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情已冰冷,身上的杀气萦绕剑尖。
是我的错,刚才没有在他们身上感受到恶意,就放松了警戒,没想到他却对合欢起了兴趣。
合欢已然昏了过去,软软的趴在那,没有任何反应,而男子横剑在合欢身前,反而让我忌惮中不敢前进。
男子抬起眸光,“你的男人?”
他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压迫感,在开口的时候就无意地侵上我的身体。
我冷然一撇,“这似乎不关你的事。”
当我开口的时候,我发现那女子偷偷笑了,凤眸扫了眼男子,“言儿,居然有人不怕你。”
一边说着,一边冲我挤挤眼。
若不是合欢还在那男人手中,我只怕也会回给她一个善意的眼神。
男人顿时飞出两记眼刀,连我都仿佛能听到眼刀飞出时的咻咻声,女子却毫不在意,笑着。
看的出来,她病的不轻,伤的也不轻,如果我没看错,她的情形只怕比合欢还要糟,能存活几日都是未知数。她还能笑的如此开心,这心性倒是令人佩服。
“好漂亮的少年。”女子一声惊呼,直勾勾地盯着合欢的脸,啧啧赞叹着,“这么美的人,却病的这么重,看的人心都疼了。”
她还有空心疼别人?自己都不知道有几日好活了。
男子的手还贴在合欢的颈项间,我冷着嗓音,“我再说一遍,放开他!”
“我若不放呢?”男子头也不抬,“刚才我看过你斗那东西,你的武功并不高,你不是我的对手。”
“是吗?”我的手捏紧了掌心中另外一枚剩下的烟火弹,这本是合欢为我准备的用来斗沙蝎的东西。
我的手腕一抖,那烟火弹突然射出,落在他们的面前,闪亮的光线突然爆开,男子眉头一皱,别开了眼。
我身影如电,扑向他们。
手中剑以精妙的角度,刺向男子。
我是内功薄弱,可惜我招式还不错!
男子看不清,在听风辨位之下,身体平移,手掌却抓着合欢的身体挡在身前。
反应很快,还知道拿捏我的弱点制衡我,可惜……
我的手也同时伸出,却不是和他争夺合欢,而是伸手抓住了女子的身体,“独活剑”同样架上了她的颈项。
“现在大家都捏着对方的软肋了,换人吧。”当光亮消散,我带着女子远远飘开,站在女子的身后,将自己掩藏严实,一只手扣着她的脉门,“碰我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男子的脸沉了下来,眼眶中跳动着怒火,看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男人呢。
倒是被我抓着的女子,发出轻松的笑声,“言儿,居然能有人让你吃瘪,真好。”
这什么女人啊,看自己男人吃瘪倒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嫁给她的男人,也不知道要多强大的心里。
果然,那男子一皱眉,“你闭嘴。”
不过他的威胁似乎没什么用,因为那女子笑的更开心了,笑到激烈处,不住地咳嗽起来,标准的乐极生悲。
连我,都不由地开始同情这男人了,一个明显不爱逗乐的男人,碰上一个不正经的女人,下场只能用悲催两个字来形容。
“其实,你拿我威胁他没用啊,他一直巴不得我死呢。”女人叹息着,笑着摇头,“你不捏死我,他也会主动伸手捏死我的。”
真精准的用词,连我都感受到了当她笑的狂乱时,男人想要捏死她的冲动。
看来,她对那男人还是很了解的嘛。
“他舍不得的。”我冷着嗓音开口,“若要捏死你,就不会让你这么一直赖活着还陪在你身边了。”
那女人歪着头想了想,认真地点点头,“有道理。”
忽然,她扬起声音喊了声,“言儿,她说的是不是很的哇?其实你是喜欢我的吧?”
她得到的回应,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闭嘴!”
我看到男子的红发在空中张扬,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气的。
“喂。”她忽然低声说了句,“有没有觉得他生气起来真好看?你再揍我两下,估计他会更生气。”
那声音小的,唯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但是我还是轻易听到了她口气里满满的快乐,充满着恶意的快乐。
这……
我突然有些同情起那男子了,喜欢上这样的女人,真是人生的不幸。
男子瞪着我,“放开她。”
“那你也放开我的人。”我与他,对峙着,谁也不肯先让步。
我握剑的手紧了紧,女子的颈项间现出一道红色的血痕,一滴血从伤口沁出,滑上我的剑锋。
男子目光一窒,我感觉到一股杀气扑向我,我身上的气息张开,面带微笑。
心里却是在骂娘,刚才根本不是我手抖,刚才我分明感觉到,她很轻微地撞了下剑锋。
这女人,还真是什么都敢玩。
男人冷笑了下,放开了一直停在合欢颈项间的手,甚至飘身退开几步,远远地站着,双手背在身后。
我也松开了放在女子颈项间的剑,却没有完全远离,“你这个人脾气不太好,我不知道一会你会不会趁机报复,我打又打不过你,所以……”
那女人闪烁着凤眼,水般通透的目光里尽是开心,“我跟你走,做你人质。”
“你闭嘴!”男子又是一声怒吼。
我赌一铜板,这个女人再刺激下去,这红毛男人,一定会比我更快出手,直接捏死她。
男人带着火气的眼神盯着我,冷笑了声,“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出手的。”
这个人刚烈,说出的话倒是值得相信。
我点点头,放开了女人。
走到合欢身边,小心地将他抱起来,靠在我的怀中。
合欢的气息微弱,额头上还是湿漉漉的,眉头紧锁。即便是在昏迷中,那痛楚也依然刺激着他。
“就算我不动手,你也带不走他。”男子冷哼了声,“他的病,你有办法医治吗?”
是啊,我有办法医治吗?
“那不关你的事。”合欢的病,纵然有医治之法,却没有医治之药。
男人走了过来,我立即警惕地抬头,手握住了剑。
“我们谈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我以‘慧心石兰’,换你手中的沙蝎内丹,如何?”
什么?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慧心石兰’,换内丹。”他又重复了一遍,说的极慢极馒,别说我让我听清,听完翻出来再咀嚼两遍都够了。
这是一个在我心里反复出现过无数次的名字,这也是一个我绞尽脑汁做梦都梦到过的名字,但是只见过名字,在天族的医书上,却从未见过真容,就连那传承千年的医书上,对它的生长之处,也是始终空白的。
“慧心石兰”,唯一能治疗冷心寒脉的药!
我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合欢,想起昔日对他说的那句誓言:有生之年,我必会治好他的病。
我的武功,他的病。抉择权在我手中。
想也不想,我伸出手,“‘慧心石兰’在哪?”
“不在身上。”他平静地回答,“一年之后,我在这里等你。是将人交给我,还是你取药走,随你。”
我摇头,“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现在能缓解他的病。”男子昂然抬头,“若我不说‘慧心石兰’,只以缓解换你手上的内丹,你又会不换吗?”
还是……换的吧?
武功与他相比,还重要吗?
“我既然能说出‘慧心石兰’,证明我对他的病症很清楚,既然答应给你,就绝不会反悔。”
他说的没错,合欢的病不是寻常人能诊断出来的,“慧心石兰”更不是普通人知道的,他能一口咬定,必然是对药和病都极度熟悉。
“不要跟他换。”那女子居然坏心地插嘴,“‘慧心石兰’那东西,我家后院满院子都是,明年我送你一盆。”
男子的脸顿时拉的老长,“你觉得你能活到明年吗?”
女子吐了下舌头,“她也要那内丹,我不想夺人所爱。”
这内丹,是用来救她的命的吗?
“不算所爱,大家公平交易。”我淡漠地开口,冲着那男人,“你先治他,我把内丹给你。”
男子走到合欢身边蹲下,手腕在剑锋上一抹,血色渗出,一滴滴的血落入合欢的口中。
原本苍白的唇动了下,男子将手腕凑上合欢的唇边,合欢的唇瓣无意识地吮吸着,一口口吸着他的血。
这……
合欢曾告诉我,青篱的血于他有用,是因为青篱自小就服食药物,将自己成为合欢的移动药罐,那这男人的血,为什么也有用?
看他笃定的表情,看着合欢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疼惜,我猛地开口,“你认识合欢?”
他不说认识,也没说不认识,就那么看着我。
揣测着,又一次询问,“你认识浅雨吗?”
浅雨,是青篱娘亲给的名字,若他们有渊源,他不可能没听过。
果然男子眉头一动,抬头盯着我的脸,即便他什么都不说,我也心中明白了。
当合欢的面容渐渐恢复淡粉色,他才收手站了起来,朝着我摊开巴掌,“内丹。”
我随手将内丹抛入他的手中,“其实我就是不给你内丹,你也会救他的,是不是?”
男子垂下眼皮,“对不起,我要救她。”
虽然他诓了我,但我并未觉得有什么难过,看着合欢平静的睡容,长长舒出一口气。
最初那光晕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眼神中将他们包裹,那男子看着我,终于开口,“替我跟他们说句抱歉,待救了她,明年我便来寻他们。”
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合欢和青篱吧,果然他是认识他们的。
“言儿,你果然还是喜欢我的。”女子撒娇着,被男人搂入怀中。
“闭嘴。”男子习惯性地喝道,“不要叫我言儿,那是我爹娘叫的!”
光晕慢慢变小,他们的声音渐低,最终完全消失在我的眼前。
一切,恍如梦。
而我现在要想的,是拿什么借口对合欢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