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可以给我药方了?”
当我再度见到七叶的时候,她正满心欢喜地抛着手中的小玉匣,不停地摇着,里面传来清脆的撞击声,偶尔还有一两声嗡鸣。
可怜的火蝉,估计都被她摇晕了。
“急什么。”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小盒子,“等人啊。”
等人?
我要她救的是木槿,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她的手懒懒抬起,皓腕纤细秀气,遥遥冲着我的身后,“你来的可真慢。”
我不用回头,已然在冷香中判断出了来者是谁。
他的身上还带着清新的水汽,发尾还滴着水珠,白袍腰际的位置湿濡了一小片,可见他才刚刚沐浴完,甚至等不到水干就赶来了。
他可洗了真久,我的头发早干了,都小睡了一会,他才刚刚洗完,这洗法怕不是搓掉了自己一层皮。
太爱干净,注定自己要受罪。
不知道我现在把指甲缝里搓不掉的“剑翼凤尾鳗”的残留血痕给他看,再到他身上蹭一蹭,他会不会又回去洗上两个时辰?
我坏心地看看自己的手指甲,身后的人脚下无声无息地挪开两步,我哑声坏笑,冲着他悄悄挥了下爪子,得到冷眼两枚。
明明是什么表情都没有,我却能从那冰冷中读到不一样的情绪,倒也有趣。
“不是你给我药方吗?”我有些奇怪,“为什么一定要等青篱来?”
才经历过水底的情不自禁,即便我知道那是“剑翼凤尾鳗”的血作祟,看到青篱还是有些尴尬的。
虽然,我可以将这尴尬掩饰的很好。
“因为这药方的使用,要他同意啊。”七叶的声音里充满了无辜。
要青篱同意?
我嘴角抽搐,“你该不会和我说,要青篱放血或者割肉吧?”
七叶人绝算不上正派,行事也多诡异邪气,她拿得出正常的药方才奇怪了呢。
“那倒不至于,没放血割肉惨烈,却难上一点点。”
比放血割肉还难?剔骨吗?
青篱一贯的没有反应,让我猜不出七叶究竟话中是什么意思。
七叶懒懒散散地,“夏木槿中的是蛊,我说过,我对蛊没研究,他所中的蛊又非普通蛊,我可以用药物清除,对付‘蚀媚’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是,以蛊攻蛊。”
以蛊攻蛊?
不用她解释,我也明白,这道理和以毒攻毒是一样的,危险性甚至更大。
“这就是你说的方法?”我冷笑了下,“你不可能不知道木槿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两条霸道的蛊毒互相斗争,看来我似乎不该信你,冒死替你取东西就换来这么一个药方,真是不值,我不会让木槿去冒这个险的。”
越是厉害的蛊也越霸道,这和毒是一样的,能遏制住“蚀媚”的蛊,同样也不凡,木槿的身体已经被“蚀媚”摧残了三年多,别说两道蛊的斗争,就是“蚀媚”再一次发作,他能不能扛住我都不敢去想。
小盒子在七叶手心里上下抛飞着,“一般的蛊当然会损伤他的身体,但是……”
她在椅子上闲懒地挪了个舒适的姿势,发出享受的叹息,双腿交叠,发丝垂落,说不出的媚态横生,“如果是本命蛊呢?”
我不懂蛊,只拿着一双疑惑的眼看她。
“你应该明白,本命蛊是拿自身精血养成的,与主人同生共死,只在主人有生命危险的时候爆发,数十年养下来,蛊自身的霸烈之气早已经被消磨掉,不会出现你所谓的两道气息同时伤害受者的事。”
这个我能理解,但是……
本命蛊是与它的主人性命相连,若蛊受伤,则主人也会同样被重创,本命精血养成的蛊,没有人会舍得随便拿出来冒险。
“本命蛊更多的是守护的作用,好勇斗狠不是天性,要激发它,主人有时候都未必能做到。”她说的没错,我的顾虑也是真。
本命蛊又不是脚丫子,闲的时候抠抠玩玩,想摸就摸,想挠就挠,那东西蛰伏在身体里,轻易不动,在身体健康的情况下想要引发,是难上加难。
“最主要的是”我无奈地叹气,“找一个拥有本命蛊的人,比找一个能驾驭‘蚀媚’的蛊师难的多。”
能用作本命蛊的蛊除了能力超绝外,性子还要平和恬静,这种蛊比有名的毒物难找多了,就算我和青篱费劲力气得来的那“火蝉”,比起用作本命蛊的珍贵程度而言,都差了不止一层。
玩蛊者,能找到一枚出色的蛊做本命蛊,不啻于武者得到旷世武学。
“所以我说了,不会让你吃亏的嘛。”七叶娇娇俏俏地回应着,声音也是娇滴滴地能拧出蜜,“用我的本命蛊替你压制他体内的‘蚀媚’,怎么样?”
她有本命蛊!?
我的眼睛顿时亮了,毫不掩饰对她的垂涎,即便是最红的小倌,只怕也引不出我这样的表情。
“真的?”我恨不能冲上去,现在就把她体内的本命蛊抠出来挖出来挠出来。
“真的!”
“不行!”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娇媚,一个冰冷。
房间里三个人,如此截然不同的两个声音,猜也不用猜是出自谁的口中。
我知道是他,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提出让七叶出手的人是他,带我来这里的求七叶的是他,为了交换条件与我共进退的人还是他,但是最后说不的人,依然是他。
我忽然觉得自己不理解青篱的想法了。
“为什么?”将这三个字问出口的人不是我,是七叶,软糯糯的声音,娇嗲嗲的语调,软绵绵的姿态,她根本没有意外。
“我说不行就不行,本命蛊若与其他蛊相斗,需要主人强大的精神力控制,若受伤,会吸取主人大量的精血滋养,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难得听到青篱多话,更难得听到青篱隐含着怒意的坚持。
“你是觉得我精神力不够?”七叶反问。
青篱面如寒霜,“我不能让你有一点受伤的可能。”
这话,听得我心头一凉,也一酸。
“我们是交易,她做到了她该做的,我也该做到我该做的,煌吟你说是吗?”
七叶的问话,刨了一个好大的坑给我跳,
我说是,就是得罪青篱。
我说不是,非我所愿,她借坡下驴,不用医治木槿。
我话是冲着七叶,眼睛的方向对的是青篱,“我们谈的是交易,为了这场交易你不惜引动了木槿体内的蛊,以你的聪明不会没安排好后路。”
我要告诉青篱的是,即便七叶压制了木槿的蛊发作,她对木槿所做的,我还是牢记,这是她欠木槿的。
任何人敢伤木槿,我都十倍奉还!
任何人敢挡木槿的道,我都不会给面子,不管是七叶,还是他青篱。
七叶的手拈着手中的小匣子,“所以,要问他呀。”
那一推二六五的话,分明坏人都让青篱去做,这样的女子,我都不明白青篱为何那么在意,在意到不舍得她受一点点的伤。
或许,爱一个人,就是这么傻。
“我不会让你动本命蛊的。”青篱的口气不容置疑,“如果只有这一条路可选,那用我的。”
他……的!?
青篱也有本命蛊吗?我居然从未知晓。
想想,我又知晓他什么?是来历,还是武功传承,师出何门,没有一样是我答得上来的。
七叶,显然知道的比我多的多的多。
至少,她知道他有本命蛊,刚才那一番话,根本不是在激我,而是在逼他。
她赌青篱舍不得她冒险,她赌青篱对她的在意,她赌青篱会为她出头。
好厉害的女人,她什么都没做,只说了几句话,就利用我们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最后解决的办法又丢回到了我们自己头上。
或许,早在她为木槿送上那枚冰玉的时候,就已经盘算好了这个结果,当真是空手套白狼,不费吹灰之力。
那青葱玉指懒洋洋地指向了我,“要谁,难道不是应该由她决定和挑选吗?”
我心念一闪,坏念头浮上。
她占了这么多便宜,没理由让她得意下去,若要我决定,我又怎么会选青篱,不让她付出一点,都对不起她做的这些龌龊事。
“不过,你最好听我说完如何引出本命蛊的方法,再决定不迟。”
隐隐的,我又在她的话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那种玩弄他人于股掌中的得意,我觉得自己就象她手中盒子里的“火蝉”,被克制的死死,逃不开,反击不了。
“本命蛊是被主人精血饲养,几乎性格也与主人互相影响,越是火爆脾气的人其本命蛊相对也暴烈些,比如我的本命蛊就懒得不行,一年半载也看不到动弹一下。”
我忍不住反唇相讥,“我以为你的本命蛊也是缺德带冒烟的。”
她呵呵一笑,摊了摊手。
按照她说的,那青篱如此冰冷的性格,只怕那本命蛊也是个常年冻着的冰块,要引动怕不也是难上加难。
“要逼出本命蛊,就要主人收到巨大的精神波动,比如说死个爹娘、或者仇恨满怀,又或者……”她鬼鬼祟祟地凑近,“翻云覆雨到极致。”
我终于明白她刚才为什么一定要我听完再决定了,现在的我只想抽她,狠狠地甩巴掌抽她屁股。
恨的我牙根都痒了。
她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你可以选我,但是你要想办法让我到极致。”
我让她她极致?
让我和一个女人?
我突然有了一种感觉,一种我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的感觉,感谢她七叶让我瞬间体会到了--怀孕的感觉。
我想吐!!!
“你可以找别的男人,反正你山庄里男人多。”我强忍着胃部的不适,冰冷地回答。
“忘记和你说了,本命蛊与主人心意相通,我有一丝不愿,它就难以出来,如果不是你让我忘情所以,蛊都不乐意呢。”她伸出雪白的脚尖,蹭上我的裙子,勾着我的小腿厮磨,“不过你还挺漂亮的,我也想试试压你这种强悍的女人的味道。”
我倒掠到墙边,被她碰过的地方为中心,瞬间鸡皮疙瘩爬满了全身,后背上就象有一百条蜈蚣在爬行一样,手已不自觉地捂上了唇。
十几年前我讨的一口包子若在,只怕也吐出来了。
我默默地看着青篱,虽然我也很不想选他,但是怎么都比选七叶来的强,至少……他是个男人。
七叶的笑声就像地狱里传来般,“看来你做了选择,那么我就去准备下,一会木槿房中见。”
又是我和青篱的尴尬相对,我忽然有了不好的回忆,以前那些往事再回心头,说不出的滋味。
我有点不死心,“她没骗人?”
“如果说引本命蛊的方法,没有。”
“一定要到极致地忘情?”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