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的女子躺在褐色的大石上,懒懒地翻了个身,暖暖的阳光打在脸上,说不出的舒适,让人连翻个身的力气都没有。
红色轻纱顺着大石滑下,一条洁白的长腿曲着,白皙粉嫩的脚趾轻轻地挠了挠光滑的石面。
她喜欢阳光,更喜欢躺在这大石上晒太阳。不、也喜欢晒月亮,日月的灵气会增进妖丹的运转,让她的真气越来越强大。
她是妖族的人,具体的说,她是妖族的王。而这里,是属于她的妖族之地,她一个人休憩的地方。
她懒,而身为妖王自然是没什么时辰可以偷懒,能在这里挤出几日的悠闲,已是太难得了。
没有任何人打扰,也没有长老们的聒噪,简直太舒服了,她觉得自己不仅身体懒,就连骨头都懒了。
清静的日子真好,没有不断催促自己找夫的话语,没有不断推到面前的男人,没有各种妖界爱慕的眼光,只有阳光只有流水,只有青青的绿草,只有那空气中飞舞的狐尾草。
不就是不选夫么,需要整天追在屁股后面吵么,到底谁是妖王啊?
想起那一群老人家,某人柳叶长眉皱了起来,一声轻柔的叹息飘荡在空中。
没错,身为妖王,到了她这个年纪还未成亲的确有些怪异,可是这能怪她吗?没有能让她妖血沸腾的男子,她也没办法。
妖血也好,妖气也罢,她知道那起决于自己的心,简单的说,也就是没有男人能让她动心,让她想要开口夺取他的血液,让他的血与自己妖气融合,结为夫妻。
于是一拖再拖,转眼百年已过,那群老妖怪自然也不肯放过她了。
纤纤玉指抚上额头,她的唇角微微勾了下,是无奈的苦笑。不过那艳红的唇色,几分慵懒的姿态,让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股风情,勾魂摄魄的风情。
她要妖,几百年的老妖,自然浑身上下妖里妖气的,某人又是无声地笑了下,长发随着手的姿势飞起几缕,落在生长的嫩草上,狐尾花在风中飞舞,随着她手指的动作,幻化着无数个圈,她清脆地笑出声,亦是同样娇媚异常。
她爱红,喜欢艳丽如血的颜色,就如同她的性格一样,如火、如阳。偏偏这样炙热的颜色下,她的性格却是喜静,山水修竹一片碧绿与浅溪,是她最乐意住的地方。
这数百年来,她在人间最为幽静的山水之处布下妖阵,封藏了那秀丽的一角,翠竹搭建的茅屋,粗糙却又精致,与山水相融,灵气滋生着她的懒劲。
每年,她都要寻这么一两处地方,为自己建一个小屋,住上一段时间,只要妖族的事让她累了,便住上几日,远离所有喧闹。
不过这懒,也只能偷几日,她毕竟还是妖族的王。她要护卫着自己的子民,她要为它们的安全负责。
想想剩余的日子,似乎只有三两日了,这种安宁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呢。
除非……她找个王夫,或许那些长老们会放她多一点时间吧?
算了,与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比起来,她还是宁可多累些。
她执起身边的那一杆翠竹,远远地甩出鱼丝,看着鱼钩划出漂亮的弧度落入水中,激起小小的涟漪。
她在石上翻了个身,舒服的都懒得睁眼。
这个地方,是她寻找到的十数个人间幽静之地其中的一个,也是她最偏好的其中一个,尤其这溪水边的大石头,简直就是天生的石床,躺在上面享受着清新的风,小溪就在脚边潺潺地流过,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好梦,当真是人间的乐事。
过几个月,就去那幽静的竹林住上几日吧,她爱极了那竹屋,那四面的轻纱飞舞中,连阳光也温柔了起来。
某人如是想着。
忽然,她那弯弯的眉头皱了下,拇指手指微扣,一缕劲风从指尖弹了出去。
“叮。”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她那弧度优美的唇角微扯了下,垂下了手指,那双眼眸始终未曾睁开。
“看来,我是侵入了你的私人领地。”远远的声音传来,温文又沉稳,直入她的耳内。
“能入我这妖界封印,你身上有‘火碎珠’吧?”她慢悠悠地开口,就连声音也是懒懒的。
“这就是你对我出手的原因?”那声音带着笑意,似乎对她的出手并没有太大的愠怒。
她的手指轻轻抬在空中,晃了晃,白皙的修笋几乎被阳光穿透,“能拥有‘火碎珠’的不是普通人,看到‘火碎珠’碎裂明白自己侵入妖界还要继续前行的人究竟有什么来支撑这分胆量而已。”
“所以你好奇之下想试探下我,看看我的斤两?”那声音轻柔中带着笑,朝着她缓缓而来,“你的出手中没有杀气,似乎并不讨厌我的侵入。”
“聪明的人。”她唇角边的笑意也大了,“不过不是我讨厌不讨厌,而是懒不懒的问题,更何况,你也没有杀意,毕竟人妖殊途,见面拔剑相向的人太多了,难得的是你身上也没有杀气。”
她出手没有杀气,就是这个原因,反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她出手。
说起来有点怪异,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理由。
人与妖之间,本就是势不两立的对手,尤其是人类,为了让自己可以修为提升或是活的更长久,但凡看到妖的存在,就会立即出手夺取妖丹。这样的厮杀早已延续千年,几成了定律。
而他闯入了妖界,却没有杀气,确实让她好奇,那一指的试探,已让她破格了。
毕竟,她现在是以懒为目的的休息。
她是妖,却不是喜欢杀人的妖,尤其在懒得动的时候。他既然没有杀气,试探一下功底就行了。
“那你试探完了?”他的声音很近,一片阴影遮挡了阳光,打在她的身上。
“嗯。”她依旧闭着眼睛,听着潺潺流水,手中的钓竿动了动,她随手一抬,一尾鱼儿顺着鱼线跃出了水面,带起一片波光淋漓,落在他的脚边。
“我随手一指,你就能判断出我的力量和劲道,几乎是同样的内息,完全抵消我的真气,一点都不多一点也不少。”她的声音都慢的仿佛要睡着了,“仅凭这一点,就是我见过的最顶尖的高手。”
她沉默了下,又一次缓缓开口,“只怕人间已是极致。”
何止人间,即便是百年妖物,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就连自己……
第一次,有人让她无法判断胜负输赢。
“更可怕的是,你身上没有妖灵的气息。”
没有妖灵的气息,证明他从未掠夺过妖丹成为自己练功的助益,那他所有的武功,竟然是靠自己练出来的。
这男子,怕是人间的绝世奇才。
“这,难道不是开心的事吗?”那人影俯下身体,拎起了自己脚边拍打跳动的鱼儿,随手解下了鱼钩。
呼喇声传入她的耳内,她又轻轻地笑了,那鱼儿好像又被他丢进水里了。
“是啊,真是让人开心的事。”她叹息着。
这样的人不是敌人,的确是让人开心的事,她每年都这么累,可不想再多一个难缠的对手。
“可是我忽然间,觉得这不是让人开心的事了。”他的回答藏着深意。
她的唇角,抿出一缕妖异的笑,又仿佛是因为这话而开心,“想与我成为对手?”
“是的。”那声音轻柔,温润。
就像,那大石头下的水流,缓缓的绕着她的耳畔打转。
他不仅是个练武的奇才,也是个心机中的绝世毓秀人物,两个人之间谁也没有把话说破,却都有明白彼此的意思。
他未曾杀过妖族的人,身为族长应该开心的,毕竟没有人愿意与他这般的人物为敌。
可他想要成为她的对手,因为唯有成为对手,才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他想要了解她……
短短三句话中,绕了太多层的意思。
“现在,难道不是对手了吗?”她笑出声,那齿咬上唇瓣,白如珍珠的贝齿,在阳光闪烁着珍珠的光华。
“是。”他短短的一个字,让她的心中起了异样的感觉。
言语能够交锋,能够彼此过招,不也是对手吗?
百年来,朋友难求,知己难求,动心的人难求,便是敌人……亦难求。
数百年,她不枉白等。
“对手过招,不是应该先报上名字吗?”她的手指慢慢撩过发,红色的衣袖顺着白皙的皓腕滑下,露出柔腻雪白的一截,声音悠悠慢慢,半点不像过招前的样子。
“我的名字你应该猜得到。”
“就像你轻易猜到我是谁一样。”她叹息。
这样的人物,若是猜不到,便是蠢货了。
“名是报给别人的,私人的号给你如何?”他和煦的声音,就如同他此刻的语调,总是让人暖暖的。
她嘴角的笑意,更大了,慢慢地道出八个字,“凤凌寰宇,逍遥九天。”
“这也被你猜到了。”他的声音里有着藏不住的欣喜与释然,也仿佛是久违的等待,终于等到了他要找的人。
“凤逍。”她轻轻地念着这两个字,“比凌寰少了霸气,多了肆意。”
世人只道封凌寰,凤逍这两个字,却是他心中所思所想。哎,又一个与她一样,希望能纵情山水间的人。
那始终轻阖的眸子慢慢睁开,露出了一双秋水凝眸,媚色妖娆,风情优雅,慵懒转动间,停留在那碧色的俊秀丰姿上,红艳的唇慢慢开启,“秋珞伽。”
无论等待多久,无论人妖殊途,该属于彼此的,终究会出现在对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