆意的感觉,没有束缚,任性自我。
他看着我任性的动作,笑叹着,伸手牵我。我却懒懒地摇头,他无奈地白我一眼,伸手将我抱了起来。
安坐在窗边妆台前,今日天气好,连风都不那么凄寒,反而有些暖意。
他慢条斯理地取下我的钗,我靠着他的小腹,望着铜镜中的一双俪影。
以往,蜚零也常常这样抱着瘫软的我,替我取下发间的钗,可是如今,斯人已不知去向。
在我心中占据过地位的人,木槿不在了,蜚零走了。留下的,只有我一人。
“放心吧,我一定会……”杀了她三个字尚未出口,我的鼻端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顺着窗外的微风悄然送入。
心头震动,我抬首仰望着容成凤衣,反手勾上了他的颈项。
他仿佛感知了我的心意,俯下脸。
唇相贴,他的唇瓣暖暖的,融合了他独有的气息。
他带着酒香的气息撒播在我的颈项间,又暖又痒,发丝落在我肩头,骚弄着我的肌肤,也是满满的他的味道。
我的手指划拨着他垂落的发丝,无力地攀上他的发顶,将那绾着发丝的白玉钗拔了下来,他的发瞬泄坠落,划过我的五指。
太过顺滑的发,握不住抓不牢,擦着手指缝,却留下馨香染满手心。
他放开唇,那原本粉色的唇瓣,闪烁着艳红的水光。
在艳丽的色泽中,我恍惚发现,他的上唇正中,有一点小小的别样颜色,似乎是一粒朱砂痣,在唇瓣粉嫩的时候,就特别深艳,没想到当他的唇色变的同时,那抹朱砂也愈发的深了。
越吸引眼球,越想撷取。
指尖点上,“我喜欢它。”
他只将脸贴近,“是你的,都是你的。”
他是想起了当初我咬他那次吧,犹如吸血的鬼魅般强势的压制他。
记仇的容成凤衣!
无措往往也伴随着极致的兴奋,在血液奔涌的冲击下,期盼更加疯狂的刺激。
杀人,也是这种感觉。
掌控生命,掌控一切的感觉。
致命的地方,是我最要保护的地方,以往从未有人触碰过,也绝不会让人碰到,否则也不知要死上多少回了。
烛光,暗淡。
那忽然散下的半幕床帷,挡住了些许烛光,也挡住了那惊艳释放时的美。
眼睛适应光线时恍惚了下,再回神,人已经被困在他的双臂间,垂下的是他的发丝。
被人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几乎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我下意识地想要压下他,眼角却瞥到了一抹红色。
不是唇畔的朱砂,不是颈项间的艳红印记,而是--守宫砂。
我猜到过,却不及亲眼见到时的震撼。
半落床帷,和此刻这个姿势,就是为了不被青篱看到这个印记,否则,端木凰鸣和容成凤衣营造出来的恩爱,都将在这个印记下,化为泡影。
“怕被看穿,就抹了它。”他的舌尖刮过我的耳畔,湿润啜吸着我的耳垂,沙哑的声音不稳地传入我的耳内。
论疯狂,谁能比他还疯狂?
天下间大部分的男儿,都将贞洁和名声视得比性命更重要,时至今日我已经遇到了三个,幸还是不幸?
青篱,他可以为了一个完美的搭档,一个心灵共通的护卫,而与我翻云覆雨,我不曾见过他的脸,却见到过那代表着无人触碰过的印记。
沈寒莳,只怕他恨不能为女儿身为沈家争光,男子的身份,只会是他的痛恨。既然他有一巴掌拍烂我“百草堂”大门的能力,却没有拍死我,可见他是不屑这所谓守宫砂的。
眼前的容成凤衣,那浅笑间云淡风轻的一句,“做皇上,你就能要我了。”我可记得深刻。
为了任务、为了家族、为了国家,他们不同于寻常的男儿,却更值得尊重,天下间有多少女儿家不如他们呢。
这样的男子,若能征服,该是如何志得意满的成就感。
手掌贴上那红色,也贴上了他的心口,他的心跳在我的掌心中,一阵阵地。
他的小腹吸气间,能感受到他平坦下的有力,这让我有些意外,本以为养尊处优的他,是不该如此有力的。
想他抱了我那么久,没有半点力尽的现象,也就释然了。
心跳,忽然就急促了。
不因他的动作,只因那双专注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
仿佛感受到了我的眼神,他抬起目光与我对视。
我瞥他一眼,也不知是责难,还是什么。
“你的心跳,很急。”
我迎上他的的目光,“你的心跳,更急。”
他的名字,喊在口内,竟如此的轻易就出口。
“凤衣……”
他喉咙间挤出小小的轻吟,“嗯?”
那个字眼,就像是个小钩子,勾在心间,拉扯着。
窗外的风忽然间大了,那微阖未锁的窗忽然被吹开,一股冷风卷入,扬起了床帷飞扬,光线明明灭灭的,他的面容也隐隐绰绰的。
“松阳香”的味道散了不少,我忽然握上他的肩,大口地喘息着。
容成凤衣就像弦上的弓,在绷紧的刹那,停滞了。然后慢慢松弛,“他走了?”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
眼前,一幕幕飘过的,都是他的姿态。
他亦是同样,仿佛所有的力量都被抽干了般,索性躺在我的身边,手环在我的腰身上,埋首在我的发间。
我靠着他,汲取着他身体肌肤的热量,蜷缩着。
“你怎么知道他来了或是走了?”他从身后拢着我。
目光透过那飘飞的床帷,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青篱,这个至今连我都不知道他武功深浅的人,若非有值得我赌的地方,我怎么敢轻易服下抑制武功的药?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燃起‘松阳香’吗?”
他有些意外,“难道不是……”
“你以为是我担心你无法全然投入,才改了‘龙涎香’为这调情的‘松阳香’吗?”我枕上他的肩头,摇首。
“松阳香”最大的作用,是能够在香气的渐渐渗透里让人血脉贲张。
昔日,我与青篱太过冷静自持,对彼此根本没有想法。于是,最初的几次,我们都需要这“松阳香”点燃彼此。
只可惜,他是天下最好的杀手,却未必是天资最好的杀手。
因为杀手,不可以留下任何痕迹,而青篱的身上,天生带着淡香。这香气不过度,若非近身贴怀是感觉不到的。
只是这香气,与“松阳香”交融在一起,会产生极大的魅香。昔日真正迷失我的,不是“松阳香”而是他身上的魅香。
青篱,永远也不会知道,出卖他的,是他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