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瞬间犹如坠入了冰窟,身体也冰凉了,盯着那个与合欢紧贴着的人影,沈寒莳马上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顺着我的视线望去,他的身体也僵了。
沈寒莳看了看合欢身边的人,又看了看地上的人影,手紧紧地握着枪,猛地扬了起来,直指着合欢的方向,冷声开口,“你是什么人!?”
听到他的话,我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原本抱着一点小火苗,就是沈寒莳在烟火中认错了人,可沈寒莳是一手培养方素的人,没有人比他更能清楚地辨别。
那些原本计划中的漏洞我终于想明白了,那些地陷、天网,原本就不是为我准备的,只是为了困住护卫的脚步。因为我为了保护合欢,绝不会恋战,他们根本就是故意放我出来,以最快的速度迷倒方素,让假扮的人跟在我身后,只为了接近合欢。
为了调虎离山,他们不惜耗费大量的人以拖住沈寒莳在火场,当爆炸起时,我绝对会为了救沈寒莳而冲入,这时候的我以为有众人的保护,合欢必然安然无恙,谁料已是落入了他们的掌控中。
计中计,连环谋算。
当我以为他们刺杀合欢时,他们动手的对象是沈寒莳,当我以为真正的目标是沈寒莳时,对方已经不动声色地抓住了合欢。
还是我亲自拱手奉上!
真假莫测的计谋,或者说,本就是一石二鸟或者一箭三雕的计谋,如果我不离开合欢,沈寒莳说不定就葬身火场,如果我冲入火场,则说不定连我都要死在里面。
“方素”的手不动声色地贴上合欢的后心,阴森森的笑声从口中飘开,“反应很快嘛,可惜还是迟了。”
这一开口,我立即听了出来,这种声音绝不会是方素的。
她身边的护卫们先是一愣,虽然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齐刷刷地围了上去,将那“方素”困在中间。
“方素”阴阴笑着,笑声从完全没有表情的面孔下发出,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让人心头发寒。
沈寒莳因为方素的沉稳而选择了她,却也正因为这种沉稳而被人利用,若是蔡黎那种憋不住半句话噼里啪啦的人,只怕这个人也没有机会假扮了。
只能说,一切皆有天意。
“你以为我会怕你们吗?”她哼着声,“一群无用的皇家官兵而已,我若怕你们,早就杀了人走了,根本不必等到现在。”
她不认识我和沈寒莳,所以她也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身份!
我与沈寒莳飞快地打了个眼神交换。
我挪着脚步,满面堆笑,“是啊,我们不过是皇家官兵,奉命行事,您要知道天子一怒,我们皆要人头落地,阁下若为利益,不妨提出要求,大家好商量。”
只要有商谈的余地,就有机会。
我停下脚步,继续哈拉着,“您想必是武林中的高人吧?若愿意交我们这朋友,不妨赐个名讳,卖个人情,我们上下几十人都承了您的恩,他日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必然拼死效力。”
“一股子奴才味。”她很不屑地冷哼了声,“狗腿子就是狗腿子,听着就让人不舒服。”
她话语虽然托大,但人异常警觉,手始终贴在合欢的后心处,抬起下巴,眼神冷冷地扫过我的脚下,“你别过来,你武功不错,我可不想你暗算我。”
该死的。
刚才为救沈寒莳,完全无保留地施展武功,却被她看了个清楚,这让我连偷袭出手的机会也没有。
不仅如此,她的目光冷冷地落向沈寒莳,“还有你也别过来,男人有人这样的武功,却是少见,刚才还以为能炸死你呢。”
这话一出,我更能判定此人出身江湖,对朝堂战场之事知之甚少,沈寒莳的男子身份与武功,即便容貌稍做遮掩,也是不难猜的。
我收敛了笑容,“人活于世,不过是追名逐利,我为皇家效命为追名,阁下既不屑,那就只有逐利了,那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要多少金银才放人?”
她嘿嘿一声怪笑,“果然是聪明人,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我心头一松,似乎事情有了小小的转机。
“不过……”她话锋一转,“江湖人一向重诺,我既先接了他人的生意,就必要完成任务。”
“你是杀手组织的人?”从她的话里,我隐隐判断出了什么。
“聪明。”女子不冷不热地回答,“组织有组织的规矩,所以不是我想放就能放的,你的钱也不是我想收就能收的。”
“那你始终不曾离去,难道不是为了与我做生意吗?”留在这里被众人包围与立下杀手离去,留下显然风险大的多,能让她做出这个选择,必然有着她的目的。
她大笑出声,脸上还是紧绷绷的不带半点表情,“所以说你是个聪明人,我杀了他,你定然不好交差,说不定为了保命跟我拼了,不如这样,我在他身上下个毒,反正你也解不了,半死不活地送到目的地,你也算完成任务了,之后死不死也和你没关系了,这个人情卖的如何?”
好毒的心思,好贪婪的人,左右逢源各得好处。
如果我只是普通的护送人员,这样的要求自然可以答应,反正我交差完事,自己死不了就行。
我微微一笑,“很诱人,你要多少钱?”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
我眉头一皱,“一千两?”
“答对了。”她倒很干脆,“不过不是一千两银子,是一千两黄金。”
果然心比天大,这样的狮子大开口也敢张嘴,当真不怕风吹歪了嘴。
“我只是个小护卫,拿不出这么多钱的。”我讨价还价,试探着她。
“能被委以重任,绝不是普通护卫,你至少是皇上身前的红人,一千两保你的地位,还有你这么多手下的性命,划得来的。”她的手指向前方依然熊熊燃烧着的烈火,“如果不是我的同伴全部被你们杀了,不会有人向组织告发我,我也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你的运气真不错。”
见我似乎还在犹豫着不吭声,她再度指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方素,“我的毒无人能解,你不用担心今日的话会被这个少年传出去,我可以让他和那人一样。”
我走到方素身边,手指探上她的脉,一阵古怪地律动传来,杂乱无章,她的脸上透着淡淡的青绿色,表情却平静,
她的穴道没有受制,只在手背上有一个小小的针眼,以针眼为中心,一圈紫色泛开,而她的手还保持着握剑的姿势,紧紧的没有松开。
在异变突起的时候,我带着合欢逃离,她没有我的武功,只能从人群中打出,大概是在那种纷乱的情形下,被这人给偷袭得手的。
手指擦了擦方素手背上沁出来的血,放在鼻端下嗅了嗅,一股腥气冲入。
我皱着眉头站起身,表示无能为力,她得意的哼声在夜色里分外清楚,“独门秘药,其他人又岂是能有办法的?”
“一千两,成交。”我毫不迟疑地开口,“但是为表诚意,你是否将我这属下的毒解了?”
她想了下,很快抛过来一枚药丸,我伸手接过,喂方素服下。
不多久,她脸上的青绿色开始慢慢褪去,人缓缓地睁开眼睛。
她正待说话,我的手按在她的肩头,以眼神示意她,口中只问着,“感觉如何?毒可解了?”
方素很轻地点了下头,我的耳边传来那人的声音,“如何,药效你试过了,可以给钱了吗?”
“行。”我爽快地掏出银票,在手中晃了晃,看到她眼中爆发的热切光芒,突然又停下了动作,“不如我们再打个商量吧。”
她再度警惕起来,“你想耍什么花样?”
我一脸无害,“我哪敢,我只想加你五百两金子,买你背后人的一些消息,将来吾皇若追究,我只说是自己查的,也能在吾皇面前立功,我们升官你发财,大家各取所需,如何?”
“江湖规矩,我不能说。”
“你的同伴都死了,杀手组织混不了一辈子,有钱傍身才是上策,我再加五百两,两千两黄金,足够保你脱离组织,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她的眼神闪烁着,我看得出,她非常动心。
“你若怕我耍诈,这里随便你点一个人,给你把银票送过去,至于你手上的人,你大可带走,什么时候觉得安全了,什么时候丢下,我自会顺路找过去。”我笑嘻嘻的,“官场上的人,万事好商量。”
所有的提议和表情,都透露着我一个意思--这皇子死不死我根本不关心,我只关心我的官途。
大约是我的好说话让她放松了些许,她的身体从合欢身后挪出小半个身位,不再那么隐藏的严严实实。
“啧啧。”那人口中发出声音,“你还真舍得,这般漂亮的人儿。”
“嗤。”我笑出声,“再漂亮又没我的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更何况我有爱人了,在我眼中自己的爱人才是最美的。”
眼神看向沈寒莳,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爱恋。
“难怪你拼了命也要救他。”那女人长长地哦了声。
她身前的合欢,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象是惊吓过度的木头美人,即便在我们讨论他生死的时候,都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不知道是他完全信任我,还是完全的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杀手组织从不过问委托人的身份,你要我说明确的身份地位,那我不知道。”她的眼神闪烁着贪婪的光,盯着我手中的银票,充满着占有欲,“不过我知道他的身价,委托价十万两黄金,能给得起这个价格的人,只怕也没几个,你顺着这个查,不难的。”
“这么点线索就一千两,我真是太亏了。”我摇头叹息着,扬起手中的银票,“抛给你如何?免得你不放心我和我身边的人。”
她想了想,点了头。
厚厚的一摞银票从我手中凌空飞起,朝着她缓缓而去,似乎是我在表达一种诚意,方便她入手。
她的眼神不自觉地被银票吸引,当银票飞落她面前时,她伸手去接。
就在她伸手的刹那,银票飞去的速度突然变了,突兀地下坠,眼见着就要从她手指边擦落。
她身体往前探去,想要抓住那一摞银票,半个身子从合欢身后露了出来。
就在她探头的瞬间,原本背着手在一旁悠闲的我,突然动了。身体如一道闪电掠过,指尖的劲风弹向她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