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爱与亲密的成长自疗课(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学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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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爱比爱人大——读两首女性情欲惊梦的诗

大多数女人都是爱情动物。投入一段感情,就不屈不挠,生死以之。她把爱情当饭吃,把爱人当厨师。似乎只有这个厨师,做出的甜言蜜语,她才肯吃。她的生死存活,取决于这个厨师。如果厨师不做饭,她就会死掉。

然而,能饿死一个人的,到底是没有厨师,还是没有食物?对于女人而言,是“爱人”大,还是“爱”大呢?

我们知道,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人格形成的原动力是力比多,也就是****。****来自于人的自身,****冲动在人的心理上产生一种“需要”,假如外部世界中某人恰好满足了这种需要,便会被联想式地连结到****冲动上,成为这个人的“爱人”。一个人锚定爱人的过程,在潜意识层面完成。如果想要了解潜意识,最好的方法是释梦。

虽然,性心理发育是人心理发展的必经之路,但是由于社会道德的约束限制,人无法直接满足自我的全部****,必然要将之压抑。被道德规范压制的****进入潜意识,在梦中满足无法实现的愿望。一个人梦中显现的,往往比嘴上说的,要真实可信很多。

在这里,我们读两首描写女性****之梦的诗。通过梦,来解读东西方女性本我的****原生态。

第一首诗名叫《梦》(The Dream),说的是西方女性的始祖夏娃,教唆亚当偷食禁果,犯下原罪,被逐出伊甸园的前一晚,撒旦化身为****,进入夏娃的梦中,引诱她,令她半夜惊魂,情痴难禁。

这首诗的翻译是李安,就是那个拍《卧虎藏龙》的大导演李安。

作者:本·琼森翻译:李安

随你笑,随你怜

我总得有个真正的赎罪

今夜我解除心防

爱含蓄地隐藏在梦中

惊了我身与我心

他从来不敢唤醒我

也不说我爱上了谁

让我喜悦让我悲

让我乞求满心狂野的欲望

再次入梦

充满了愧疚及恐惧

因为他不敢走到我眼前

据说李安在拍摄电影《理性与感性》时,要寻找歌词,监制给了他一堆诗词挑选。看到这首诗时,他顿感满纸生辉。诗中朦胧伤感的浪漫心境,恰似《理性与感性》中年轻的女主角玛丽安,初尝人间滋味,面对****时的“惊蛰”。

电影中的玛丽安,遭遇情人威勒比的背弃。李安说:“她不知是要清醒地去接受羞辱,还是要躲在睡梦中去接受惊吓。玛丽安对威勒比的向往,是她痛苦的来源。在背弃的灾难之后,在热情寂灭之后,在纯真丧失的惆怅中,玛丽安成熟了。那份潜藏在人心共通的执着与情怀,我很能体会。”

所谓“潜藏在人心共通的执着与情怀”,便是****。李安说:“好像玛丽安深爱的并不见得是负心的威勒比,又好像玉娇龙相思的也不见得是大漠中的罗小虎,而是她们自我内心深处的浪漫情怀,令人动容,撕人心裂。”

梦中那份浪漫情怀,爱的惊蛰,正是这首诗要表述的重点。

在夜晚,夏娃解除心防,感受到“爱含蓄地隐藏在梦中,惊了我身与我心。”撒旦化身****,现身梦中,以强烈的浪漫情怀暗示她,使她受到惊吓,激情涌动,又不明对象是谁,欲醒还睡,不知所从。

“他从来不敢唤醒我,也不说我爱上了谁,让我喜悦让我悲,让我乞求满心狂野的欲望。”

夏娃满心狂野的欲望,看起来没有亚当什么事儿,诗中甚至点明:“也不说我爱上了谁”。而仅仅是爱,涌上了夏娃的心头。

夏娃感受到爱,她有爱,她要爱。至于爱的对象是谁,下一步再说。

既然,亚当睡在身旁,反正眼泪不为你流,也为别人而流,那就近水楼台先得月,把爱投给这个男人了。

亚当接住夏娃的爱。两个人一起吃个小苹果,穿上衣服,离开伊甸园,开启男欢女爱的人间创世纪。

当西方的夏娃离开失乐园,东方有位美女,悄悄走进了花园。在一场游园惊梦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为情销魂,郁郁至死。

这个美女就是元曲绝唱《牡丹亭》中的杜丽娘。

【山坡羊】

作者:汤显祖

这么心烦意乱

春情难以排遣

突然伤春

让人徒怀幽怨

说是因我天生丽质

有一列列名门仙郎从容挑选

那又是什么良缘

我的青春却被抛得远远

我的春困又有谁见

只是疏懒腼腆

想那幽梦飘向哪边

是否和春光一起悄悄地运行变迁

徘徊无奈

我这衷情向谁言

可恶那剩余的岁月如何熬煎

除非问苍天

杜丽娘吞吐幽咽,自叹自怨,身子困乏,靠着桌子沉沉睡去。在梦中,她遇见手拿柳枝的柳梦梅。

如果说亚当还是睡在夏娃身旁,真实有触感的一个男人。那么柳梦梅,则完全是杜丽娘在梦中随机建构的飘忽形象。

杜丽娘的****发展过程非常清晰。

首先,她“突然伤春,让人徒怀幽怨。”没有征兆地,****冒了上来;这就是著名的杜丽娘式的少女“思春”。

然后,她想起,“说是因我天生丽质,有一列列名门仙郎从容挑选。”美人也没有特定的恋爱对象,反正自己天生丽质有资本,就手持绣球,看谁顺眼抛过去。然而,一个“说是”,也就是“据说”。闺阁小姐的据说,无非是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外加爹娘说。“据说”说明他们只说不行动,没有真刀真枪地为美人定定一个佳婿;

再接着,美人感到似水流年,青春很快就会失去,被抛得远远,“想那幽梦飘向哪边,是否和春光一起悄悄地运行变迁。”不知恋爱的对象是谁,她不由得着急起来,“我这衷情向谁言,可恶那剩余的岁月如何熬煎,除非问苍天。”

心情很差,问苍天,是否天若有情天亦老,摇摇幽恨难禁?

她在现实生活中看不到合意的仙郎,只能做梦。毕竟,梦是愿望的满足。用一梦打通幻想与现实。在杜丽娘梦的世界里,人鬼也殊途而同归。

她明明白白地昭示:先有爱,再梦见一个爱人;爱是自我真实的感受,爱人是梦里美妙的建构;梦里建构完毕,现实生活落实。

《金刚经》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本质上一切所做作为,都是一场梦。

梦是夜晚的梦,生活是白日的梦。从漆黑的夜晚梦,和闪亮的白日梦,人惟一能抓住的真实,是爱的感觉。

所以杜丽娘才有“情不知为谁而起,一往而深”;夏娃才说:“随你笑,随你怜,我总得有个真正的赎罪。”

随你怎么看,不计男人爱多少,女人总得有场真正的恋爱。

不管为了谁。

爱比爱人大!

《牡丹亭·山坡羊》原文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则索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传?迁延,这衷怀那处言!淹煎,泼残生,除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