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睡梦中醒来,木槿从身后抱着我,将我环在怀中,那清凉白玉的胳膊上,也逃不过各种痕迹--我昨夜究竟干了什么?
轻轻推开他的手,为他盖好被子,房间里的炭火已经不足,温度开始下降,我有武功护身,他可没有。
有一种玛瑙,白中带着红,有着比软玉还有温柔的质感,也有着玉不能及的暖意,神韵内敛其华,不如翡翠夺目,不如羊脂玉高贵,也不如宝石璀璨,但就是能让人静心玩赏,不舍放下。
木槿,就是这样的人。
他应该累坏了,昨夜的极致中,我也能感觉到他的不甘,所以他疯狂地给予,想要把我们失去的都补偿回来。
轻手轻脚地下了地,为他添上了几枚炭火,再若贼一般溜出门。
我没忘记“白蔻”会来邀请使臣,我不想吵醒木槿,就让他今日多休息会吧。
才走出院门,迎面一个雪球砸了过来,我闪身躲开,雪球砸在墙上,四溅散开,散开的雪块落入我的衣领中,转眼融化变成水汽滑过肌肤,湿了衣衫。
我抬眼看去,又是一个雪球飞了过来,我在空中伸手接向那雪球,不料那雪球根本不是捏实在了的雪团,而是松散着的,以内气包裹砸过来的,我这一伸手,直接捏了个碎散,扑了自己一头一脸。
笑声中,某人靠在墙边,一条腿曲着蹬在墙上,手中上下抛飞着的,正是一个雪球。
坑我!?
我抓起一捧雪,捏了个严严实实,朝着他丢了过去。
他旋身躲开,墙上被砸了个雪白的印记,回手中,一团雪白砸向我。
没想到一夜之间,“白蔻”竟然飘雪了,难怪昨日那么寒凉。
这日子本该初春了,“白蔻”近北,春日来的晚,但是这样的大雪,还是让我有些惊讶。
我们互相砸着雪团,身影在雪地上飞快地掠动,他的姿态极为张扬,就像展开双翼的鹰隼,霸气四溢。
砸的动作太快,快到已经来不及捏雪团了,两人的身影在空中快速地翻飞追逐,到后来索性是捞起一捧雪就丢出去。
雪雾纷扬,几乎快把身影都遮挡了,待雪雾散尽,我的眼前飞来一道黑色的影子,快的转眼间就罩上了我的身体。
软软的带着体温,是大氅。
从头到脚整个被罩了个结结实实,等我再想挣扎,已挣扎不出了。
他的大氅太大了!
想掀开大氅,却已经被人连手带人箍住,强大的力量就跟铁桶似的,箍得我无法挣脱。
如果这个时候再来点拳脚,真的可以算是蒙头痛打了。
这个时候还能干什么?投降呗!
我闷在大氅中,眼前一片黑暗,“寒莳,我认输。”
要笑不笑的声音从大氅外传来,“身手迟缓了不少,莫不是昨夜折腾太猛烈,让你手脚都软了?”
手脚软了是没错,却不是因为昨夜的折腾,而是因为我看到了墙根下那深深的足印,还有墙上人体蒸发出的水汽。
如此冰冷的夜晚,墙面都结了细细的冰霜,唯有一个位置,是干燥的。
沈寒莳在这远门外站了一夜,我怎么会不知道?
当大氅被扯下,凉凉的空气重回,我拂去他发上的雪花,“你……”
如果我觉醒的早一点,或许早就寻到了他,生命中不会再有别人;如果我彻底不醒,我也就不会辜负了木槿;如果我早些有了木槿仍在人间的消息,兴许就不会对凤衣动情;如果当年没有坠崖,也就不会与蜚零相伴相依。
太多的如果都只是如果,抛开如果,结局只有一个,就是我谁也不想辜负,却一个个都辜负了。
我想要给每个人都最圆满的感情,结果一个都给不起,无论如何付出,都不是圆满了。
这世间允许男人共伺,但是他们不允许。
他们爱我的时候,就是因为我的一心一意,可是当我收了他们的心,却告诉他们我做不到一心一意,这才是我最混蛋的地方。
“在你还不记得我的时候,你就对我说过,夏木槿有着无法超越的地位,我知道的。”他倒比我坦然,“反正,你最初爱上的人是我,早在百年之前的地位,他们追不上的。”
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争这个第一嘛,我忧伤了。
“这是自我安慰的方法,来证明自己的独特性,无论是不是,你都不要揭穿。”他点上我的唇,“我昨日着人准备了灌汤包,这个天吃热气腾腾的,很舒爽。”
每个人自我安慰的方式,所以青篱才牢记着他是我的第一男人吗?可是,我又何尝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每一个自诩第一的背后,其实也是在让自己牢牢记着那个人。
另外一种爱恋的方式。
“为什么是灌汤包?”我记得他不喜欢繁杂的东西,越是精致精巧的物件,在他面前越是被嗤笑形式大于内容,这种精细到挑开包子口,再小心倒入香醋混合后放进口中的东西,根本比不上两个拳头大的馒头塞进口中给他的满足感强烈。
行军打仗这么多年,他风餐露宿,早把男儿的精秀细致抛到了一边,突然这么准备,还是早早地就吩咐好,真是让我摔掉眼珠子。
“因为我想喝醋。”他抬着头,话说的连眼睛都不眨。
这、这也能算是理由?
好吧,在沈寒莳这,喝醋的确是很大的一个理由!
“我给你去弄。”我有些讨好地开口,“你粗手粗脚,弄不来。”
其实,我也不爱这种精致的东西,我与沈寒莳一样,对吃并不是太讲究,随意的东西倒更讨自己喜欢。
“我就知道这个时候对你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他斜眼看我,一副早在意料之中的表情。
“那你还想提什么要求?”
“今日宫宴。”他淡淡地开口。
我知情识趣地满口答应,“当然陪,你要我牵着你去,为你夹菜倒酒都行。”
“哈?”他冷笑了声,“你身份未明,牵着我进去,你还想我再背上一个皇夫偷人的名声?”
“那……”
“背后站着,看我吃。”
真是不人道的要求和条件,但是我除了答应,还能有第二个选择吗?
当蔡黎她们站在沈寒莳身后,习惯性地展开护卫的同时,每个人都默默地投给我一个同情的目光。
眼前宫宴盛会,洋洋洒洒排开能有几十桌,而身为使者的沈寒莳,高高地坐在宇文智晨御座左手旁第一个位置,右边的第一个位置,则留给了宇文佩灵。
宇文佩灵的身边,是飘渺出尘的青篱。
他,不仅从幕后走到了朝堂之中,甚至连最这最不喜欢的人多宴会,他也出现了,或许着的如他所说,他在急切地想要为我收拢数国奠定基础。
待我一统江山之日,便是他离去之时。
直到所有人都坐定,还是没看到宇文智晨的身影,倒是沈寒莳和青篱两名男子的登堂入室,吸引了太多目光。
有探索的,有好奇的,当然也有不屑的。
“他就是五皇女的姘头?”很细小的声音,夹杂在人群低语中,根本不会有人听到,奈何我这武功啊……奈何我这耳朵啊……奈何我这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的警戒啊!!!
“是啊,也不知道来历,突然就是太女太傅了,谁不知道这太女之位就要给五皇女了,不是姘头是啥?”
姘头?也不看看你们宇文氏有哪个配得上青篱的?
虽然青篱将来不是我的,至少以前、现在暂时还是我的……姘头。
“还有那个沈寒莳,若不是攀上了他们帝君,算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勾搭了多少个女人了。”
“就是,就是。”
“哼。”带着一丝冷笑的声音,从我身前的某人口中传来,那种交谈声,是瞒不过耳朵灵敏的人的,沈寒莳肯定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止沈寒莳,那个当事人只怕也一字不落地收入耳中了。
青篱清冷的表情下,目光一扫过我的面容,唇角微扬了下,我看到嘴角边那个小巧的窝儿,一展即消。
这个动作不明显,但是我肯定,只要注意他的人,一定能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
不仅沈寒莳的哼声大了,就连我身边四人都齐齐倒抽了一口气。
“真******美。”蔡黎狠狠地丢出一句脏话。
“美也不是你的,人家看的是皇上。”朱锦屏打趣地回答。
“原本我以为这世间唯有我们将军最美,看到凤后我觉得我见识短浅了,看到夏公子我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了,看到这太女太傅,我觉得我前二十年根本没见过男人。”赵安香赞叹中带着扼腕。
“你忘了‘紫苑’帝皇。”方素冷冷地补刀,换来众人又一次地倒抽凉气。
宇文智晨还没出现,晚宴还没开始,自然有些热闹与嘈杂,大家小声地说着,显然他们四个人已经习惯了这样,抬头挺胸表情严肃,嘴巴却飞快地动着,说着只有我们才能听到的话。
“哼。”沈寒莳的冷然声传来,四个人的身体再度笔挺了起来,声音也格外的严肃。
“皇上啊,他们虽然美,可没有我们将军威武俊朗,您得了夏公子就算了,这个太女太傅就不要招惹了吧?”蔡黎飞快地转口风。
“就是,他哪比得上我们沈将军,刚烈的男人才够滋味。”朱锦屏随声附和。
“禁欲的男人也很够滋味。”赵安香意味深长,“不过您后宫会打起来的,以后上龙床之前先打一架,多不好。”
“打架谁能打过我们将军?”方素再度补刀,三个人同时用力点头。
“也是,将军不会输就行了。”
“日夜霸占龙床才是我们将军的风格。”
“所以皇上别招惹男人了,下次就不是和我们一起站着这么简单了。”
“你们都想去镇守边关是吗?”沈寒莳的声音,遮挡在举手掩唇之下,冷冷的飘来,顿时让一干人等闭嘴。
就在几个人互相看着挤眉弄眼的时候,忽然伺人拉长的声音传来,“吾皇驾到……”
所有人顿时安静了下来,我选择站在四人最末尾的地方,用她们的身影遮挡了我的身体,偷眼瞧着宇文智晨。
四年不见,我该说甚是想念吗?
冷笑中,看到她的模样,我很是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