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等于是,每一寸每一分,我都要抚摸揉捏过,那么隐蔽之处。
忽然想起,他与我……之后,趁着本命蛊激动的时候,就匆匆地赶去为木槿疗伤,他也没有沐浴过。
互相沾染的气息,以他的洁净,只怕忍受太久了吧。
越是心思不够坦荡的人,才会扭捏作态,越是从容面对,越是不放在心上。
青篱不在意,因为搭档的信任超越了暧昧,我也不在意,疗伤远比一切重要。
暖暖的布贴上他的小腹,一点点地擦着,青篱靠着我,双目阖着,亦不见半分动容。
心中无色,眼中自然无色。
他的腿上,细细密密的全是荆棘刺刮过的伤,大大小小十余处,有的地方还嵌着刺尖,一双修长赛雪的腿被这些伤弄的惨不忍睹。
这是我的失误,只顾着赶路没注意这些细节。
我轻柔地将伤口中的刺挑了出来,敷上伤药。幸好练武之人,这个总是随身不缺的。
当我彻底将他擦干净,替他换好衣裤之后,他软软地倒在榻上,半分力气也无。
“天暗了,夜寒,明天再替你洗发吧。”
这屋子里连个装水的用具都没有,我若替他洗发,势必要将他带到泉水边,这个时候的泉水太凉,武功再高的人,也不可能弄热流动的活水,我只能放弃。
他嗯了声,倒在床榻上。
把这些事都做完,我才真正沉下心,握上他的手腕,慢慢把内力渡了进去,我要探查他的伤势。
当我的内力一点点顺着他的筋脉流入,我就感受到了他紊乱的脉搏,时快时慢,快时如擂鼓,慢时若抽丝,这样的脉象,他肯定很难受。再深入一些,我就发现,他五脏六腑几乎全伤。
内伤我受过,而且受过很多次。比之外伤的刺痛,内伤的隐痛才让人更难捱,因为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伤势,直让人连喘气都不想了。
他还在我的背上,被我颠簸了那么久,我每一步对他来说,都是一次重新受伤,他竟在我背上一声未哼。
青篱啊,要求完美的青篱,不容自己有半点瑕疵的青篱,连对着我都不愿意哼一下,又岂愿没有武功的病弱之态被他人看到。
皇宫人多眼杂,越是伺候的周到人就越多,这也是喜爱清静的他更不愿意面对的。
想起那句:你若带我去“泽兰”皇宫,我就死给你看。还是忍不住觉得好笑,大概他也想到了,会被人这样伺候着擦洗,若换做别人,他只怕真的宁愿死了。
忽然,他的身体一震,我匆忙抱起他,一口血正中喷上了我的胸前,红艳艳地一大块。
我赶紧抽回内力,恍然想起,他是阴寒体质,在没有武功的支撑下,我的阳刚之气会让他本就孱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不敢再探查,只能将最好的内伤要丸送入他的口中,温热了水给他服下。
看着那冰唇就着我的手慢慢吞咽的动作,心头忍不住又是一声感慨,青篱从未有过如此的样子,他是为了我才会受这么重的伤,即便我再想回去,再是心里插了翅膀,也不能在此刻抛下他。
“这里无被无褥,看来今夜只能我拥着你入眠了。”我的内功虽然不适合进入他的体内,但是把自己暖成一个小炭炉给他取暖,应该还是可以的。
清洌洌的眼神看着我,目光中分明有一丝嫌弃。
我低头看看自己,胸口一滩血迹,衣衫也被树枝刮了数道口子,加之爬山奔波,汗丝粘腻,味道怎么算不上好。
别说洁净的他,就是我自己都嫌弃。
可是……我贡献自己给你取暖,你居然嫌弃,什么意思!
他读懂了我眼中的意思,嘴角的小窝浅露了下,又阖上了眼,休憩养神。
身上的衣服是再也不能穿了,我从箱子里刨出一套他的衣服,奔着泉水而去。
就着清冽的水快速地洗净,穿上他的衣服。
青篱一定常在这里住,衣衫上他的味道还很浓烈,幽冷的清香,撩人心魄。
我手捧着发丝走回屋子里的时候,他的身体蜷缩地更紧了,这竹林的温度,还是让他不胜寒。
双手揽抱上他的腰身,将他整个人环抱住,他挑开一丝眼缝,对着我身上他的衣衫看了几眼,又软软地阖上,窝进了我的肩头。
青篱比我高,腿也比我长,为了能彻底地暖着他,我双腿夹着他的双腿,两人的衣衫重叠,身体也重叠。
守着他,我有些不敢睡,生怕他伤势再恶化。在自己不能渡功力的情况下,唯有寄希望那些药物能起效。
他呼吸浅浅,我心神警惕,不敢睡的情况下,目光无聊地打量房间,打量他,打量自己。
他的发很长,在散开后,几到了腿弯,浓密的长发下,更显得人清瘦,黑发与白袍,是那么强烈的对比。
老乞丐们说:要想俏,一身孝。青篱可算把这句话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除了白,还是白,连点花样都没有。
说没有也不对,我仔细地看过他放在我腰间的手,那袖口宽宽大大,滚边的是一圈细细的银丝,银丝勾勒的花纹,仿佛是竹叶。
再看看自己手中袖子的花纹,却换做了其他的花纹,这花色我见过,昙花。
昙花本不是富贵的花,只因为花开花谢短短半个时辰,又多在夜间绽放而多了神秘,皇家富贵,恨不能得尽天下奇宝,那时候宇文智晨为了见识昙花的美,特地从“白蔻”各地收揽昙花,以匠人精心种植,还吩咐一旦有昙花开花,必定要让她起身观看。
这么轰轰烈烈人尽皆知的闹腾,身为她贴身护卫的我又怎么能不在身旁,有幸见识过昙花夜晚绽放的美,那时我的心中就只浮现一个名字--青篱。
幽夜独放,孤芳自赏,冷艳凝华,无需他人赞。
我好奇心大起,不知道箱子里其他的衣衫,是不是也靠这一点点滚边的不同来分辨。
既要一样,又微有不同,这算是闷骚到了极致的性格吧?
在胡思乱想与守卫他中,一夜就此过去。
清晨,身体的习惯让我早早地醒来,怀中的青篱还在睡着,气息却比昨日沉上了几分,这让我有些惊喜,也有些惊诧。
气息变沉,代表着内腑的伤势好转,纵然我手中的药效果绝佳,一夜之间就有这样的恢复能力,通常人绝做不到。
青篱的体质,异于常人哩。
没有武功,仅凭借着药物和自身筋脉的修补能力,几算得上是飞一样的速度。
七叶说她没有杀青篱的意思,只不过让他暂时不能动用武功,看来是对他了解甚深,知道这样的反噬也只是让他吃三两日的苦头而已。
日头起了,空气里也暖了,被我抱着的人不再蜷缩,舒展了身体,我想起身让他安稳地多睡会,却发现他的身体压着了衣袍。
太大的衣衫,总是不方便的。
我既不敢吵醒他,也不忍破坏漂亮的衣服玩什么断袖而起的情趣,那我能做的只能是--脱衣服。
解开衣带,把自己从衣袖中抽了出来,再打开箱子,取出另外一件,顺道研究下我昨日的想法是否正确。
拿起一件衣服,果不其然,在衣袖的滚边上,看到了新的一样花纹。这花纹我认识,花不认识。
花纹认识,因为在七叶的山庄里,我见到了满山庄这样的花,绒绒绣球似的扇状花瓣,花不认识是……我叫不出这花的名字。
看到这花,就想起那个女人,烦乱地把衣服丢回去,换了件梅花滚边的衣袍穿上,溜达去了泉水边。
在泉水边简单地洗漱后,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一个让我满脸纠结如同憋了十天拉不出屎的痛苦问题。
这里除了竹子还是竹子,美则美矣,静则静矣,我们吃什么?
他的房间里没有米缸,没有腊肉,没有任何可供食用的东西,就连锅碗瓢盆生活用具都没有。
难道我要一个重伤的青篱,喝西北风?
不对,现在已经是夏季了,连西北风都没的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