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弗洛伊德的躺椅(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学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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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预知梦

高三那年,我和所有学生一样背负着高考的压力,每日辛苦地应付着蝗虫般的考试,有阵子一连好几周都睡得很晚,白天更是瞌睡连连。有一天我在完成一场生物考试后,终于不忍不住睡着了,梦里自己身处同一场考试,正在检查答案,我发现第二道选择题做错了,可刚要修改却被老师收了卷子。我一下子惊醒过来,发现还好只是睡着了1、2分钟,离考试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可由于刚才的梦境实在过于真实,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我又重新检查了下考卷,竟然发现第二道选择题真的做错了,不知道怎么之前检查了好几遍愣是没看出来。而由这个梦开始,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我发现凡是白天有过考试的晚上,我都会作一个有关数字的梦。梦里这些数字随着不同的场景出现,有时候是门牌,有时是站台编号,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些梦里出现的数字都会精准无误地成为第二天公布的考试成绩!一开始我还心存侥幸,认为这只是偶然的巧合,但随着巧合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不由焦虑起来。我并不想提前知道自己的成绩,可又没法阻止自己晚上做梦。于是我只得努力在睡前催眠自己,提醒自己不要去看梦里任何带数字的东西,或者回避跟人的交流,以至于每晚在梦里都慌张地躲来躲去,筋疲力尽直到醒来。我室友听闻后觉得十分有趣,问我能不能预知点其他什么,比如考试题目或者喜欢男生的生日,可我的预知梦似乎只为自己的考试成绩而存在。我越来越不安地想到,如果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我要是在高考前预知了自己的高考成绩怎么办,如果成绩不理想我又该怎么办……然而这样的情况在持续了几周后,突然有一天预知梦又毫无征兆地停止了。梦里的数字跟考试成绩完全没有了联系,我的生活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正常。

部分精神分析学家对预知梦的存在抱有怀疑的态度,他们认为预知梦的可信度会受到个人偏好的影响。比如做梦者曾梦到在超市门口遇到一个红发女孩,当某一天自己真的在超市梦口遇到一个红发女孩时,会惊叹梦的预知性,然而这个红发女孩的穿着打扮、样貌体型到底跟梦里的有多少出入,就很难回想起来了。如果没有保留对这个梦的记录,在很多情况下人们可能会想当然地杜撰细节,从而将一个日常常见的巧合认定是来自梦的预知。

但学术界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对人类预知梦的可能性持相信的态度。例如精神分析的先驱,集体潜意识理论的奠定发展者,卡尔·荣格就曾主张梦可以是潜意识给做梦者的预示。荣格自己就曾记录了一个重要的预知梦,那是在他母亲去世的前一晚,荣格梦见自己走在一片浓密隐晦的森林里,巨树间散落摆放着各种奇怪的大石头,突然一阵尖锐的口哨声传来,只见灌木丛中突然出现了一头巨大的猎犬,正张着可怕的大嘴从自己眼前跑过。看到这头野兽荣格突然明白过来:它是奉某位荒野猎人之命,正要前去夺走某一个人的灵魂。荣格从梦中惊慌地醒来,结果第二天早晨就收到了母亲去世的消息。荣格表示从未有一场梦令他如此震惊,他认为这个荒野猎人在夜里带着猎犬外出打猎的梦,象征着自己日耳曼人的祖先之神在召唤他母亲灵魂。

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意识到,我们透过潜意识接受信息的能力,远在我们清醒时的意识之上。其实预知能力从来就不是一个罕见的能力,例如大多数野生动物对火灾地震等自然灾害都有很强预知能力,哪怕是家中饲养的宠物也能对即将到来的变化表现出强烈的感应,某项对狗的实验发现,无论主人离家多远,即使主人没有按照往日习惯随机决定了一个回家时间,狗能提前半个小时预知感受到“主人要回家了”的讯息,移动到窗口门前等待。而人类现今对科技和机械的强烈依赖,导致了我们这种与生俱来的动物性能力大大退化,对自然界能量变化的感应迟钝无比,变得只有在睡眠或进入冥想状态时,才得以把这种原始的,感知自然细微变化的能力重新发挥出来。我们的大脑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地记录分析每一个新的讯息,很多在白天被干扰忽略掉的,但隐含具体信息的细节,反而能在睡眠时通过潜意识的分析付出水面。

所以对于那些关于考试成绩的预知梦,如今我认为极有可能是在睡梦中,我的潜意识发挥了其强大的观察判断能力,通过对考试的记忆来分析出我的考分。记得在学生时代,班里一直都有非常擅长估分的同学,考试后能根据正确答案和自己的状态,把得分锁定在2-3分的误差之间。而潜意识对我自己具体能力的掌握远要比我在清醒时客观地多,她不会对一场发挥得极其糟糕的考试仍抱有获得好成绩的侥幸,于是在夜晚,活跃的潜意识将客观分析的结果以数字的形式反应在了我的梦里,从而产生了对考试成绩的预知梦。

但还有些预知梦却超越了科学解释的范畴,例如我身边不止一个朋友曾在多年前的梦里就到过了很多年后才踏足的陌生城市,而且他们都十分肯定地表示,作梦的时代并没有如今这么发达的网络,所以不存在之前在其他地方见过的可能。甚至在第一次来到的城市里,他们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熟门熟路,连拐角过去有一家什么样的店,店的大门是什么样子颜色的都知道地清清楚楚,另同行的人惊叹不已。

有人说这是梦的Déjàvu。但梦与现实中的Déjàvu又有着很大的区别。Déjàvu源自法语,也就是即视感。每个人多多少少都经历过所谓的Déjàvu,突然觉得此时此刻的情形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时候,只是无比的熟悉。目前来讲,最被科学界认可的Déjàvu的成因是:大脑管理记忆时间以及记忆储存的部分发生了极短时间的紊乱,刚经历过的事件一下子没有被正确地贴上“几秒钟前才发生”的时间标签,所以虽然哪怕只有一瞬间,这段记忆便与过去所有的古早记忆混淆在了一起。几秒钟前才发生过的事,自然和当下还在进行的事情极度地相似,所以就很容易让人觉得这的画面非常似曾相识了。大多数情况下这种紊乱很快就会自我恢复,因此Déjàvu通常也只会持续很短的时间。但梦的Déjàvu时间跨度则非常长,对于这样跨越梦境与现实的预知,目前的科学理论还无法解释这种能够穿越时空与空间的“大脑紊乱”是怎么发生的。

日本动画《虫师》里也曾有过一个和预知梦相关的故事。故事里主人公金发现自己似乎有能在梦中预知未来的能力,并多次成功地帮助村民躲过了自然灾害。路过此地的虫师告诉金,他的预知梦,来自一种叫梦野间的虫的活动,它们寄生在了主人公的梦境中,并以此为养分繁殖。慢慢地主人公逐渐意识到,梦野间并不单单只是会促发预知梦的虫,当数目达到一定程度时,它们便具备了把自己的梦都一一变成现实的可怕能力。终于有一天主人公梦中的疾病蔓延进了现实,夺去了他的家庭甚至毁灭了整个村庄。为了驱虫,虫师发现梦野间是通过枕头从主人公的梦里来到现实的,人的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睡在枕头上面,传说枕头一词就来自“居魂之所”的古语,所以枕头也就成了梦野间的巢穴。故事的最后,悲愤交加的金为了消除梦野间对自己的控制鲁莽地挥刀砍破了枕头,可在消灭了虫巢的同时也毁坏了魂魄的居所,而自己也终究因为灵魂再也无法找到栖身之地而死去了。

如虫师银古所言,“人也好虫也好,没有谁对谁错,大家都只是在努力生存。”我非常喜欢这个对预知梦来源的独特解读,同时《虫师》的故事也让我对生命产生了更多的敬畏。由于现代科学在一些非常态的事件面前,有时很难做出合理的解释,对于预知梦来说,在坊间就也有了“前世记忆”论或“梦中灵魂出体”等灵学理论的提出。我一直相信,科学不是唯一真理,只是现今为止最合理的一种解释问题的方法,因此科学范围之外的伪科学也并非谬论,也不能完全就以“错误”一概而论。为什么只有非常小一部分的大脑活动是有意识,而绝大部分的活动都是在无意识中进行的,这个问题至今都困扰着科学家和心理学家们。在这一片广阔的无意识空间里,是否隐藏着人与自然交流的更多种途径?如果人类思维的本质并不仅仅是科学意义上的生物电,那所谓的“灵魂”也好“意志”也罢,在清醒时虽然以某种理由固定在体内,但在睡梦中,很难讲是否会跨越物质的连接,以别的方式感知自然。

而这些预知梦有可能便是人类思维超越肉体,对世界另一种角度的洞察。

晚安,亲爱的读者,祝你今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