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女性心理成长自疗课(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学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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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戴胸罩让我很难受

【独白】

我感觉很辛苦。戴胸罩时,我真的感觉很辛苦。

大学毕业,工作后不久,同事对我讲,我常在办公室里动胸罩,动作不雅观,令她们难堪,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从那时到现在,将近五年了,我已经连穿棉质小背心都忍耐不了。于是干脆转换工作,在家里做自由撰稿人。不用出门,不用戴胸罩。

可是,每次出门,无论逛街、看电影、跟人说话,所有的时候,每隔一两分钟,我就会去动一下胸罩。不是胸罩箍得紧,而是因为它紧贴乳房,强烈地刺激我的乳头,带来挑逗的感觉。那种摩擦,像性爱的前戏,让我受不了。必须把那种感觉压下去。所以不断地向外扯胸罩,让海绵表面尽量离开我的乳头。

有时正走在大街上,忽然,那种感觉就来了。我浑身发紧,两手微微颤抖。必须压制我的双手,不许它们靠近胸部。我的身体扭来扭去,希望通过姿势的改变,来调整胸罩的位置。每活动一下,心里就舒服片刻,但隔不了多久,几十秒钟吧,那种感觉又来了。我又要动。前后摇晃,紧握拳头,死命地咬牙。最后,什么都顾不上了,我把一只手伸进领口,手背撑起海绵,掌心虚握乳房,另一只手,隔了外衣,狠命向外拽胸罩。直到胸罩和乳房之间,有了空气的流动,慢慢地我才感到温度变凉,人松弛下来,在街上逐渐恢复镇定。

每次这样之后,反思刚才的动作,我都感到后悔。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周围盯着我看。我害怕那种目光。似乎同时有个粗暴的声音,在我耳畔讯问:“你在干吗?”

我像一只无助的小鹿,站在马路上。小鹿美丽的皮毛,带了一只人类的胸罩。她不需要。拼命想挣脱!我的眼前白雾迷蒙。好紧张,好难受……我要问到底是谁,强迫女人带上了胸罩?

我是一个敏感的人。连脖子上的围巾轻触皮肤,都觉得挑逗。状态不好时,躺在床上,腰肢莫名地痒,感觉有人轻摸我的腰。我在床上不停地翻动,想睡又睡不着,随便换成哪个姿势,也不舒服。每两分钟动一下,持续两三个小时不停地动。一个人滚来滚去,陷入极端的痛苦中,彻夜失眠。

近半年,我和男朋友住一起,状况好多了。有他睡在身旁,我感觉舒服,人变得淡定,睡眠也好了。虽然男友不敏感,有时候不能理解我,但我的第一次性生活,就是与他在一起。我害怕失去他,回到以前一个人的状态。我不承认对男友有不满,还好吧,我会用好的方面来遮盖,就是,还好吧……

如果从1分到10分,为我的焦虑打分。没遇到男友前,我的失眠和动胸罩都在8分;有了他,我的失眠回落到1分,甚至0分。但是动胸罩,还在8分,几乎没有缓解。

其实有一次,我动胸罩的分值,降到了2分以下。那是一群朋友从寺院回来,自发地聚会内观后。在内观的一小时里,我跟着他们呼吸。虽然胸罩和乳头的接触令我难受,但我全然地接纳,坐在那里平静地看它,不动,不理,一直关照……直到完全忽略这个问题的存在。后来,它真的不在了。那天的感觉真好。之后几天,我都不动胸罩。可惜,不久,又回到了老样子。

我觉得动胸罩跟我的家庭有关。直到今天,我都不能跟父亲聊天,处理不了与他交流的障碍。从小,父亲什么都要管我,在他面前,我要扮得很乖。如果我睡觉还没睡着,自己玩会儿,他一进房间,我就得装睡。不然他会问:“你在干吗?”啰啰嗦嗦说一大堆。他是那种吞没型的家长,习惯用一种比较粗暴的方式关心我。所以在大学前,我一直隐藏自己,生活在童年期。后来逃出他的目光,我才有了一些自我的东西。

我很辛苦,很焦虑,感觉像是握着悬崖边的一根绳子。虽然又苦又痛,但我一定要握着。如果松开绳子,放下焦虑,那就等于跳下悬崖,下面很黑很黑,我不敢想……惟一能想到的,就是现在这样,还好吧。

【回响】

隐匿的性欲望袭击她的身体,使她为前戏般的摩擦而颤栗,为直接又强烈的腰肢发痒而翻滚。为了不戴胸罩,女孩在青春年华形同幽闭,日益变得社交回避。

动胸罩与失眠,都是女孩的性本能受到压抑,在寻求释放的无意识努力。对于生物体的人来说,性本能如同饥饿,它天然存在,必须被满足。只有满足方式高尚与否的道德评判,没有本能需要应否具备的多余讨论。

人体对食物的需要是“钢需”,饿了就要进食,任何忽视、转移、压抑这种需要的做法,都不能使其消亡,反而增长人的饥饿。而人体对于性的需要,满足起来,则略有弹性。

性需要的满足,有三种渠道——向上升华(艺术创造、宗教修行),直接宣泄(性行为)和向下压抑。那些被压抑的性能量,进入心灵潜意识,影响一个人身体行为情绪感受等诸多方面。压抑过于严重,便衍生出各种身心疾病。基本上,在人的内在感受居于核心地位的性本能能量,是通过消除紧张状态,宣泄释放,来达致快乐目的的。心理疾病的产生,多半源于性本能被过度压抑的结果。

被压抑的性本能寻求释放,矛头直指女孩身体的敏感部位。胸罩与乳头的摩擦“像性爱的前戏”,睡觉躺在床上“腰肢莫名地痒”,都是身体向自我传递本能需要的信号。女孩接收到信号,但是,“必须要把那种感觉压下去!”她使用理性的力量,试图强制将其压抑。

压抑层层叠加,导致了她身心紧张。频繁地动胸罩,彻夜地失眠,都是潜意识里被压抑的性本能,寻找释放的出路。从这个角度看,女孩转换工作,在家做自由撰稿人,不仅成功回避了她在公众场合动胸罩的尴尬,更加为她压抑的性能量找到一条升华的途径——写作。通过文字创作宣泄释放,缓解身心不适。

而男朋友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她失眠的痛苦。有男友睡在身旁,她说:“我感觉舒服,人变得淡定,睡眠也好了。”女孩第一次有了性生活,被压抑的性能量获得释放。令她痛苦之极的失眠,经历性爱的洗礼,被基本消除,由8分回落到1分,甚至0分。人类的身体,就是这么直接坦率。

身体比大脑更加懂得我们自身。人类对于身体需要,能够采取的最好良方,就是顺应。而所谓的智慧,无非是诚实倾听身体的需要,然后通过理性,去寻找实现的攻略而已。

然而,关于她的男友,女主角经常说出一句口头禅——“还好吧”。“还好吧”的背后,是“还有不好”的委婉表达。虽然消除了失眠的痛苦,但总动胸罩的问题依然如故,因为,她感觉到了什么,让她的身心不能全然放松。有了男友和性爱,就有了对男友的依赖,以及由依赖而产生的新的恐惧——她害怕失去男友,回到以前一个人的状态。恐惧令她的身体紧张。释放紧张的习惯性动作,正是下意识地动胸罩。所以,和男友在一起,不能有效降低她动胸罩的频率。

故事中,女主角动胸罩的焦虑,有过降至2分以下的时刻,那是在内观后。“之后几天,我都不动胸罩。”她说。问题似乎通过内观,获得了圆满的解决。然而,解决不久便卷土重来。我们无法不由此产生一个疑问:既然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她为何不继续内观,而会回到老问题中来?

内观使她学会了不压抑的态度,使“那种感觉”顺服于她平静的呼吸。然而,潜意识起起落落,纵横交错。内观中的全然接纳和坦然承受,也使那些被封存在她内心深处的隐秘纠结登堂入室,进入了她意识的世界。

人类的心灵,会将意识世界的内容,压抑进潜意识。同时也有一种阻力,将潜意识里要进入意识的内容,阻拦在意识世界之外。这种拦阻的心灵防御机制,确保了一个人表面生活的平衡,和某种身心妥协的状态,维持“还好吧”的状态。因为这种阻力,女主角无意识地忽略了内观的成效,不再使用这种方法,去解除她动胸罩的焦虑。

她实际上意识到了封存在自己内心深处的纠结是什么。“我觉得动胸罩跟我的家庭有关,”她说,“直到今天,我都不能跟父亲聊天,处理不了与他交流的障碍。”焦虑的源头在女儿与父亲的关系当中。“从小,父亲什么都要管我,在他面前,我要扮得很乖。”她在床上玩耍,父亲一进门,就要停止游戏,赶紧装睡。否则一声“你在干吗?”和啰啰嗦嗦的一堆话,让她玩耍的快乐荡然无存。女儿一旦快乐,紧跟其后的,就是父亲吞没的目光和粗暴的打断。父女间典型的这种互动方式“女儿快乐+父亲打断”,令她学会了隐藏自我,压抑快乐。

循环往复的互动模型,导致女主角不能跟父亲聊天的障碍,也成为她压抑身心的关键。当快乐萌芽,她必须尽快压抑,伪装平淡。自幼形成的条件反射,让她严重失去快乐的能力。而性本能的目的,直指快乐,就是要快乐。始终困于父女关系的僵局,她动胸罩的焦虑,自然难于获得真正的解决。

最后一提的,是“谁强迫女人戴上胸罩”的话题。戴胸罩或许可以帮助女性提升胸部,增强审美功能,但却并无实际健康价值,甚至带来更多乳癌的危害。它是主流文化、男性审美强加于女性的单方规则。在过去的几千年中,女性的脚被紧裹。近百年来,胸部又被捆绑。一个现代女性,除了用钢圈海绵紧箍乳房,顺从地戴上胸罩,与外界保持接触外,就只有不出家门,与世隔离,逃脱戴胸罩的社会要求吗?