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很长,图很简单。
但唯一的运气是,这简单的图却也让人理解简单,当我遇到路口,只需看一眼图纸,它是向右折我便选择右边,它若是向左边,我便选择左边。
十余里地之后,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小镇,很普通的小镇,不过几十户人家,错落有致地排列在青石板路旁,夜色中显得分外安宁。
我在屋顶上几起几纵,私下将每一间屋子都观察过了,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每一户人家都是普通的农户,平凡的不能再平凡。
莫非这指引是错的,我被人耍了!?
在犹豫间,我做了件最粗暴的事,直接闯进一户人家,拔剑相向。
床榻上早已经安歇的小夫妻,在我的剑光下瑟瑟发抖,两个人蜷缩在床头,披头散发面色苍白。
“大侠,我们家贫人穷,您要看上什么,随便拿就是了,莫要、莫要伤人。”女子哆哆嗦嗦地总算把话说清楚了。
“我只问你们一件事,这两日可有外人入镇或者经过?”剑花一抖,两个人挤成一团。
“有、有!”女子忙不迭地点头,“三日前,三日前有一队商队路过。”
“送什么的商队?”我追问着。
女子拼命摇头,用力地吸着气,两眼不住地翻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昏过去似得。
“你要昏过去,我就杀了你男人。”我的剑又近了几分。
“别!”女子张开双臂护着她的男人,“我不昏、不昏!”
“我们不知道。”男子小声地说着,“他们的车用黑布蒙着,很小的一个笼子,像是、像是狗笼子,比、比狗笼子又大一点点,不知道运的是什么猛兽吧。”
女子在旁边猛点头,像是在印证着他的话。
三日前?
“他们往哪去了?”我再度追问。
这一次两个人同时摇头,“这里是、是官道,可去的地方好多,我们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官道……意味着,我根本无从选择,不知道该往哪追了。
丢下十两银子,我转身出了房间。
只听得耳边传来女子的叫声,“十两银子啊,十两,我要昏了!”
接着就是男子的惊呼,“你别昏啊,别昏啊!!!”
声音渐低,不闻。
做一对这样的平凡的夫妻多好了,两个人互相依偎着,互相保护着,为了十两银子共同惊喜着。
感慨间,我已到了小镇的边缘,抬头发现自己已站在牌坊下,两个石狮子趴在牌坊下,很是威武。
我的眼前,是两条路。
两条路,却犹如人生的选择,不知道走哪一条才是对的,不知道做了选择后,会不会后悔未曾选择另一条。
我站在石狮子旁,孤风冷月,寒夜无边。
又一次,我想放弃。
但也仅仅是想,内心里仿佛又一个声音在让我不要放弃,纵然走的路不对,至少我努力了。
我发现左边的石狮子爪子上,有一块小小的残缺,残痕很新。
这让我想起了那石上的剑痕。
是左边吗?
我不再多想,顺着左边的路追了下去,身形施展到极致,飞一般地掠动。
不断地追逐,不断地询问,不断地找着所谓的线索,每到一个镇子,我都会得到一个消息,就是那只商队路过过。
我追踪了整整三日,这三日中,我得到的消息,从三天前到两日前再到一日前,我距离那只队伍越来越近了。
我不敢去想自己有没有追错,因为这商队已经成为了我唯一的希望,可是自从那夜看到石狮子后,我再也找不到半点所谓的指引了。
当我最后一次听到关于他们的消息时,是在半个时辰前,但我却在这边界处站了半个时辰。
因为我得到的消息,是他们的去向,就是“泽兰”,此刻那商队只怕已经进入“泽兰”国界了。
“泽兰”,又是“泽兰”!
这个让我成为丧家之犬的国度,这个让我逃避的地方。当我再度站在国界旁的时候,我眼前一幕幕闪过的,是当日那惨被唾弃的样子。
我以为我再回到这里,会是在能够重振旗鼓一雪前耻的时候,可惜老天总是不满足人的幻想,这么快,我又要踏进“泽兰”,依然是遮遮掩掩,依然是过街老鼠。
每一步,都仿佛伴随着心伤。
在这里成就,在这里站到最巅峰,也在这里被踩进地底,在这里被人嘲笑谩骂。
一个地方不会给人感慨,只有这个地方带来的感情才会。
与其说这里带给我的思绪纷乱,不如说因为某个人,这个地方才让我思绪纷乱。
一个我不该去想,却不得不想的人。
“泽兰”很富庶,富庶到一踏进城门,就能感受到这里的繁华,这座边陲城市的热闹。
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购买、交易,酒肆林立,歌舞升平,满楼红袖香粉。
都说衡量一个国度繁荣与否,最好的考量就是看青楼的多少,青楼越多,证明这个国家越富庶。
我想这句话放在“泽兰”是绝不会错的,不过一座边陲城镇,我放眼过处,大大小小的青楼数十家,让人目不暇接,就连街市上都飘荡着一股脂粉的气息,让人闻之欲醉。
熟悉的感觉,不算陌生的城镇,我独自一人置身在其中,却又神游其外,寻找着那队人的下落。
一个斗笠,遮挡了大半的脸,我的目光透过斗笠的阴影,搜寻着每一个角落,查探着宁静下的不寻常。
“姑娘,来坐坐喝杯酒吗?”有人温柔地牵上我的衣袖,一双桃花眼水汪汪地。
公子倒是多情,可惜我没有那份闲心。
那公子脸上显然有些失望,“难道姑娘也是来看那浪荡货的?”
我敷衍地笑了声,不答话。
他撇撇嘴,满脸不屑,“当真是不要钱的便宜不占白不占,那种当众脱衣服的男人,再漂亮也是个烂货。”
我颇有些好笑,大家都是放下了尊严靠身体讨饭吃,还要自我分出个三六九等?
他手懒懒地一抬,指着前方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你不就是要去那吗,去看吧。”
腰身一扭,风摆杨柳似的进了门,再也不看我一眼。
少了骚扰,我也乐得清闲,想要转身离开,却被身后不断涌来的人群推的走不动,那人群的骚动,跟前方有人撒钱一样,不要命地扑上去看热闹。
最是反感人多的地方,我身体在人群中晃动,很快就脱离了潮涌般的人群。
耳边,忽然听到这样的谈论。
“你知道吗?前面有公子接客。”
“公子接客稀奇吗?这里每天都有无数公子接客。”
“稀奇的是,人家可是现在吊在那,任凭大家参观,不要钱的你看不看?”
我的脚步,停了下来,耳朵悄然竖了起来。
“只怕又是哪家闹的噱头吧,为了竞争抢生意,这些叙情馆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都想得出来,全城人参观呢,只怕是个年老色衰的最后捞一票走人吧。”
“错了,全错了。”那人焦急地辩解着,“第一,还真不是这里哪家叙情馆闹的噱头,是今日早上才入城的人,那公子也不是我们这的人。第二,虽然现在挡着脸,但是那身材,那肌肤,我敢说放眼全城所有的公子,就没比他更好的。那腰身水蛇似的软,那肌肤玉般的透,绝对是正当年华的男子。还有啊,他被关在那狗笼子里,身上那些伤痕看得你热血沸腾,真想上去狠狠地凌虐一把,据他们说,这就是养的狗奴,给钱就让你虐着玩,现在正被从笼子里扯出来,撅着屁股给大家参观呢。若是有兴趣,明日花钱,随便你玩。第三……”那人压低了声音,人群的喧闹却挡不住我的偷听,“那狗奴的主人说了,无论男女,只要给银子就可以玩,若是玩的疯玩的狠,还不收银子。”
“还有这等事?”后者惊讶地张开了嘴,“我不信。”
“不信去看啊。”那人扯着她的身体,“人现在还在那趴着呢,****的,什么地方都看的清清楚楚,唯一不足的就是不给看脸,老板说明日露脸,我琢磨着想去凑凑热闹。”
两个人挤入人群里,很快地不见了。
而我,呆呆地站在那,夏日的暖阳打在身上,冰寒彻骨。
不要,千万不要是我想的那样!
我的身体被人群推动着,木然地走向人群聚集的地方,在人群的簇拥下,看着前方高高的戏台,还有戏台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